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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顿觉劲力倍增,知晓对手动了真格,倒也不敢轻敌,两袖一翻,片刻间已与他对了一二十招。
银术的拳走的是刚猛一路,施展起来虎虎生风,其力度足以摧碑裂石。
顾惜朝身形灵动,常有变化无常的诡异招式,下盘功夫尤为扎实,一十八记连环踢更是威力惊人。
缠斗甚久,银术见顾惜朝始终未露败迹,招式反倒施展得愈发得心应手,不免心中暗急,掌中劲力一吐,镔铁护手的前端悄然弹出虎爪般的利刃。寒光闪处,口中叫道:“看爪!”
顾惜朝陡觉疾劲扑面而至,腰身向后一倾,如柔软的柳条般折出了个狭窄的角度,双手在地上一撑,身子极快地弹了出去。
唇边浮起的冷笑中,一道银芒脱手。
神哭小斧。
银术凛然一惊,情急之下凌空翻身,堪堪擦着衣襟避过。
不待他松口气,顾惜朝的第二把小斧出手了。
这一次众人看见的,不是银芒,而是月光。
大殿中本看不见月亮的。可他一出手,半空中忽然有了月。
一弯清寒而森冷的残月。
皎似山颠雪、亮如寒夜星的神哭小斧,以一种无法言状的速度,盘旋着向银术迸射去。
银术大惊。这一道闪电正急速向他击来,不避即死。
但他无法避。因为他发现无论往哪个方向避,都是死。
因躲避而带动的气流,哪怕是最轻微的流动,都会让飞速盘旋的小斧改变攻击方向。
这简直不是一把兵器,而是名为“兵器”的死亡。
殿上殿下人人色变,却援手不及。谁也料不到,一场几乎是意气之争的打斗,顾惜朝竟下了杀手。
戚少商目中异光闪过。
转瞬间银芒已至眼前,银术咬牙将眼一闭。
“铿”的一声脆响。
银术猛地睁眼。
两面寒光闪烁的小斧贴着他的面颊飞过,两撮髯须乱蓬蓬地飘落。
银术怔在那里,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茫然环顾四周,满面愕然的人也不在少数。
戚少商却看得很清楚。极险之时,顾惜朝第一次发出那柄落空的小斧,在半空中急转了个弯,恰好在第二柄小斧上轻轻一磕。
如此精准的角度力度,没有非凡超卓的手法,绝难办到。连戚少商也不禁咋舌:顾惜朝在神哭小斧上的造诣,已然是炉火纯青了!
顾惜朝盯着银术,扬眉道:“如何?”
银术瞧瞧钉在柱上的小斧,再瞧瞧他,面上一阵青一阵紫,忽地甩袖大步走到他面前。
在众人的屏息凝视中,一曲膝半跪了下来:“我服了!我向你赔罪!”
顾惜朝冷冷道:“前言呢?”
“前言……全数收回。”
银术低着头,又咕哝了一声:“可那句长得细皮嫩肉跟个娘儿们似的又没说错……”
声音虽轻微,却哪里逃得过顾惜朝的耳朵。当下脸就青了,伸手又去摸腰间革囊,被戚少商一把拽住胳膊,附耳悄声说了一句什么,这才怨忿地瞪了他一眼,悻悻然缩回了手。
完颜旻这才懒懒起身,扫视一眼四周,道:“众卿可还有异议?”
北人素来尚武,最是佩服武艺高强之人。殿下众人此时投向顾惜朝的目光多半是肃然起敬,即使再有心怀异议之人,也不便在此时发难了。
完颜旻一挥手,厉声道:“既无异议,当依军令行事。不听号令者,斩!妄言擅行者,斩!临阵脱逃者,斩!”
“遵命!”众将无不敬畏,拱手应道。
顾惜朝一壁拱手,一壁眄视完颜旻身旁两次出言相阻的那个人,却正与他投来的钻探的目光撞个正着,极短的交锋之后,不约而同地撇开了去。
散朝之后,戚少商正与顾惜朝并肩而行,忽然冷不丁冒出句:“他是完颜旻的侄子,金国名将粘没喝。”
顾惜朝微愕:“什么?”
戚少商道:“就是方才你青眼有加的那人。”
这话隐隐有些镇江名产的味道了。顾惜朝忽觉心中快意,笑道:“你知道我在注意他?”
