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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被他抓得有点疼,却也没有挣开,说道:“将军差点被炮弹击中。”
程蝶衣死死地盯住秋明的脸,不放过对方一丝表情,问道:“差点?”
秋明答道:“将军跳开了,但余波仍然把他整个身子都甩了出去,头部估计受到了震荡……”
秋明每说一个字,程蝶衣的脸上便白一分。他知道秋明应该还有些未尽之言,但他此时是一句也不想听了,只想尽快见到宋濂。程蝶衣抬起手示意秋明停下,抬起眼睛,肯定地问道:“敏之现在在哪?我现在就要去。”
当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秋明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狡诈的意味,说了三个令程蝶衣大为吃惊的字眼:“宋公馆。”
程蝶衣真真是呆住了,日本人能不知道宋公馆是敏之的寓所吗?总指挥受重伤失踪,必然是走不了多远的,就这样放在日本人肯定会搜查的宋公馆,这样真的么问题吗?
他有些焦急地说:“宋公馆虽大,但是藏了人总会被发现的,何况又是在日本人眼皮底下……”
秋明朝他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宋公馆并非一般的地方。”
他随手招了一辆黄包车,这里离火车站还不算远,万一有人对他们起了疑心就不好了。秋明扶了程蝶衣上了车,自己小跑在黄包车旁边,对拉车的说:“伙计,去城南福盛泰粮油店。”
随着拉车人一声响亮“好嘞!”,两边路旁的景致慢慢往后倒。程蝶衣坐在车上,思绪很乱。戏文里虽然也是提到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连他都知道的事,日本人能想不到吗?
他瞥了一眼在车旁边小跑着的秋明,见他脸上并无犹疑,虽然定心了一些,但心里总还是吊着。一刻见不到敏之,估计自己一刻都不能放心吧。程蝶衣在心里苦笑着嘲讽了一句。
作业在火车上,他一宿没合眼。脑子里想的全是一个月前宋濂跟他挥手道别的情景,那个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了。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太傻了,敏之明明白白是早就知道即将要打仗的事,硬是把自己送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去,让他认为安全的人来照顾自己。
呵。不知道敏之看到自己就这样枉费他一片心意回来了,会作何感想。
福盛泰是一家规模不算小的粮油店,门面也算气派,离宋公馆并不远。下了车看着偌大的招牌,程蝶衣又糊涂了,不是说敏之藏在宋公馆吗?秋明把自己带到这里干什么?感情还真有个粮油店,不是唬人的?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程蝶衣跟着秋明走进了这家店。只见秋明跟门口的掌柜点了点头,就走向了里间。一进去,进入眼帘的事数十口装米的大缸。程蝶衣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想法:民治不会是被他们藏在这米缸里面吧?!
很快他的这个想法就被打消了。秋明移开了其中一个米缸的盖子,程蝶衣向那边伸了伸头,看着并没有什么异样啊,也装着米……
下一刻他却忍不住要张大嘴巴。只见秋明双手伸进去,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的边缘一样,使劲儿把那个东西拎了出来。程蝶衣一看,才知道这是一个米缸底部大小的铁盆!上面盛满了米,放在缸底完全不会被看出来。
铁盆被捞出来之后,程蝶衣发现缸底赫然是一个堪堪只能一个人钻过的洞。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通向哪里。原来是别有洞天!
☆、藏身之处(下)
但他很快又不自主地想,如果是躲在地下,不多时就会被发现的,毕竟北平城里大多数人家有地下室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那厢秋明示意让他先下去,自己跟在后面把米缸重新摆放好。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之后递给了程蝶衣,说道:“下去了之后等我一下,不要乱走。”
难道这个地道里面还有文章?!程蝶衣也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慢慢爬了下去。站定之后,他拿着火折子照了照自己周围。前方是不知通向何处的甬道,仿佛有风吹来,火光跳动。地道里静得可以,他只听得见秋明在头顶上方搬动东西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等到秋明弄好了,程蝶衣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小声问道:“秋副官,你从下面弄那个铁盆,万一从上面看露出来了怎么办?”
秋明拍了拍手上的米灰,拿过了程蝶衣手上的火折子,火光在他脸的一侧忽明忽灭,说道:“掌柜是我们的人。”
也是,如若不然,人家根本不会让你随便进入里间就不出来了。想通了这条,程蝶衣就跟在秋明后面慢慢走着。走了几步,后面那块地方就完全黑了,风一阵阵地吹过,程蝶衣觉得背上仿佛有一只冰冷冷的手在戳着。一个激灵,赶紧上前两步紧紧跟住了秋明。
只听秋明说道:“程先生,务必要跟牢我的脚步,这个地道里的路错综复杂,一个不小心走到死路里就不好了。”
程蝶衣自然是要跟紧他的,且不论说走错了路的问题,关键是他老觉得后面像是有人,汗毛竖起,心下惴惴。赶紧应了一声是。
秋明微微转头,借着火光看见程蝶衣略有些不安的神情,安慰他说道:“没事儿的,这条通道除了将军的嫡系和你没有别的人知道。修建宋公馆的时候就已经埋在地下了,四通八达。”
程蝶衣被他岔开了心思,问道:“你说的四通八达是什么意思?什么地方都能到的了?”
