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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沉默对坐,贾环觉得心里憋闷,一脚登上马车,从小瓷瓶里倒出一枚丸药让那气息奄奄的土匪含着。
土匪呜呜哀鸣,却饿的说不出话,想把丸药推出去,却发现它早就化了,只能啪嗒啪嗒掉眼泪。四天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只要眼睛一闭,就能渴死饿死过去,得个痛快。偏这药邪门的紧,含了以后精神格外亢奋,想闭眼睡上一小会儿都不行,只能半死不活的吊着。起初身上还五花大绑,这会儿不用绑,就是把他放了,也没走路的力气了。
少年塞完药下车,从包裹里拿出几片腌好的牛肉,放在烧得滚烫的石板上煎,兹拉兹拉的声响听着便觉得分外诱人,他还偏要用个大扇子把浓浓的肉香味往车厢里扇,简直不让人活了。
那土匪在山上大鱼大肉逍遥快活惯了,早忘了受苦的滋味,这时哪还撑得住,又加之服用了兴奋剂,有了一点子力气,忙低不可闻的喊道,“三爷,给我一口饭吃吧!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都招!”
萧泽激动的站起来,见环三爷和自家王爷依然老神在在的烤肉,咳嗽两声又淡定的蹲回去。
肉烤好了,饭也煮熟了,贾环一行慢悠悠吃完,这才拿着两片肉上车,摆放在土匪鼻尖,曼声道,“这才四天就坚持不住了,三爷我还有许多手段来不及施展,当真失望的紧。”
饿的连指尖都抬不起来的土匪闻言抖了抖,心道幸好自己妥协的快,否则真要被这煞星玩儿死!他拼命耸动鼻尖,被闻得着却吃不到的烤肉勾得仿似万蚁噬心,只得凄凉开口,“你们快问吧,问完赶紧给我东西吃!”
萧泽立马拉好车帘,关上车窗,令哑巴兄妹把风。
贾环踹他一脚,低声骂道,“白痴,关死门窗,还叫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望风,是怕别人不知道咱在干见不得人的事儿呢?把门窗都敞开,别人想来偷听,也得会飞天遁地才行。”
萧泽恨不能把头埋进裤裆里去,苦着脸将门窗大敞,把土匪扶起来,自己跳下车跟两个孩子捏雪人玩儿。他觉得自从碰见环三爷之后,王爷身边就没自己的地儿了。真希望赶紧把这些乌糟事处理完,回京在营里那帮兄弟身上找找自信。
车厢里,三人微笑对坐,好似在闲谈,旁人只瞥一眼便挪开目光,打死也想不到这竟是一场严刑逼供。
“你问吧。”贾环碰了碰三王爷胳膊,自己从包裹里掏出一壶酒,优哉游哉小酌一口。
土匪舔了舔龟裂起皮的嘴唇,用饥渴的目光死死盯着环三爷手里的酒壶,喉结上下耸动。
三王爷皱眉,挡住身边邪气却诱人的少年,这才淡淡开口,“你在蟒山待了几年?”
“十三年。”土匪语气十分虚弱。
“蟒山十三年前崛起,你也算的上是元老级人物了。你胸前的纹身,蟒山土匪人人都有?是什么地方都能纹还是只能纹在左胸?”
“并非,只有蟒山堂主级别的人才有资格纹身,且只能纹在心口。”
三王爷闻言沉默良久。
那土匪等了又等,嘴唇都快舔出血了也没见他再发问,恨不能揪着他衣襟猛烈摇晃,边晃边高声呐喊,“你倒是问啊!快问啊!问完我要吃肉!我要喝水!我要好好闭眼睡上一觉!”
就在他意…淫的正欢的时候,贾环没耐心了,轻轻踹了沉思中的三王爷一脚,催促道,“你倒是快问啊。我这会儿正无聊呢!”
