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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抿起一丝笑意,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不懂得事主,不晓献媚取宠之道,今日,才有今日这般的下场。
一片花飞减却春(7)
宫人们打开甘露殿的大门,无人敢出声恭送。杨清一路随着,最后只得在大门处低低道了一句:“贵妃主子珍重!陛下……想来也是一时之气,过了这风头火势也就好了。”
子默恍若未闻,少顷只是侧身福了一礼道:“谢谢你!”这三个字极其简短,却将胸中所有的感激都浓缩了进去。她不曾当他是奴才阉人,只是一个对自己有着照拂情意的朋友。因此不称他“公公”,自己也不自称“本宫”……身份之差么?其实自己,与他并无什么区别。
不过是看人脸色吃饭做事,了此残生罢了!向前迈开脚步,尽管身子已经冷的透了。殿外不知何时下起大雨来,才一出到石阶上,便觉得那无数雨粒漫天漫地卷上来,劲风呼啸着拍到颈子上面,像是成千上万柄尖利的刀子戳在脸上。
杨清在身后匆匆递来一把油壁伞,子默摇摇头,没有去接。
她迎着雨丝一路走去,两侧高高的宫墙仿佛连绵亘静的山脉,永远也望不到尽头。
周围全是一片巨大的水声,哗啦啦的洒将下来,宫道两旁的树木都被拍打的垂下了叶面,子默心里却是宁静的屏息了一切的嘈杂。
她听得到寸许高的雨水在脚下四溅开来的声音,自己的鞋子漫在水里踏过去,踩出一个脚掌大小的地方隔开了雨水之间的交汇,继而再起脚时,她们又欢快的汇合到了一处。那潺潺的声音,仿佛有窃窃喜悦的情绪在水珠中交流融合。
她听得到自己一颗心不知所以的跳着,听得到自己时而平缓时又急促的呼吸。……一重重的琉璃宫阙被她深一脚浅一脚的甩在后面,突然脚下一滑,身子重重摔在了地上。
膝上的疼痛刹那椎心刺骨,她伏在雨水中,半晌挣扎爬不起来。这场雨来的很急又很猛,大抵是夏夜里的一出惊雷吧,天公发怒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多时雨势便渐渐缓和了一些,子默咬牙撑着正要起身,却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道:“谁人在那里?”
林子正在撑着码字,看能不能再写一章哈!
一片花飞减却春(8)
那声音很是和气和熟悉,子默一转头,便见了徐妃一脸平和的端坐在宫车中,正掀了帘子望着自己。
宫人打起宫灯下了地来,往子默身上一照,便惊呼道:“是贵妃娘娘……?”。那声音带着惊骇和许多复杂的内容,子默却突然经不得这样一个名号的称呼,顾不得腿上的剧痛难当,只拖了身子便往前奔去。
这一刻,她只觉自己不想见到任何人。所有的伤痛,所有的不堪和惨淡,她都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
身子用尽全力往前走,心里却只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告诉自己:回去!快些回去!躲在暗处舔舐着那些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吧,你的眼泪,不需要任何人来观摩怜悯。
这里,亦从来不缺少红颜的斑驳之泪……你看,你看那繁华宫室的每一道门扉,那光鲜的朱色华漆都盖不住底下隐着的层层黯淡……一扇扇紧闭的宫门,镂花朱漆填金,本是极艳丽热闹的颜色,在沉沉夜色与雨丝浇灌下却是殷暗发紫,像是凝伫了的鲜血,映在眼里触目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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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默来不及思考,只是涉足往前趟水而过。她的眼睛掠过了那些高大的门庭,只隔着这样一扇门,里面却是寂无声息,寂静的叫人心里发慌,恍惚里面并没有人。亦或者,这里根本只是一堆活死人的墓穴罢了!
