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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怀真潇洒地也拱了拱手:“哪里哪里,不过至少妖刀界的妖刀砍不破。”
冷非颜一凛,忙抓起步怀真的右手腕号了号脉,然后放开他的手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咬了咬嘴唇却没说什么。步怀真见他如此,上前毫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事。再说不过一具皮囊而已,是好是坏,无关修行。”冷非颜皱着眉看他,半晌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话:“步兄这些话,不如和定禅天那位前辈说去。”步怀真听到“定禅天”三个字,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忙道:“停停停,算我服你。还是说正事吧。”他抬头看了看天,又说道:“不过现下快到中午了,看在我好不容易来一趟的份上,你是不是该请客?”
冷非颜点头道:“这个自然。”说罢便领着步怀真找了家上好的酒楼。二人挑了个清净角落,要了些清淡的素菜和一壶龙井。吃饱喝足后,冷非颜开口问道:“现在终于可以谈正事了吧?”步怀真向四下里瞥了几眼,低声说道:“不错。我在万舟江边遇上航谷风,得知冷非颜一事,却不知你居然顶着他的名头出现在这里。”
“一言难尽。”“冷非颜”打开折扇扇了几扇,不疾不徐地说道,“数月之前围杀四无君那一役我被邪教鬼隐暗算,落进天岳派手中。”步怀真正喝着茶,听到这里,下意识地握紧了青瓷茶杯,骨节泛白。“冷非颜”见此忙道:“好在我伤得不重,又赶上冷非颜被儒门中人追杀,误打误撞把我救了出来。我二人装成天岳派门人逃出来,却撞上了妖刀界的人。妖刀界表面服从天岳,但私下却是要取而代之与中原为敌,因而一见到我与冷非颜,便要斩草除根。冷非颜为了助我逃走,被他们的刀盾之阵所伤,不治身亡。”
步怀真点头道:“是这样。后来妖刀界从邪能教那里学了不少邪法,这刀盾阵便更难对付了。亏得我夺路逃生这门功夫早已练得炉火纯青,这才全身而退。”“冷非颜”嘴角又抽搐了一下,说道:“冷非颜临终前,对我说他被人陷害追杀,反正都是一死,只求我若是逃出生天,能设法还他一个公道。我索性用了他的名字在江湖上行走,也有了些线索,只是还要拜托你帮忙。”
“这件事自是应当,”步怀真叹道:“只是我没料到这件事竟然被有心人利用。我见了航谷风便让阳翼给你带信,阳翼飞回的时候却带了另一张信笺给我,信上说有人声称自己目睹杀死冷非颜之人不是妖刀界杀手,而是佛门子弟。”
“佛门中人!”“冷非颜一惊”,低声叫道,“难道是……”
“除了那柄斩业之剑,栽赃到他人身上也困难。”步怀真一边喝茶一边皱眉道:“我来江东的路上,见佛门与儒教之中已有人开始针对他,只怕自己晚片刻便不能为他洗脱罪名了。悟僧应当已经将我的手书送上万圣岩,定禅天想必也已知道这件事,余下只需向儒教高层说清便是了。”
“步兄,”冷非颜见步怀真茶盅空了,便提了茶壶为他斟茶,“若是只为了这件事,恐怕还不用劳烦你长途跋涉吧?”
