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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避开他的气息,修长的指甲痛的掐进他的肩背皮肉中。一颗大大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滚下去,滚到白色苏绣如意的缎枕之上,咕碌碌就不见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深沉的墨黑下去。室内点着一盏纱灯,影影绰绰的照着。她自一场梦魇中醒来,梦境里生生逼出一身的冷汗,猛然坐起来时挣脱了身上的锦被,再看时枕畔却是空落落的。
他早已起身离去,连被窝里也不曾留下几许气息。她心头痛的发狠,伸手便去撩开锦被滑下地来。
“姑娘!您有何事吩咐?”左右的宫人殷勤相问,她却不答,一下床后便本能的往洁白的床褥上看去。
那里并无落红。随侍的宫人也是一惊,旋即浮上几缕不屑的冷意来。
她一扭头,便踉跄着往外走去。
秋意迟(5)
“姑娘!你要去哪里?”随侍的宫人跟不上她的脚步,急的在身后跳脚大呼。
“不要管我!”她头也不回,只是发足狂奔。
院子外是银霜满地,月光渐渐西斜,漏进窗隙,泻满一地如水银。
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出了院子后,便径直奔向山间。小溪里涨了水,水流湍急,潺潺有声。转过墙角,竹林更显茂密,远远已经望见溪畔山石之侧立着一个人,追赶的宫人一见那人的身影,不由的大声呼喊道:“王爷!王爷!……”。
他回过神便朝她走来,拦住她的去路问:“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她病后体虚,一场疾走之后精力更是不济。他手一扶住她的身子,便见她软软倒了下来。
他将她带回了原先住的那间别院的寝室内,命人煎了热热的茶水,看着她喝下这才举步离去。
她却自己掀了纱帐,哑声道:“我要回去……”。
他止住步子,片刻后答道:“你回哪里去?你还有地方可去么?”
她扬起脸,止住眼中酸涩的泪水,带上一缕淡薄的笑容回言:“我原本就是来这里出家的,王爷,我自然应该回到庵里去才是。”
宁王忽然轻笑一声:“出家?本王记得,佛寺尼庵都不得收留皇室妾妃,除非有圣旨才是特例。”
他缓缓回头,看向那一双清澈的眸子:“本王并不嫌弃你并非完璧的身子,既然你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本王便赐你一个侧妃的名位,亦算对你及南宫家族有了一个交代。”
侧妃,他的侧妃何其多也?美貌姬妾,更是多不胜数。京城皇族之中,只有这位宁王,不曾立过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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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他以为,她所求的,只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
而这,亦是他所能与的极限。
说罢,他仍旧转身出去,只是临出寝室门槛时,对侍奉的宫人随意吩咐了一声:“以后就称她瑜妃。”
秋意迟(6)
屋中寂静如空,唯闻檐外梧桐,在雨中沙沙有声。珠帘轻轻拂动,余下一室的珠玑轻响。
这里原本就是他临时下榻的寝室,因此墙壁上挂着他的佩剑。,“呛”一声抽出来,她举步横剑便向自己颈间抹去。
宁王回头一看不禁大惊,想不到她竟会如此,未及多想,伸手去夺佩剑,谁知她双手握得极牢,抱定了求死之心,一夺之下竟然不动,眼睁睁瞧着剑锋寒光已离她喉头不过半寸,他左手食指疾弹,他于惊慌之中,这连接两下几乎竭尽全力,终于荡开剑锋,“啪”一下将剑震得落在地上。
她适才拼尽全力,此时呼吸急促,伏身在案上不住咳嗽,直咳得浑身颤抖。他一脚将佩剑踢出了老远,却慢慢走上前来,伸手似要扶她,她身形微闪,似想躲开他的手,喉间却咳得皱起眉来,只是说不出话。
她几乎是贴面靠在案几上,只咳得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最后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用力推开他的手,声音微哑,几不可闻:“我早就该死了,你何不成全我?我这样的女子,早该一死以全名节……”
她声音激愤,胸腔里满心的酸楚与委屈,说话间两泪早已交流而下。一语未了,忽然嗓眼一甜,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来。
耳畔似听见他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终于陷入模糊而柔软的黑暗里去了。
她高热不退,一直病了数日,昏昏沉沉,时醒时梦,梦里仿佛清霜遍地,冷月如钩。清冷的大漠,哥哥陆修云孤独的身影在硕大的月亮下分外的萧瑟,她迎上去,轻声问道:“哥哥,早些回去歇息吧!”