子默冷汀汀的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去。心里一时便如乱刀绞着五腑六脏,直痛不可抑。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背心里竟虚虚的生出微凉的冷汗来。
终于看见了湘云殿那扇紧闭的大门,她已经撑到了极限。胸腔里似乎有一团炙热的火焰,只消停顿半秒,下一刻便要喷将出来,踉跄着靠在了门扉上,嘴里只是轻轻唤了一句:“兰儿……”。
她就此湮灭于一片无边的黑暗里,所有的思绪都隐淡了于一个黑甜的所在。
不知多久,才隐约听见耳畔有婉转的歌喉远远传来,却偏生是一首无限凄凉柔肠寸断的《汉宫秋》。
那声音唱的极尽柔婉悱恻,声声慢,又字字腔圆曲润:他、他、他,伤心辞汉主;我、我、我,携手上河梁。他部从入穷荒;我銮舆返咸阳。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螀;泣寒螀,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呀!不思量,除是铁心肠;铁心肠,也愁泪滴千行……”。
袖口香寒(1)
极苦极浓的药汁,在舌尖递进来,子默偏过了头,轻轻摆了头呻吟道:“不要,陌陌不要喝药……不喝……”。这一动,便洒了一片温热的药汁在那粉白的颈子上。
楼兰叹口气,取了巾子过来擦拭干净。她温言哄着:“来,喝了这药才会得好啊……”。她学了苏夫人的口气,哄的子默终于乖乖的喝下了药。
殿外走进一人,楼兰正给子默擦拭嘴角,宫人在一旁递上巾子后便躬身屈膝道:“给徐妃娘娘请安!”
楼兰才一抬头,便见徐妃一身深紫色云锦软缎宫装,裙裾是百合莲花镂空图纹,细密的用小珠坠了下来压住边。面上带着几分和睦的微笑,头上是点翠满钿,累丝凤的金珠颤颤垂到鬓旁,更添得那平和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徐妃娘娘……您来了……”。楼兰一见到徐妃,忍不住眼圈一红,啪塔啪塔就要掉眼泪。徐妃赶紧快走几步,将楼兰拉出了寝殿,细细问了几句子默的病情。
楼兰皱了眉头,将手中的药丸碗往大殿中的案几上一摆,便叹气道:“唉!不满您说,我家小姐这几日是水米不进,只是昏着发烧。太医也过来瞧了,诊脉过后只说是气急攻心,肝火郁结,加上受了大寒,又偏生赶上来月事……好容易今天总算喝了点药,烧是退了些,不过那精神气儿……你也瞧见了。我现在就求菩萨保佑,希望小姐能平安无事过了这一关……”。
她说到这里,不由的语含了呜咽,那嗓音硬起来,便转过脸去擦拭了一把眼泪。
徐妃也是一阵沉默,半响才问:“陛下……一次也没有来过吗?”
这话不说倒还好,说了更惹的楼兰气不打一处来。她环顾了四下并无外人,便顺了自己的心气咬牙恨声道:“照我是个丫鬟奴才,原本不该评论主子的事情。可陛下这回也太过分了,凭的就为了一个名字和小姐生了这么大的气,现在人都病了这么些天了,竟然连瞧也不过来瞧上一眼……我这心里,真是替小姐感到不值……”。
袖口香寒(2)
徐妃原本心里就有几分猜疑,这时听楼兰说了这几句就愈发澄净明了了。说到底,还是那个玉佩的主人,拦在两人之间。。。。。
她一面端了一杯茶水在手里摩挲着,侧眼窥视了一下寝殿中毫无动静的子默。帘幕重重隔着,自然是雾里看花什么也瞧不清。
心中一动,她将楼兰拉到身边附耳道:“这话你可记着,不许在别人面前说起。你家主子现在既然病着,这殿里的大小事务可都得你操心了。要是缺了什么,你只管到我宫里来找我,或是叫人过来说一声。总之,你好生守着贵妃,不可再出什么别的乱子了。”
楼兰点点头,可怜巴巴的抬头望了望徐妃说:“徐妃娘娘,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家小姐,可是淋着雨一人跑回来的,一进门,人就不行了……”。
徐妃叹息,但没有再说什么,她将手里的茶杯搁置到手边的案几上,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几个盒子道:“这些是上好的燕窝和花胶,好生仔细弄一下,给你主子炖了服用,可以补气养血的。”
楼兰谢了,命人收了起来送到厨房去做,自己顺着徐妃的步子送她出去。到了门口才听见宫人唤道:“兰姑娘,贵妃娘娘醒了!”
