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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愔命身边的典儿倒茶,又让另外两个宫女去抬棋盘摆那残局,众人皆忙忙地去了。婉愔看着我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吩咐?”我笑道:“廊上站着的那个可是锦儿?平日做些什么?”婉愔笑道:“哪里敢让她干什么,只是好好地养着,有时也伺候茶水。”我点头笑道:“既如此,等会把旁人都支走了,就让她伺候茶水。”婉愔会意,高唤:“典儿!典儿!”那锦儿忙进来问:“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典儿去沏茶还未回来。”婉愔蹙眉道:“倒杯茶也这样磨磨蹭蹭的,淑妃娘娘渴了,连杯茶也喝不到,看我不回头揭了她的皮!你看着典儿来了,让她好好去墙根下立一个时辰。”锦儿应着去了。果然不一刻锦儿端了茶盘进来上了茶立在一旁。婉愔道:“你去门外候着吧,不上茶不用进来了。”锦儿出去了,我轻轻笑道:“妹妹真是七窍玲珑心。”婉愔低声笑道:“姐姐的意思可不是要她偷听么,如果不这样她怎么会用心听呢。”
我便与婉愔说些那日去上香的事,无非说些街市如何热闹之类的闲话,我看看杯中的茶已饮了一半,便道:“那日我在庵里见到采月了。”婉愔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我,我笑笑,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她说那遗诏……”锦儿进来添茶,却是刚刚好听到遗诏二字。我也不再多言,只是饮茶。锦儿出去了,我便又低声与婉愔咕哝了许久,方才去了。
回到宫中,我便命小连子火速出宫,传话给哥哥派人去甘霖庵保护采月安全,小连子匆匆去了。
第二日用过晚膳,我陪予涵岚若玩了会,便歪在榻上看书。天越发短了,用了膳不消一会功夫天便黑透了。各处皆掌了灯,我知道玄凌今夜翻了婉愔的牌子,便吩咐早早安歇。品儿取了汤婆子来暖被子,见我懒懒地歪着,笑道:“娘娘这么早便歇息,可小心存了食。”我笑道:“晚膳用的不多,倒不妨事,只是不晓得吃了什么,竟这样口渴。”品儿忙出去赶着倒茶,我又翻了几页书,佩儿进来服侍我洗面换寝衣,便披了衣裳坐起来,谁料一阵天旋地转,我坐不住便又要躺下去。佩儿忙扶住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我闭目歇了歇,道:“只怕是起来猛了。”品儿端了茶来,我接过盅子,道:“晚膳的菜也不觉着咸,怎么这样渴。”喝了一口却似乎梗在嗓子眼上,几乎咽不下去。我勉强咽了两口,心中不禁生疑。这算是怎么了?莫非?
我额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略定了定神,吩咐小福子速速传温实初。槿汐慌忙赶了过来,看看我道:“娘娘可是病了?面色怎么红的厉害?奴婢这便去请皇上过来。”我也觉得心跳得厉害,便道:“皇上该在贞贵嫔的宫里,慢慢说,别吓着皇上。”槿汐答应着匆匆去了。