“推己及人而已。武林公审那样的闹剧,一次便够了。”步怀真闭上眼睛凝神片刻方又说道:“鬼隐死后,妖刀界失了邪教的外援反而在西北道上更加猖狂,背后另有势力作祟。”
“是’鬼王’覆天殇。”
“正是。”步怀真赞赏地点头道:“二十余年前他在中原呼风唤雨的时候,只怕你还没出生。为了除掉他,当时的武林盟主段章甫联合整个中原三教中的高手与他决一死战,到最后也还是没能将他一网打尽。如今覆天殇卷土重来,而三教旧脉的实力又远不比二十年前。我只怕横生枝节,中原正道先自乱了阵脚。”
“前……”“冷非颜”见步怀真瞪了他一眼,忙改口道:“步兄考虑得倒是不差。你既然心中已有主张,我便暂且偷几天闲了。”“你就这么袖手旁观,让我整天奔波劳碌?”步怀真又瞪了他一眼。
“耶,总不能两张王牌都打出来吧?”“冷非颜”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悄悄递给步怀真,嗓音又压低了几分,“何况能者多劳劳者多能,步兄又身怀’溜’字诀的绝技,当然用不着我献丑了。”
“既是如此,”步怀真取过那封信,又从腰间将那块妖刀界令牌顺手解了下来塞进“冷非颜”手中,“我也不能让你太好过,你我各自见机行事罢。”大事已毕,他正要起身告辞,“冷非颜”却拽了拽他衣角示意他附耳过来。他俯过身,只听得“冷非颜”涩声道:
“前辈……劣者请你千万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迷仙引
步怀真走出天章古圣阁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事情远比他预想得顺利。圣儒告诉他儒门高层之中已有人先一步稳住了局势,而甚少插手其余两教事务的道门竟也向其余两教飞剑传书,力证佛剑与冷非颜一事无关,愿在三教之前为他作保。如此一来,虽然混淆视听者尚未浮出水面,总是能还佛剑清白,不致让他受委屈。
至于冷非颜的冤案,自有假扮他的素还真劳心。步怀真翻阅过素还真给他的信,见是冷非颜临终前所讲的儒门旧脉恩怨,便让金雕将信转交亦在关注此事的航谷风,并叮嘱他保护徐行安全。江东之事一旦了却,他所忧者只剩中原大局,便要只身北上。
离开江东那日,他一人在城关下驻马回望,心中感慨不已。他自幼礼佛,本以为一生便是修行悟道参己渡人,然而终是卷入了纷乱浊世,舍慈悲法门修伏魔之法,到如今已近二十载。虽说出家在家都是修行,但要他舍却万丈红尘,却终是不忍了。他出了一会儿神,正要打马离开,却见那日在邪教总坛见过的那名带琴女子迎上来向他行礼,说道:“邪主请步先生前往一会。”说完递上一封信便行礼离开了。步怀真打开信封,内中空无一物。他将信封拆开,见内里是一张精致的路观图,笔法甚是讲究,不禁笑道:“有趣。”扬鞭一催,一人一骑便向郊外驰去了。
他按照路观图上指示而行,果然见到一片树林。他下马步入林中,见林间道路暗合奇门道法,心中暗暗计算了一番,却故意大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遇上了鬼打墙?”他虽然叫得狼狈,步法却是丝毫不乱,看准位置几个纵跃便已到了密林深处,口中仍是不断乱叫道:“唉,没听我爹的话,出门时又忘了翻黄历啦。这林子里的路真是怪,我要是不小心踏错了,难道要在这里困一辈子?这可怎么是好?”
他话音未落,只觉寒意凛冽,劲风扑面而来,刮在脸上身上有些生痛。他举袖一振卸去风力,自言自语地念道:“好奇怪的风,莫非这便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错,正是暴雨的前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林间传来,步怀真一惊,连着倒退了几步,四顾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可是阴阳师?”