再后来,不知何时,楼兰王侯哲的身影忽然在黑暗里隐现出来。他淫笑着,撕扯着她身上的衣裳,他向她兜头扑过来。再后来,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她痛的四肢五脏六腑都消融掉了,变成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一任霜雪满地覆盖着……
后来,又梦见极幼的时候,很冷很冷的天气,母亲教她习字,写一笔,替她呵一呵手……但殿中有如冰窟一般……冷得她浑身发抖……
雨阑珊(1)
这夜下起大雨来,瓢泼一般的雨滴,沥沥敲在别院的房舍屋顶上。
宁王自外面归来,便自顾自去了自己的寝室。他日间喝了一点酒,脸上有些微醺的神色。侍奉的宫人垂手上前,看着他的脸色又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瑜妃今日怎么样?”终究还是他开口,宫人才敢回禀详情。
“知道了,你下去吧,好好看着她。”他不紧不慢,仍旧伏于书案上,提笔将梁太医近日以来的脉案与子默的近状,细细写了一封梳折。这面写罢,又沉思半响,将自己连日在城外各处探来的京中各部暗地里的动静,再写了一封折子,两样一起装了,仍旧封在往来所用的信封里,命人连夜送去宫中。
他忙完了这些,张兴正好在外面走来,因见宁王身上穿的单薄,便顺手自寝室的衣架上取了一件披风给他披上。
“爷,夜深了,该歇了。”张兴命人去取热水,一面伺候宁王更衣安寝。
他只是伏案沉思,一时顺着宫人的伺候洗手净面下来,每间却依然深锁不展。手中取来日前边关转来的几道奏折,披衣坐在塌上,将这几道折子看得数遍,每看一遍,眉头便皱得更深一分。
早已经是夜深,张兴数次进来,不敢催他安歇,只是端茶递水,宁王最后终于阖上奏折,命张兴熄了灯,这才睡了。
虽然睡下了,但还惦记着朝中偌多政务,心思冗杂,一时倒也睡不着。耳畔是风雨之声,只觉万籁俱寂,唯有雨滴梧桐,清冷萧瑟。
正是前人词中所言:“夜深风竹敲秋韵。”这样半睡半醒,他每到夜间总是愁思不展,睡在榻上渐渐抑郁来,朦胧只觉案上那盏油灯火苗飘摇,终究是夜不成寐。
他既睡不着,听见睡在外间的张兴呼吸均停,鼻息间微有鼾声,知他睡得沉了,亦不惊动,自顾自披衣而起,趿了鞋子踱到窗前,推开了窗子。雨竟已经停了,疏疏一点残月从梧桐叶底漏下来,满院月色如残雪,清冷逼人,一时竟然看得呆住。
雨阑珊(2)
在窗下呆立许久,脚下不由自主的转去了别院的另外一间寝室。值夜的宫人正在打盹,他爷不出声,只是自己推开门,悄声走了进去。
她睡的安静,眉宇间似是疲惫已极。他伸手撩开纱帐,也不叫醒她自己默默立在一旁看着。
她一向睡的警醒,因日间睡的太多,夜里便难免会有觉浅时。一转头便见了自己床头立着一个男子的身影,正待要叫,他却一手按上了她的双唇,整个人便兜头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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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可拒绝,,这是个可怕的人,聪明,果断,决绝,做任何事情都毫不留情。他可以一连数日不闻不问,也可以在兴致所至时,突然就来她的房里来一场欢好。
她被压在他的身下,心中万分的清晰,自己只是他一时用来泄欲的工具而已,只是一个工具,旁的什么都不是。
至于名分,那只是一个称谓罢了,一个用来堂而皇之禁锢她身心的称谓而已。
