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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天还未亮,不远处徘徊的狼群已经散去,只留下许多杂乱的脚印。因贾环整夜看管,火堆依然烧得很旺,不时发出哔啵声。
萧泽最后撑不住睡了过去,迷糊中被谁戳了几下,眼还未睁鼻子就先抽动起来。他仿佛闻到了荞麦粥的味道,口中立时涎水四溢。
三王爷也被食物香气勾醒,睁眼一看,就见贾环正拿烧火棍戳萧泽额头,留下几个可笑的黑印,又准备来戳自己,见自己醒了,表情极其自然的道,“起来用早膳了,快着点!吃完咱就出发!”
三王爷立即起身,学着他的样子用雪团擦脸,顿觉精神大振,然后舀了一碗粥,趁热慢慢喝着,只觉浑身无一处不爽,无一处不舒服。
萧泽一咕噜爬起来,顾不上洗脸,忙忙舀了一碗粥往喉咙里灌,似乎被烫了,脸色爆红却又舍不得吐,拍胸抹脖子好一通忙碌,最终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大着舌头问道,“竟还放了糖?哪来的?”
“事先烘焙的荞麦饼,掰碎了在水里煮一煮便能吃。”贾环三两口喝完粥,将油纸包好的荞麦饼放回包裹,然后收拾散落一地的钉子锤子等物。
两人这才发现,外面的雪地上不知何时放了辆雪橇,想是贾环连夜做成,看着竟十分精致牢固,雪墙边还立着一根矛并两张弓,手柄上均雕刻了些花纹。
萧泽左看右看,啧啧赞叹,“环兄弟,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说出来也好叫我老萧心中不那么憋屈。”
贾环勾唇邪笑,“啊,还真有,且对这一点相当之遗憾。”
“什么?”萧泽连忙追问。
三王爷停下喝粥,好奇的看了过去。
“生孩子。”贾环徐徐吐出三个字。
萧泽一口粥噗的喷出老远。
幸好三王爷嘴里没含什么东西,可也被呛得直咳,缓过气后抚掌朗笑。这贾环,当真太有趣了!
“好了,说正经事。追你们的是官还是匪?”贾环开始一样一样打包东西,完了在一根小竹管上开了几个小孔,内塞一些木屑并几颗火星,做成个可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三王爷沉默片刻,冷声道,“有官亦有匪。”
“官匪勾结?这事儿可大了!”贾环皱眉,仿似面带忧虑,可幽深的瞳仁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环兄弟,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萧泽怕他反悔,连嘴边的粥沫子也不擦,急吼吼开口。
本以为这二十五万两白银顶多用来分享贾环的大包裹,却没想他带了如此之多的东西,件件实用且好用,当真是逃命必备。更妙的是他本人,一个可顶精兵百个,没了他,自己和王爷早就死的透透的了。
这会儿他若反悔,萧泽根本没信心将王爷活着带出去。
“我贾环虽然人品不咋样,可有一点好,那便是言出必行。事儿虽大,却还难不倒我,你们且等一会儿,我很快回来。”话落从包裹里拿出一双银丝织就,指尖带有锋利铁爪的手套,走到昨晚落下的地方,一爪一爪攀上去,抓住藤蔓后三两下便没了影儿。
“王爷,您说他不会丢下咱们独个儿逃了吧?”萧泽望天,神情忧虑。
