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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路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等着菲尔斯的回答。
菲尔斯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像是想要一直看进他的灵魂。金发碧眼的吸血鬼和黑发紫眸的少年沉默对视，都是极其出色的人物，如画的场景，却无端给人一种压抑凝滞的感觉。
沉默良久，菲尔斯率先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到了房间里的角落，不再看那双紫色的眼睛：“真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啊，鲁路修。”
不是不难过的，当看到黑发的少年以那样惨烈的姿态被一把剑死死地钉在树上，血液像是决堤的河流，混和着雨水，静静地从那并不健壮的身体中流逝着，带走他的生机，一点点从他身边夺走他。
灵魂在瞬间被掏空，满目血色和呼吸间充斥在空气中的香甜血味撕扯着他的心脏，痛苦地生不如死。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在眼前轰然崩塌，再没有什么能够挽救肆意弥漫的绝望。
你……还是选择了这样做吗？
菲尔斯在看到少年因为失去了大量的血液，苍白到有些透明的俊秀脸庞上那一抹浅淡的笑意时，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已经陪在他身边整整十年。
从鲁路修将他唤醒的那一刻起，他将整个生命双手献给了他。整整十年的朝夕相处，他看着他颓废，看着他痛苦，看着他软弱，看着他振作。他陪着他游走在战场，陪着他建立了King骑士团，陪着他游走在最危险最复杂的地方，用以生命为赌注的游戏来刺激自己，然后打起精神寻找茫茫人海中那唯一的希望。
当你用尽全部心血，倾尽全力地去了解一个人，他的每一个举动，你都能看得懂。所以才会在看到那抹笑意的一瞬间，心碎如尘。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面前惨烈至此的一幕，是鲁路修自己的选择。
是鲁路修自己，选择了死亡。
即使是变成吸血鬼的克莉尔，也没有那个本事能够杀了鲁路修。没有人能从鲁路修的手中取走他的生命，除非是他自己的意愿。
他可以召唤自己，也可以使用GEASS，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拖延时间，等到玖兰枢的归来。可他偏偏就在所有人都无法顾及，所有人都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克莉尔一剑穿心，血流遍地。
没有人能知道，当真血契约在心脏引起一阵阵痉挛般的痛楚的时候，菲尔斯的愤怒。
他倾心追随的主人，他认定的王，就这样轻易地选择了死亡，轻描淡写地抛下他，抛下了他们的誓约。
“我……”干涩的喉咙吐出破碎的音符，菲尔斯闭上了眼睛，只说出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他做不到谴责他，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永生不死的痛苦，也做不到自欺欺人地假装着一切都不曾知晓。
唯有——心凉如水。
“原来我真的这么没有信用啊，”带着两分自嘲笑意的声音响起，菲尔斯转过头，床上倚靠着厚厚靠枕的少年望着他，脸上是最郑重的表情，“菲尔斯，你听好了，我没有想过抛下你——从来没有。”
鲁路修一字一句地说道，视线没有一点游移的直视着菲尔斯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从没有生机的灰蓝一点点亮起来，恢复成原本令人心醉的湛蓝色。
仿佛被点燃了生命一般的美丽色彩。
“也就是说——”菲尔斯急切地说道，身体前倾，不由自主地朝床的方向跨了一步。
“今天晚上的事，虽然是克莉尔出现的突然，但是也是我早就想好了的。”鲁路修仿佛很疲惫，见菲尔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像是松了一口气，靠在身后鼓鼓囊囊的靠枕上。
“你是说，你的‘死’？”菲尔斯立刻明白过来，语气奇怪的问道。
鲁路修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菲尔斯皱眉问道，话没说完，脑海中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缓慢地说道，“是为了，CC？”
鲁路修没有说话，闭上眼睛，精致的脸庞上是很平静的表情，语气也是平静无波，可是菲尔斯就是无端觉得有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难过和沉重。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重凝滞。
短暂的沉默后，鲁路修轻轻开口，清润的声音响起来：“你明白的，菲尔斯。不老不死是这世上最残忍的惩罚，当生命没有了终结，剩下的就只有失去。”
鲁路修闭着眼睛，抬起手握住了菲尔斯的手，很轻的动作，像是在通过肢体的接触汲取力量：“CC她……很苦，太过漫长的生命已经让灵魂千疮百孔，她本来可以把不死的地狱推给我，可是她没有。
“她不忍心。”
菲尔斯不由地握紧了掌心的手，鲁路修脸上的表情让他心疼。
“菲尔斯，”鲁路修睁开眼睛，深紫色的眼睛一如初见，纯粹美丽的如同最奢丽宝石，透出温暖而柔软的光晕，“从我在猎人协会看到她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我要把她从那个地狱里救出来。”
“我想看她像是这世间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可以畅快的笑，可以痛快的哭，可以撒娇，可以使坏……可以幸福。那双金色的眼睛，应该蕴着生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亮，却透着古井无波的死寂。”
“我要救她，不惜一切代价。”鲁路修紧紧地握住菲尔斯的手，用力到连指节都泛白，眼睛明亮而耀眼，坚定地毫不动摇，“如果永生的地狱里一定要有一个人在，我情愿那个人是我。”
从来没有像刚刚救出CC的时候那样，清晰地感受到几千年的时光给那个纤弱的女子刻上了怎样沉痛的伤痕。
CC的生命好像一直在重复着，像一个周而复始永不结束的圆。美好总会流逝，伤害却不会消失。
如果这漫长的岁月让你痛苦，我就替你承担着令人绝望的命运。
我的魔女，就算是魔王给你的……谢礼吧。