玄凌刚赶过来正要问我的情形,温实初便赶来了,匆忙问了安,便跪在榻边请脉。温实初神色凝重,细细看了我的面色,又问了我的感觉,拭了拭头上的冷汗,道:“娘娘是中了毒,应该是曼陀罗。虽然是剧毒,但是看这情形中毒不算很深,皇上不要惊慌,应该还有救。”玄凌怒道:“让朕查到下毒之人一定灭他九族!温实初,速速配药解毒,淑妃若有个好歹你们统统跟着去!”温实初忙应了去开方子,幸而绿豆衣,银花,甘草都是宫中常用之物,便赶紧寻来拿去煎汤。正乱着,一个小内监慌慌张张来报,说是有两个内监神智不清,抽搐不休。温实初忙赶过去看。我仍然心慌得厉害,便闭了眼静静地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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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握了我的手坐在榻边,一语不发。一会功夫,温实初满头大汗地进来,叩首道:“那两个内监也是中了毒,比娘娘中毒深许多,不晓得能不能救得过来。只是这两个内监都是只管平日里洒扫院落的,怎么会与娘娘中同样的毒?”众人皆面面相觑,玄凌也蹙眉不语。我叹道:“必是在晚膳的菜中下了毒,每日剩下的菜皆赏赐宫中奴才吃了,想必我吃得极少,所以中毒不深。”玄凌拍拍我的手,道:“嬛嬛好好休息,此事朕来查,看看是哪个寻死的奴才下毒。”我点点头,道:“小膳房总管小盛子一向忠心耿耿,皇上可命他去查。臣妾可担保与他无关。”玄凌点点头吩咐将小膳房中的奴才统统下狱,着专人看管,命内务府副总管允公公连夜提审。我听交给小允子去审,不觉松了口气,这一松劲竟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甄嬛番外:菊殇'上(一如)番外版']
夜深了,该是四更天了。日间的暑气渐渐散去,夜风徐徐吹起寝殿内低垂的层层帷幕。殿中一片静谧,唯有铜漏的滴水声打破这片死寂。宽敞的寝殿上只燃着几支银烛,昏黄的烛光明灭不定。眉庄轻轻走入寝殿,正要伸手拨开那帷幕,却被身侧景泰蓝大缸中叮咚一声脆响吓了一跳。眉庄立住脚,怔怔地看着明黄色帷幕上自己纤长消瘦的影子。明黄色的帷幕在昏暗烛光的映衬下早没了往日的富丽之色,只是暗淡凄凉地随着夜风轻轻摆动着。
偏殿中摆着数月前为了冲喜就预备下的一应大丧所需的物品,太医们俱在那边坐着。其实太后早已喝不了药了,自前日太后挣扎着写完那遗诏,便仿佛歇了劲儿一般,已整整两日水米未进了,只是一会清醒一会糊涂地睡着。今日却是连参汤都灌不进去了。
想起那遗诏,眉庄禁不住心头乱跳起来。那日太后写那遗诏,只有自己和孙姑姑在身侧伺候,并无旁人知道。孙姑姑早说了等太后驾崩便要随殉的。自己虽早已抱了必死之心,可总还是免不了藏着偷生之念。其实即便绝处逢生,这生也是绝望的。昔日逐鹿后宫,争那份荣宠的心早已化了灰。君王薄幸,便是有那么些许真意也是给了嬛儿,自己争不过亦争不得。而他,此生此世亦是遥不可及。守着寂寂深宫任红颜老去,苟活亦了无生趣。
眉庄低低地叹了一声,掀起帷幕轻轻走了进去。孙姑姑坐在榻边,轻轻地打着扇。眉庄走上前在榻边的另一个绣墩上坐了。孙姑姑抬眼看看眉庄,轻声道:“有奴婢守着,娘娘去歇会儿,这几日熬的眼睛都肿着。”眉庄摇摇头,道:“也不觉着累;刚出去走了走呢。倒是姑姑连着熬了两宿了。”孙姑姑轻轻叹口气,探手拣开几根落在太后脸上的花白的发丝。太后面色灰黄,安静地躺着,眉庄望着太后全无生气的消瘦面庞,禁不住心酸起来。这些年在这宫里唯有太后疼爱她,庇护她。而她终究是做了,只盼着日后在地下相见求得太后的宽恕吧。罢了,罢了,为了嬛儿总是值了。依着那日皇上来请安露出的意思,嬛儿的儿子该是能立储的。立了储,一切都好了。眉庄的唇角禁不住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犹自出神,却听孙姑姑轻声说:“太后,有什么吩咐?”眉庄忙回过头去,只见孙姑姑半跪在榻边,正低了头认真听着。眉庄忙也俯下身去。极力分辨,只勉强听到似乎说了皇上二字。孙姑姑回头道:“娘娘,快命人请皇上过来。”眉庄忙应着去了。这些日子孙姑姑执拗地日夜守在太后身边,几乎寸步不离。那光景竟不像是主仆,而是一对将要永诀的老姊妹了。