土匪松口气,想着待会儿该怎么瞒下蟒山最重大的秘密又能顺利吃上肉。被拷问的人比逼供的人还着急,这事儿也忒奇葩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旅途中,没有时间码字,所以粗长君要过两天才能出场。另外,晋江的耽美网页又被锁了,听说是因为晋江上了纽约环球时报的关系。当然,老外还是对我们的腐业持褒奖的态度,但是就怕国内某些机构抽风~~
总觉得换上纯爱两个字很囧~~哈哈~~
34、三四
少年一上车就脱了鞋只着一双白袜;三王爷顺势握住他纤细的脚踝;在脚板心挠了挠;见他竖起眉毛斜睨过来方笑着罢手,转头看向土匪时已完全冷了面色,徐徐开口;“你们这次下山招兵买马是假;招替死鬼是真。将这些穷苦百姓骗上山,你们这些真正的土匪便悄然撤离;让他们代你们赴死。是也不是?”
那土匪没料到他一上来就问这么尖锐的问题,神情有些呆怔的同时又流露出惊骇之意。
三王爷见状心中了然,又问;“你们撤离后脱了这身土匪皮便要换军服了,是也不是?”
那土匪骇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心道这人莫不是练了读心术那等妖法吧?想到这里连忙低头,不敢去看对方幽深的眼睛。
“换上军服后可是在苏鹏举麾下效力?”
土匪愕然抬头,刚与他锋锐的视线对上,又狼狈的躲开去。他原本以为那‘三爷’已足够骇人,没想到这个斯斯文文的男子却更是深藏不露。他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若不是自己娶了大当家的妹妹,对这些阴私恐也一无所知,更何况一个外人?
“看来是猜对了。”三王爷冷冷一笑。
我究竟说了哪句话让您猜到这许多,求您告诉我成吗?土匪恨不能给他跪了。
“七年前江西巡抚段清和一家赶往南安赴任,为你蟒山盗匪所杀,六年前苏州知府马成英赴任,为你蟒山盗匪所杀,白术、段德涵、林靖等大将惨死,这一桩桩血案背后可都是苏鹏举的手笔?”
土匪把自己紧缩成一团,惊惧不已的问道,“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来我又猜对了。”三王爷往背后的车壁靠去,睨视那土匪半晌没说话,待他冷汗淋漓,几欲昏倒的时候方冷不丁的开口,“晋郡王身边最有名的谋士公羊先生,可是你们蟒山的人?”
那土匪已经放弃抵抗了,虚弱的点头道,“没错,他曾是我们的军师,很受大当家器重。”
三王爷摇头苦笑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分外阴郁,“苏鹏举一无背景,二无人脉,以一介寒门爬到现今的高位,背后肯定有人扶持。你可知道是谁?”
“这个小的真不知道!连我们大当家都不知道!”那土匪骇得连连摆手,复又期期艾艾问道,“这个,您应该也猜得出吧?”您这是逼供吗?您知道的比我还多好么!
“没错,我能猜到。”三王爷吐出一口浊气,抢过贾环手里的酒壶,狠灌了一口,摆手道,“把食物给他吧,等恢复些体力,拿块绢布让他把知道的内情都写下,再盖上手印。他于我还有些用处,不能让死了。”
“这些个烂事儿我可不管,叫萧泽。”贾环哼笑,见那土匪蠕虫一样挪到碟子旁去叼肉块,忙一脚将之踹开,没好气的喝骂,“饿了四天,一上来就吃烤肉,想死不成?哑妹,端一碗粥来,若他稍有不轨便给一刀子,甭客气!”
“哎,知道了!”哑妹甜笑着答应,往腰间别了一把寒光烁烁的匕首,这才盛了一碗粥上去。她哥哥也将靴子里的匕首抽…出来,虎视眈眈的盯着。
萧泽看得心尖直颤,暗道以前多纯良多可爱两个小毛头,自从跟了环三爷硬生生被调…教成了小怪兽,忒叫人心寒!
三王爷下车后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坐回火堆边,徐徐开口,“苏鹏举乃现任两江总督。”
贾环一把捂住他的嘴,恶声恶气道,“别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三王爷眼里荡出浓浓的笑意,掰开少年五指,戏谑道,“可是环儿早已与我生死相依,情牵一线,这些个事你当然要知道,日后也好有个防范!”