秋明笑了笑,笑声在空旷的地道里面回响,说道:“怪我没说明白。这个地道只能来回福盛泰和宋公馆,我说的四通八达是指死路。我们经过的每个路口都有很多条支路,但是这些支路中只有一条可以通往宋公馆,其他的不是此路不通,就是转圈的迷宫。”
“那你们怎么记得往哪条路走呢?”程蝶衣的好奇心完全被挑了起来。
秋明举高了火折子,说道:“这个火折子不是为了照明的。”
程蝶衣看见那簇火苗被风吹地向后仰,脑子里突然间闪过一线光,是风!
见他自己想明白了,秋明也不多说,继续不紊不慢地带路。因为路上有秋明跟他打岔,不觉得多时,他们就到了一扇黑漆漆的门前。只见秋明掏出了一把不起眼的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进去之后是一个不算很大的屋子。
看上去像是个储藏室,存放着很多食物和酒,空气里可以闻得到酒精挥发的气味儿。风很大,应该还有一个通风口。
秋明走进房间,随手捞了两条腊肠抛给程蝶衣,说道:“今天的吃食。”说完就灭了火折子。屋子里完全黑下来了之后,程蝶衣才看见头顶上那边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光缝。秋明用力将手指掰住边缘往上一推,光线就从那块方形的砖头外射了进来。
程蝶衣被秋明拉了一把平爬出地下室的时候,在光线下不适地眯了眯眼睛,这才发现他们站着的地方已然是宋公馆的后园!平日里扫洒的仆人全都没了影,空荡荡的一片。
秋明细心地将那块方砖放回原处,又将那块砖周围的草丛打理好,见程蝶衣呆立着,说道:“仗一打起来将军就把公馆里的人遣散了,宋管家也在他的安排下回了南京。现在日本人正在忙着安抚,没空来找那些躲起来的人。您也算来的是时候,再过两天等日本人反应过来,估计就要来搜了,到那时我们就不太好在这里走动。”
程蝶衣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但心头的那丝疑虑仍然没有打消,不再粮油店,也不再精心设计的地道里,那宋濂究竟会被藏在何处?
他忍不住问道:“秋副官,我看刚才那个储藏室挺隐蔽的……”
秋明知道他心存疑惑却一直忍住没有问出口,此时也就体贴地回答道:“地下通道和储藏室都只是掩护而已。如果敌人真的顺藤摸瓜找到了福盛泰,经过那么复杂的地道,肯定会认为储藏室就是将军藏身之所。即便发现储藏室里没有人,也不会再多做想法,只会以为将军又被转移了。退一步说,就算敌人是在这个院子里发现了地下室的,顺着路摸出去也只会得到同样的结果。”
程蝶衣此时才知道这么复杂的设计原来是这么个用意,更加好奇了,问道:“那敏之究竟?”
秋明笑了笑,说道:“您跟我来。”说完就往屋子里面走。顺手在大厅壁炉前面抄起了一根长长的泛着银光的拨火棍。
程蝶衣跟在他背后上了二楼,一切都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扶手和楼梯地板上多了一些灰尘。他实在不知道宋濂能够藏在哪里。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想再自己瞎想了,跟着秋明总能见到敏之的。
前面秋明在二楼走廊里停住了脚步,举起手里的拨火棍往头顶上猛地一顶,只听一声轻轻的“咔”,本来以为是楼道里顶部有些裂痕的楼板斜了下来,连在那道暗门上的竟然是一架折叠梯子!
程蝶衣完完全全没有想到,自己住了多年的宋公馆居然另有乾坤。真正藏身的地方居然不是那个地道,不是那个储藏室,而是这个藏在屋顶里面的暗室!
秋明朝他点了点头,把梯子拉下来,示意他上去。程蝶衣的刚刚的惊讶此刻却被宋濂占据了。他有些担心,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见到敏之头破血流的样子。现在只希望敏之的模样不要太狼狈,否则他的心脏就要被那只一直捏着的手弄碎了……
程蝶衣深吸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下,便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阁楼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暗。顶上开了一个天窗,光线和风就从那里进来。程蝶衣的头刚刚越过阁楼板,就见到了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紧闭双眼的宋濂,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脚步停在了梯子上。若不是底下秋明轻轻推了他一把,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那一瞬间思绪全无。
他只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是虚浮地飘着。还好还好,敏之看上去不算很狼狈,脸上除了冒着一些青色的胡渣,其余的都算干净,身上也被人换下了衣服。上身很大一片地方都被细心包扎了起来。
程蝶衣坐在床边,伸手帮宋濂撩开了遮在眼睛前面的发丝,这才发现他的额角有一小片狰狞的灼伤,一直蔓延到左眼角处,乍一看有些骇人。脸色苍白的吓人,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些起伏,程蝶衣还真要以为宋濂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并不想哭的,但是泪水还是忍不住地落下来。他从来没有见到这么没有生气,这么脆弱的敏之。一向是由这个如今昏迷在床上的人保护自己的,不曾想有一天这个人会命悬一线。
敏之就像是最遥不可及的那种人,优秀得让人嫉妒不起来,因为根本没有可比性所以也无需嫉妒。就连他自己,说句实在话,也觉得敏之对他好的太不真实了。
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喜欢,这是他一直没有弄懂的事。这几年的日子,愉快地就像一个美梦,自己在梦里却时时地担心着这个梦总有一天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