“菲尔斯，这回，我可真的要不老不死了，说不定即使你死了，我都还活着呢……”轻松地笑意，玩笑的话语，苍白着一张脸坐在床上的少年令菲尔斯的心脏狠狠地疼痛着。
“不会的！”菲尔斯立刻抓紧他的手，语气急切而慌张，“我不会死，不会比你早死，不会放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鲁路修，你相信我——”
黑发紫瞳的少年敛去了一切神色，定定地看着他，忽地，绽开一抹纯澈的笑。
“菲尔斯，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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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死亡对CC来说，绝对是解脱，但是她不忍心把鲁路修推进那个地狱里，总觉得鲁路修不会就这么让CC忍受着这种痛苦，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幕~
看似鲁路修一心求死，实际上是谋划已久的针对CC的温柔……只不过刚好碰到了发疯中的克莉尔~
让各位亲久等了，下周同一时间不见不散~
100第一百章
“菲尔斯；帮我穿衣服吧；我要去见CC。”鲁路修放开菲尔斯的手；眼睛瞟了瞟放到一边的衣服；掀开被单坐在床边，“还有很多事要跟她说清楚。”
菲尔斯拿起矮凳上的衣服；一件件妥帖地帮他穿好；两个人之间一举一动之中包含着十年来的默契；熟练而自然。
一切都打理好的时候；鲁路修扶着菲尔斯的手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鲁路修。”
“嗯？”鲁路修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金发的吸血鬼。
菲尔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玖兰枢……你打算怎么办？”
自从醒来就一直行动自如；思维清晰理智的少年像是被强行停住了一切动作；菲尔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扶着他的手有一瞬间的收紧，默默抬眼望去，不出所料看到少年僵硬的身形和苍白的脸色。
一双眼睛紫到近乎发黑，沉郁而黯然，混合着一点点微不可查的挣扎，很快又归于平静。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随即抬起眼，紫色的瞳仁已经再看不到其他，其中的决绝坚定地几乎残忍。
“……菲尔斯。”鲁路修握紧了的手一点点地放开，菲尔斯担心地看着他还有些踉跄却仍然勉力站稳，笔直的脊背昂扬向上，“我……”
他的唇开开合合，带着微微的颤抖，菲尔斯瞬间明白了他的决定，心痛席卷了整个心脏，他想将面前的少年抱进怀里，尽全力的保护他。
不用再做出那些残酷的选择和取舍，不用再面对那些鲜血淋漓的背叛和拒绝，也就不会再露出这样的表情。
可是鲁路修V布里塔尼亚到底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一个可以在别人的羽翼下被保护的普通少年，恰恰相反，他的王是强悍到只能令人仰望的人，张开羽翼将所有人牢牢护住，自己却扛起那些沉重，即使鲜血淋漓，也要骄傲的走下去。
于是他想要安慰，想要保护的动作只能生生停住。他只能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鲁路修的背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守护着，等待着，凝望着。
鲁路修到底还是没有说出那些话，菲尔斯打断了他的犹豫，声音里含着隐隐的温和与坚定：“鲁路修——我会陪着你。”
于是黑发紫瞳的少年再不能说出一个字，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菲尔斯，只是顿了顿，几不可见的轻轻颔首，然后迈开脚步，肩背挺直地走出房间。
身体明明还很虚弱，可是每一步却都走的极稳。
这样骄傲的少年，是他认定的王。
菲尔斯在他身后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勾起唇角，跟了上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安静的能够听到略显虚浮的脚步声在其中轻浅的回声，鲁路修来到一扇门前，顿了顿，伸出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绿发的女人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脸上不见了往日里或冷漠或轻嘲的笑意，安静下来的样子倒有几分安详温柔的感觉。窗户打开着，吹拂进的微风带进了清淡的花香，窗台上一捧白色的香花静静地盛开着，浅色的窗帘在轻轻浮动。
菲尔斯看着鲁路修走到床边坐下，望着CC的眼神看不出悲喜，只是望着她，那双紫色的眼睛里就在容不下其他。
没有跟着他走进去，菲尔斯在门外帮他们关上了房门，转身离开。
那里面，是只属于他们的世界，没有其他人插手的余地。
“还要睡下去吗？”鲁路修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开口道，“装睡可不是魔女会做的事情。”
床上睡着的女人睁开眼睛，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睛出现在鲁路修的视线中，清醒无比，哪里有一点刚睡醒的样子？
“小鬼，你真是越来越无趣了啊。”床上的女人坐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顺手拉过一旁的抱枕，将下巴放上去，眼睛斜斜地瞅着坐在床边的黑发少年。
鲁路修勾了勾唇角，完全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从第一眼看到这女人开始，就已经听多了她的毒舌，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免疫了。
黑发紫瞳的少年伸手毫不客气地把她怀里的抱枕扯出来，站起身，朝CC伸出手，俊秀的脸上是轻浅的笑意，眼睛里的波光宁静而清澈：“睡了这么久，骨头都软了，跟我出去走走，怎么样？”
CC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鲁路修也不着急，就这样等着她，直到CC将手放到他掌心，才顺势拉她起身，走出了房间。
雨后的空气总是非常清新，细细嗅去甚至能够闻到泥土的芬芳。天空是被大雨洗刷过后的蔚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