“步怀真,”那发声之人方才还在几丈外,转眼间便已来到他面前,身形飘忽邪魅潇洒,武功修为显是不凡。步怀真心中暗暗称奇,却故意憨憨地打量着来者。只见那人头戴高冠,身着绯红华服,衣料甚是名贵。相貌亦是俊美无俦,眉宇间自有傲人气度,正是邪能教的现任邪主阴阳师。步怀真心中霎时转了好几个念头,却听阴阳师并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冷声说道:“我今日来,便要领教你打死鬼隐的高招。”说罢右手成掌微微扬起,蓄劲待发。步怀真心知对方掌力凌厉,不敢大意,收起嬉笑的神色负手而立,正色说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阴阳师,你如今站在鬼隐的立场上为他出头,难道也要执迷不悟,落得一样的下场么?”他面色上已然有了几分不快,衣袖一拂,震得四周围树上枯叶簌簌而下。
“哈,你们这些人自诩英雄正义,所做的难道不也是杀人人杀,和鬼隐又有什么不同?”阴阳师一语方毕,沉肩拔步,举掌向步怀真猛地劈去。步怀真双掌一错,低喝一声也迎了上去。二人四掌相对,劲力将地上的尘土落叶纷纷扬起。顷刻之间,便知对方内力深湛,若是硬拼下去难免两败俱伤,随即各自缓缓收了内力,同时向后跃开放声大笑。阴阳师看了看忙着整理袍袖的步怀真,心念一转,缓缓说道:“我知道中原正道现下正忙着对付妖刀界和鬼王,我也不趁人之危。”
“喔,果然有一代宗师的气度,那我要洗耳恭听高见了。”步怀真笑着将左手举在耳后,做了个“认真听”的手势。阴阳师微微一笑,说道:“一旦覆天殇之事有所了结,你我便在北方冰绝谷约战。”步怀真亦是放下手笑道:“有何不可?”却听阴阳师又道:“我欣赏你的觉悟,不过你我届时赌命之斗,生死由天。若是有人横中插手,别怪我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步怀真眉头微蹙,说道:“哎呀,既然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我步怀真不接下也是不行了。”他夸张地抚了抚胸口,装出一副不得不为的样子。“我退隐已久,若非鬼隐身亡,本不问江湖事。”阴阳师又说道,“不过约战之前,我不介意你前去我的私邸春秋两不沾做客。你我一决生死之前,倘若能做把酒言欢共赏琴月的知交,倒也未尝不可。”
“步怀真从心所欲天涯飘浪,最喜四处游玩。邪主既有此美意,我收下便是。”步怀真抱拳笑道。“我越来越欣赏你了。话已至此,请罢。”阴阳师大笑几声,身影起落,转眼便没入林间深处消失无踪。
“唉,欣赏到非常期待杀掉我么?”步怀真看向阴阳师消失的方向,自嘲地长叹了一声,暗忖道:阴阳师今日言谈,暗示邪教立场已有变化。虽然短期之内,邪教不会插手中原事务,仍需小心为上。他一边想,一边步出树林寻回了马匹,正要上马离开,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地唤道:
“请留步!”
作者有话要说:
☆、梧桐影
“请留步!”
佛剑看着拦在他身前的二十来人,各自长袍方巾腰悬长剑,正做儒生打扮。然而众人衣衫服饰均是平常,在一向讲究品阶的儒门中,应是地位不甚高。除了那名麻烦的好友,佛剑向来与儒门无甚交涉,此时见对方来势汹汹,心中自是疑惑,便合什致意问道:“诸位有何事?”
那群儒生对视了一番,为首一名青衫书生向前踏出一步,大声喝道:“你这恶僧还不认罪?有人看见三槐城儒辅冷非颜死在你手中,你还想抵赖不成?”那人语气咄咄逼人,话毕一挥手,众人便迎上来将佛剑团团围住。佛剑想起前两日他在树林中听到航谷风与步怀真的对话,以为对方误会,朗声说道:“人非我所杀。”说罢便要离开。未料那领头之人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喝道:“我等奉三槐城城主之令将杀害冷儒辅的凶手带回受审,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话音未落,几名亲随便亮出兵刃对向佛剑。佛剑见对方来者不善,“嗯”了一声,打定主意便要冲阵而走,不愿多做纠缠。
为首之人见佛剑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怒道:“拿下!”说罢便抢到佛剑身前,使开擒拿手法径去扣他的脉门。他身形一动,佛剑便已看出他武功远逊自己,当下并不反抗,任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