徐妃回头一笑,着令楼兰赶紧回去了,她自己带着几个宫人出了门上了肩辇回去。
楼兰走近了床边,见子默正掀开锦被撑着要下地来,唬的她一时急的不行,只连声劝着,两手将她按回了床上。
“我的好小姐,您这是要我的命吗?才好一点,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怎么这会就巴巴的要下地来?我求求您了,要什么我给你去拿去,厨房在给您炖燕窝粥呢,一会儿您吃了再下地好不好?”
说罢,便双膝跪在了床前的花梨木脚塌上,两眼一红,便又要流泪。子默侧头一看,心知楼兰比自己还小了两岁,不过是个孩子呢,这几日这么多的事情,真是愁也要把她给愁死了。
袖口香寒(3)
子默面上挤出了一丝微笑,满带歉意的看了看楼兰略微憔悴的脸庞,和眼下的些许青色,嘴里只是道:“我是见身上这件小衣污了,原是想着去屏风后换一件。你倒好,还以为我这是要去寻死觅活呢……呵呵呵,你放心吧,没见得你出嫁生孩子,我是不会这么快死的……”。
说罢,便轻轻笑了起来,这一笑之下扯动了胸口,喉咙中顿时涌上一口痰,只卡在那里,半天也退不下去。一时俯身下来咳嗽,饶是咳了半天,只憋的小脸火烧一般的红,那胸口的气却越来越不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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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大惊之下赶忙过来扶住,用自己的双手给她拍了拍后背,忙活了半天,子默才终于虚弱无力的歪在她身上,两眼悄然闭上,身上那件蔷薇色的寝衣却被冷汗沁了个透。
一时放下了子默,楼兰少不得又重新命人打了热水过来给她擦拭身子更衣。忙活了半天,才出殿,便见得天边已是夕照时分了。
这面的含元殿静极了,地下的百合大鼎里焚着瑞脑香,幽幽不绝如缕,散入暖阁深处。皇帝端坐在宝座上批阅奏折,他的眼睛停留在几页折纸上许久,面色晦暗不明。
杨清躬身在一旁,见皇帝露出少有的犹豫神色,不由的侧眼去偷窥了两下。那奏折上字迹苍劲,显见下笔之人自是不凡,杨清立的离案几有几步的距离,又不好明着举目去看,因此只看见了起头和收尾两行字。
他自跟在御前当差多年,朝中臣工们的奏折无非都是那个格式。这折子,一开始也是恭敬的叩请天子:“末将陆浩天,叩请皇帝陛下圣安……末将并非倦怠臣工将士之责,实乃舍妹病重,乞陛下开恩垂怜,着末将返回京中半月时日,感恩不尽矣!”
杨清只看了头尾,便已尽数知道皇帝的愁绪是为何而起。他心里含了几分担忧,最后还是将眼睛收回到自己的脚下,心里只是暗暗的盘算着。
袖口香寒(4)
应天成思索良久,手上将朱砂御笔在砚台上醮了又醮,最后还是提笔写下寥寥几行字,抬头对杨清说道:“唤当值的信使令进来,着将此信火速送往边关陆将军帐中。另外,唤兵部尚书史至盛过来这里候着。”
杨清躬身领命而去,少时便见一个身形彪悍魁梧的军服男子走到殿前,俯身拜下道:“参见陛下!”
应天成只说了两个字:“免礼!”随即将方才内监用烫金封口的批函由杨清转交给来人。
那信使令御前来往颇多,负责的乃是将天子的谕令直接转交给各省各州的最高长史或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