“他那手套是个好物,回去令人仿制一双。”三王爷避而不答,摸到脚边一块鹅卵石,一夜过去竟还带着温热,想是贾环整夜没睡,轮着轮着给换了,脸上不由露出柔软的神色。
两人一个镇定自若,一个忧心忡忡,约等了半刻钟,便听外面砰砰两声闷响,出来一看,竟是两居被狼啃咬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从天而降。
不多时,贾环也顺着藤蔓滑下,像只云雀般落在雪地里。
“这两人是……”三王爷走过去查看。
“该死之人。你们昨天穿的衣服呢?”贾环边答边扯掉挂在尸体上的布料,放入火中烧成灰烬。
“你等等,我去找了来。”因衣服已冻结成冰,萧泽顺手将它们扔了,这会儿忙去雪堆里翻找,发现上面粘了血迹,昨晚已被狼群刨出来撕扯成碎片了。
“环兄弟,你看这可怎么办?”萧泽拿着几缕布条过来,面露难色。
“正好省了我许多事。”贾环相当满意这种被野兽牙齿撕碎的效果,将布料分拣出来挂在尸体上,又转头看向两人,严肃开口,“把能证明你们身份的东西留下。官匪勾结布下天罗地网,不诈死恐难逃出生天。”幸好这里没有法医,看不出身高、骨龄等破绽。
萧泽扔掉佩刀,见三王爷欲将自己的身份玉牌留下,连忙阻止。
“一些个死物罢了,岂能与性命相提并论?难道没了这玉牌,本王便不是本王了吗?”三王爷无所谓的一笑。
贾环对他的冷静上道十分满意,推平了雪屋,扫掉一切人为痕迹后将一盒药泥递过去,解释道,“把皮肤涂黑,稍微易下容。瞧,就是这样。”说着挖了一指药泥,均匀的涂抹在面上,片刻后,雪白的皮肤竟慢慢变成蜡黄色,俊美到妖邪的五官立时显得平凡不少。
两人如法炮制,脖颈,手背等外露的肌肤也没落下,然后背上弓,拿上矛,拉着雪橇和巨型包裹走上冰面,左看右看也不过是三个容貌平凡的猎户。
24、二四
三王爷腹部的伤口已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因失血过多而产生的虚弱感也稍微退去。萧泽却不同;骨细胞的修复速度本就比体细胞慢;方才雪地绵软还没感觉,踏上坚硬的冰河;脚掌便痛如锥心。
贾环将昨晚削好的带有齿纹的木屐交给两人;让他们绑在靴子底部,以防滑到;然后对萧泽摆了摆手,“上雪橇吧;我拉你。咱们沿河直下云州。”
“这怎好意思?王爷也伤着呢!让王爷上!”萧泽连连摆手。
“你这么小的身板,怎拉得动?还是本王来吧。”三王爷夺过他手里裹着几层兽皮的缰绳。他此举并非惺惺作态;而是真心在意属下的安危;亦心疼贾环年少。
萧泽这下更立不住了,急的面红耳赤。
“别看我身材单薄,可从小便力能扛鼎,一指头戳死只老虎不在话下。”贾环伸出食指晃了晃,逗得三王爷哈哈大笑。
萧泽再三谦让,着实耽搁了些功夫。
贾环不耐烦,一把将他扛起扔到雪橇上,怀中塞一张地图,拖着便走。三王爷不笑了,这才忆及少年徒手捏碎山岩的事儿来,连忙跟上。
“腿脚不便你还不肯上雪橇,可是想拖累我们好叫你家王爷被人捉住?危难时刻只有命最重要,其他都是虚妄。”贾环嘴里数落,似想起什么叮嘱道,“对了,从此刻开始,咱们便以兄弟相称,省得露馅!”
萧泽频频点头,十分受教。
三王爷淡笑开口,“好,本……吾名涂修齐,字瑾瑜,行三,你们便叫我三哥吧。”
“好巧,我也行三,别人都管我叫三爷。”贾环挑眉。
专心看地图的萧泽猛烈的咳嗽起来,心道让咱们王爷叫你爷,那你是真爷!
三王爷默默无语。
却不想贾环大喘口气,继续道,“不过姐夫叫我小弟就好。”
三王爷愣了愣,忽而朗声大笑,震得树梢上的雪扑簌簌直往下掉。与贾环交谈,当真有趣极了!