贾环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却也知道自己早上了三王爷的贼船下不来了,只得边喝酒边绷着脸听他说下去。
“我自小过目不忘,大庆所有官员的身世来历,但凡宫中有记录的,但凡我瞟过一眼或听过一耳的,都在这里。”三王爷指了指自己脑袋,继续道,“苏鹏举,寒门武举出身,十三年前还是一个小小的把总,无意中救下被盗匪围困的温子恒一家,也就是时年刚刚赴任的两江总督,得他一路提携,从正七品的芝麻小官做到现今的封疆大吏,这等经历委实太过幸运太过传奇,叫我印象深刻。十三年来他致力于剿灭匪患,也因此屡受提拔,可两江一带的盗匪却日益猖獗。他曾上折子坦言自己剿匪不力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因措辞巧妙言语诙谐,不但未受父皇贬斥,反赞誉他勇气可嘉尽忠职守,官位又往上擢升半级。而今前后串联细细寻思我才恍然醒悟,他与那些盗匪恐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而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胆敢在两江境内对两名皇子出手,这样大的事也只有他才能兜得住。十三年前是苏鹏举生命的转折点,也是蟒山盗匪崛起的起点,一个官位越升越高,一个势力越做越大,这一切不觉得太过巧合也太过反常了吗?想来当年温子恒一家遇险之事也是他一手策划。”
觉得口有些干,三王爷指指自己唇瓣,笑道,“喂我。”
贾环不耐的瞪他一眼,还是徐徐喂了一口酒过去。
三王爷龇牙吸气,道了句好酒,这才继续述说,“他向来以拥皇党自居,只听令于父皇,未曾与任何皇子有明面上的往来。这一点他做得很好,没叫人看出半分蛛丝马迹,只可惜……”
“你就直说吧,是你哪个兄弟?”贾环不耐烦的踹他一脚。
三王爷哈哈笑了,低声道,“这太好猜了,有能力策划并施行这事的,除了时年二十岁的大皇子还能有谁?十三年前太子十四,还未出宫建府。我和四皇子七岁,老五六岁,六皇子、七皇子早夭,八皇子两岁,九皇子还未出生。且那一年我记得宸妃薨逝,父皇唯恐他伤心过度,曾下旨令他出游散心。他第一站便到得两江,在此盘桓数月方回,想来就是那个时候联系上的。”
“竟是大皇子,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啊。”贾环啧啧喟叹。
因日后要走科举仕途的缘故,他对几位皇子也有几分了解。大皇子乃宸妃所出。这宸妃是大庆朝的一位传奇式人物,她原为今上结发妻子,后因夺嫡需要主动退位让贤,替今上迎娶了当时宰辅之女也就是而今的皇后瞿氏。嫡妻变侍妾,嫡子变庶子,这一对母子当真过得凄苦。待今上顺利登基,那宸妃也就郁郁而终了。许是因身份尴尬,又许是为自保,大皇子待宸妃去后便自请去陪都看守皇陵,自此远离世俗纵情于书画,人称逍遥王。
今上心中对他母子十分有愧,早早便封了他亲王之位,也是所有皇子中唯一的亲王,封号竟也是‘逍遥’二字。
若说今上最信任哪位皇子,在大皇子面前,连太子和幺儿九王爷都要退一射之地。
三王爷显然也在回忆往事,叹息道,“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他本是嫡子,这太子之位原应该属于他。逍遥王,好一个逍遥王!苏鹏举手握八万兵权,两江大大小小七八百个匪窝皆听蟒山号令,整合起来足有数十万众。明里暗里加起来便是二十余万兵权在手,又占据了大庆朝最富饶肥沃之地,若能再精心操持几年,该是何等庞大的一股势力?说不定轻轻一弹指,便能叫大庆翻了天去。逍遥王,好一个深藏不露的逍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