她恨恨的在他急切的欲望中挣扎,只是双手被他箍的紧紧的,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她还是惶然的想立刻逃掉,不顾一切的离开这里,离开他。
冰冷的空气令她战栗,惊悚的体验更令她害怕。他轻声的笑起来,她的脸被迫贴在他的胸腔上,那笑声便如在震动着她的耳她的心神。他笑得那样愉悦:“怕什么,你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他在嘲笑她,她咬一咬牙,倔强的仰起脸来,宝石般璀璨的眸子在烛火的晕彩里隐隐流动,从小到大,没有人可以轻视她,再没有人像他这般轻视她,玩弄她,蹂躏她……
她一伸手,便在他脸上掴了一个响亮的巴掌。他一时停了手,面上竟然隐隐浮出一层冷笑来。
“好,很好!会还手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成了一个不会反抗的木偶了呢!”他一把将她按倒,一手扶住她的腰,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她身上亵衣,她无知无畏的望着他的脸庞。
相对于普通男子,他太白净了,那样俊美的面容,有中原皇室巨子独有的儒雅气质。可是他的掌心有薄茧,那是常年执缰与弓矢的缘故,他的目光似新硎的蓝铁刀,锋锐得令她肌肤生寒。
雨阑珊(3)
这是他第二次与她同眠,许是夜深了人也折腾的累了,他便没有再离去。她不惯与人同宿,好容易睡去,不过朦胧一寐便又惊醒。
天还未亮,帐外的鎏金蟠花烛台上儿臂粗的九枝巨烛皆燃去了大半,烛泪缓缓累垂,如绛树珊瑚。身侧却是空的,被衾已经没有余温,揭开数重纱幔,方见他伫立于雕花长窗之前,他抬头仰望着微明的天空,脸上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色,那神色竟似是落寞,夹杂着隐约的悲哀。
她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正要别过脸回身睡下,他却听到她窸窸窣窣的衣声,已经回过头来,那表情如常的冷漠与疏离:“怎么起来了?”
她不说话,只是垂下眼帘,过了片刻,便自顾自倒头睡了下去。过了半响,他才走过来,自床边的衣架上取了自己的衣裳,击掌命人进来服侍更衣洗漱,临走时也不曾留话,只是去了。
她拥着被子,缎子滑腻冰冷的贴在她的肌肤上,杂沓的步声去得远了,四周逐渐静下来,一切皆静了下来,她抱膝坐在床头,烛光轻跳,晨曦微亮,一切似在梦境中一样。
至此之后又是数日未见,她每日被一众宫人困于寝室里,日间也不过是去前面的院子里走一走。因为贵妃的行驾在前面,故而宁王对左右再三吩咐,只不许叫她擅自走动,更不得惊扰了贵妃安心养胎。
宁王每日事务繁多,虽说名义上他是出宫为国祈福;实则每日四处奔忙于京外守备布置之上,更兼有皇帝每日派人转来的边境急报,是以基本上少有空闲留在后山别院里。
但她终究还是知道了贵妃的行驾在此,也是日间一个近身服侍的宫人不小心说漏了嘴,这才带出一句半句的。她听了也不做声,只是照旧垂目坐在院子里的美人靠上,斜斜的晒着秋日难得的阳光。
这夜他早早来了,两人并排睡着,他折腾的累了,便倒在一边卷了被子睡去。她待得夜深反倒睡不着了,睁大了眼睛只得静数铜漏之声。
雨阑珊(4)
泠泠的一滴,再一滴,极远处有侍卫巡夜的坼声,打过了三更。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这间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