眉庄快步走出寝殿,门外伺候着的内监忙躬身道:“娘娘,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眉庄微微蹙眉,声音已隐约带了鼻音,道:“快去请皇上,快去!”那小内监略怔了怔,忙应了飞奔而去。这两日太后几乎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这会子要找皇上,恐怕是自己知道不好了。昨儿皇上几乎守了一日也没听到太后只言片语,如今恐怕是有些话要交代了。眉庄暗暗叹口气,且听天由命吧。
殿里孙姑姑在唤人,眉庄和候在外面的几个宫女匆匆赶进去。太后依旧合了眼躺着,听到脚步声,微微睁了睁眼。孙姑姑使个眼色,众宫女皆急急地去了,不一刻便端了几盆温水来,一个宫女捧着一只描金的黑漆盘,盘上放着皇后大典时穿的明黄色袍子。另一个宫女端着一顶镶珠点翠的皇后礼冠。眉庄知道是要为太后擦洗更衣了,便退到殿外候着。
眉庄默默立在回廊上,不一刻玄凌坐了肩辇匆忙赶了过来。玄凌穿着一件香色的便袍,下了辇便急步向寝殿来了。眉庄迎上几步请了安,道:“太后在更衣,请皇上稍候片刻。”玄凌神色凄凉,黯然点了点头。四下安静的仿佛落根针在地上也能听个清楚。眉庄心中不禁焦燥起来,便将那丝帕子拧作一股绞在手指上揉搓着,手心隐隐出了汗。
等了片刻,好不容易看到伺候擦洗更衣的宫女退了出来,玄凌忙进殿去了。眉庄赶上几步撩起层层帷幔在金钩上挂了,方才跟了进去。
太后已更了衣,微微偏了头直直地看着殿外。直到看着玄凌大步进来,浑浊的眼中方隐隐有了泪光。太后轻轻抬了抬手,玄凌急走几步握住,唤了声母后。太后看着玄凌动动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是发不出声音来。玄凌俯身去听,却见太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已是说不出话来了。
孙姑姑站在玄凌身后抹着泪,眉庄呆呆地听着太后越来越艰难地呼吸声,心头酸痛亦隐约含着几分庆幸。皇后也匆忙赶了过来,眉庄微微屈膝行了礼,冷眼看看皇后忙乱懊丧的神色,心中忍不住冷笑,你到底是晚了。
太后的喘气声渐渐地微弱了,眉庄再也忍不住,泪水终于涌了出来。太后的目光扫过榻边的每一个人,又落在玄凌身上,缓缓地闭了眼。
殿中之人皆跪了下去,哭声震天。太后驾崩了。
眉庄跪在榻边,随众人磕了头,放声痛哭。玄凌久久握着太后的手不肯放开,只是低头垂泪。皇后跪在玄凌身侧,边哭边劝道:“皇上节哀,千万保重龙体。”
殿外远远的丧钟响起,肃穆而哀痛的钟声瞬间击碎了沉静的夜。
各宫妃嫔陆续赶来,内务府开始井然有序地安排太后的丧仪。眉庄红肿着眼睛,默默地随着众妃嫔一同换了丧服,披了重孝跪在正殿的灵堂上。天已麻麻亮,往日这是太后起身的时辰了,眉庄怔怔地想着,泪水无声地滚落。身侧的哀号声此起彼落,那些平日里只是来请安应个景儿的嫔妃们哭得尤为哀痛。眉庄心底里渗出几分寒意,由不得抬眼张望去寻孙姑姑的身影。孙姑姑该是最难过的罢。
却见孙姑姑跪在太后灵前,郑重地拜了九拜,起身又给帝后磕了头,道:“奴婢陪伴太后四十余年了,太后离不开奴婢,奴婢愿随殉太后。”玄凌红了眼睛,慨然长叹道:“朕准了,赐孙姑姑正四品华阳县夫人随殉太后。”孙姑姑再拜,谢了恩方才起身。
孙姑姑真的殉了,真的殉了。眉庄怔怔地望着孙姑姑神色平静如水地回过身来,向殿外走去。
走了几步,孙姑姑却又站住了,眉庄的心乱跳起来,果然孙姑姑转身道:“太后留了遗诏,本想当面交给皇上,但是太后写好遗诏后病势沉重,一直神智恍惚。奴婢便将遗诏收在寝殿的东侧殿太后素日礼佛的净室中,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