萧泽也跟着笑了,中气十足道,“我叫萧泽,别哥啊弟的,叫我老萧便好。”话落扬扬手里的地图,“这好像不是官制地图,上面竟标有沿途两岸的山洞村寨等处,比只标注官道城镇的地图实用得多。咱作甚不去并州,从这里到并州只需两三日。”
“这是我花重金从行脚商人手里买的,多少人亲身实践所得,自然实用。并州虽近,但并州知府贪腐无度,恐靠不住,还是拐道去云州安全,云州知府出了名的公正廉洁。”贾环拖着包裹并一个大男人,左手时不时扶一把身体虚弱的三王爷,气息却依然平稳如常,不见半点疲态。
云州知府曾是自己门客,贾环所言正中三王爷下怀,故很快就点头同意。
三人走后没多久,一群土匪打扮的男子找到已然重新冻结的冰窟,看见下面的雪橇与獒犬,确定是三王爷之物,忙在附近搜寻。
“在这儿,有狼群,搭好弓箭!”不知是谁忽然大喊。
众人抽刀的抽刀,挽弓的挽弓,费了好大一番劲儿方把狼群驱走,近处一看,两具尸体已被啃成骨架,只余丝丝皮肉并一些布料相连。
“没错,是他们!走,回去禀告头儿!”捡起佩刀和玉牌,仔细看了一会儿,领队之人匆匆回转,压根没想继续再搜。也是,在这冰天雪地,掉入冰窟再爬上岸,只有冻死并葬身兽腹一途,哪还有半点生机?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三王爷和萧泽会运气逆天,恰巧碰见逃命专家环三爷,当真如环三爷所说——天降福星,时来运转,想死也死不了!
走了大半天,贾环浑身热乎乎的,舒坦的不得了,见河岸一处长满绿竹,心里一动,返身朝萧泽看去,“这附近有无可栖身的洞府?”
“待我找找。”萧泽低头看图。
三王爷慢慢靠坐在雪橇上,用手轻抚腹部。身体发了热,伤口便开始隐隐作痛,但比昨天好多了。
“有一处。上了岸,往东行五百米,洞口立着一块白色乌龟状巨石,远远就能看见。”萧泽远眺,朝东面指了指。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见时辰不早,咱今晚就在这里落脚吧。那里有一丛绿竹,表示有冬笋可吃,咱们再凿冰钓几只鲫鱼,晚上熬冬笋鲫鱼汤喝。”贾环说完舔了舔唇,露出向往的神色。吃来吃去,还是新鲜食材最美味。
三王爷与萧泽被他说得心动不已,立马打起精神上了岸,深一脚浅一脚寻到洞府,确定里面没有猛兽栖息,略打扫一番便安定下来。
贾环生了火,浑身热乎乎的,脱掉外面一层袍子,瞅着萧泽直笑,“叫我给你拉纤,可得给点辛苦费啊!说好的二十五万两只包括救三哥,可不包括伺候你。”
“环弟,不不不,环三爷,辛苦您了!您要多少只管开口。二十五万两请得您这等神人出手,咱赚大发了,不好再占您便宜!”萧泽笑哈哈道。
“没错,不如还是按原价五万黄金吧?”三王爷笑睨贾环一眼。
贾环涣散的瞳仁微微聚光,冲三王爷竖起大拇指,“还是三哥大气!”
萧泽嘴角直抽。三王爷一个没忍住,竟噗嗤笑出声来,扯得腹部一阵疼痛。贾环见状立即烧了沸水给他清洗伤口,却没再抹绿色药膏,只撒了些普通的金疮粉。
身体暖和后补充些水分,贾环砍了一根竹子给萧泽做拐杖,叫他待在洞里看火,自己和三王爷拖着雪橇去冰钓。两人用棍子在冰河上敲击,找到最薄弱的一处用匕首凿开,足足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方凿出半尺见方一个小洞。
贾环串好鱼饵,将鱼线扔进洞里。三王爷坐在雪橇上,用熊皮兜头罩住自己,然后一把将少年搂进怀里抱坐在大腿上,护得密不透风。
虽两三天没有洗澡,男人身上却无半点异味,反透着一股纯阳之气并淡淡的血腥味,正是贾环平生最爱的两种味道。他愣了愣,很快就放松身体依偎进男人怀中。
“你怎带了这么多东西出门?且样样皆十分实用。”三王爷在他耳边感叹,低沉浑厚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