戚少商停下脚步,目光定定注视着他:“我还知道,今日是你第一次动了杀心,却没有杀人。”
顾惜朝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是我手下留情,是他说的两个字救了自己。”
“就因为他出兵器之前出言提醒?”戚少商笑道:“你不是最讨厌这种‘所谓光明磊落’的人么?”
顾惜朝甩手便走:“不错!所以我最讨厌你!”
戚少商忙不迭跟了上去:“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惜朝,我的意思只是说,你好象与以往有些不同了……”
“闭嘴!”
“……惜朝,莫非你这是在害羞?”
“我叫你闭嘴!”
“让我闭嘴只有一个法子,你知道的。”
“……”
“惜朝……”
“——还有个法子。”
“哦?是什么?”
“杀了你。”
“……”
17 男儿本自重横行
自亥时起,屋外便下起了暴雨。
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加之雷电交加,于苍凉夜色中更平添一份劲峭肃杀之气。
烛火摇曳的案前,顾惜朝盘腿而坐,面对一张铺展开来的羊皮地图,一手执酒碗,另一手的指尖轻叩案面,发出声声脆响。
一阵湿漉漉的风扑面而来。戚少商抖着湿了半截的衣摆推门而入:“外头好大的雨!”
顾惜朝捏着酒碗递给他,看他仰头喝光,方才笑道:“下得越大越好,若是能下足三、四日,那是最好不过了。”
戚少商一愣,只觉他笑容中别有意味,疑道:“你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大雨如注,道路泥泞,明日行军定然又多了几分困难,你还叫好?”
顾惜朝道:“雨中行军固然艰苦,却也多了几分隐蔽,这一战,争的便是时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有胜算。否则区区数千人,还不够填平黄龙府城外的壕沟。”
戚少商略作思索,皱眉道:“不是我信不过你的本事,只是……你既已向金主下了军令状,这一战的胜负性命忧关……惜朝,你究竟有几成把握?”
顾惜朝挑眉,玩味地一笑,竖起三指。
“三成?你——”
“若是再加上这场雨,那便是八成了。”
戚少商正在琢磨他话中之意,却见顾惜朝伸出一指,点在地图里“黄龙府”三字之上,轻轻一抹:“若是别人带兵,那是八成,可由我顾惜朝出手,是十二成!”
顾惜朝一抬眼,面上狂傲冷厉之色令戚少商心中不由一凛。
“黄龙府早已在我股掌之中,只要依计行事,根本不需顾虑!只是……”
他沉吟了一下,道:“戚少商,我要你应我一件事。”
戚少商道:“何事?”
“我要你留在这里,不参与黄龙一役。”
“——为何?黄龙之战凶险可想而知,为何你不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顾惜朝转了转眼珠,道:“我让你留在会宁府自然有我的用意……尽管我已说金主、服银术,但这金国朝堂上下,对我这宋人却还多有不满,我担心这些人会暗地里使绊子做手脚,所以想让你留下,好消我后顾之忧。”
戚少商想了又想,只觉虽言之有理,却不像他一贯的作风。顾惜朝做事,一向不给自己退路,一旦他决心要做什么事,定然是前前后后滴水不漏地设计布局,步步进逼。而一旦事有变故、节外生枝,他也定然会不计后果地一冲到底,决不退避。而今竟少有地瞻前顾后起来……他思谋了许久,除了有点疑虑之外,却也寻不出什么就里,又见顾惜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终于道:“我应你……”
顾惜朝不由拊掌而笑:“人都道‘万事具备,只欠东风’,而今东风已起,赤壁这一把火,足以烧他个天昏地暗、鬼哭神号了!哈哈……”
戚少商明白他得意已极,狂性又发了,不禁摇头浅笑。
顾惜朝忽然收敛了笑声,淡淡道:“夜深了,我也不便留你,你回去罢。”
戚少商怔了怔,似乎还未从他陡然转冷的态度中反应过来,见他已背对自己而立,登时心头涌上一股郁结之气,闷声道:“明早行兵,你自己保重了。”说罢大步走出了房间。
顾惜朝负手而立,将目光投向窗外黑压压的雨幕。在这连闪电也无法照亮的如墨深夜,一声喟叹溶入了喧哗的雨声中:“戚少商,你若是知道……又该是何种神情呢……”
静立了许久,他如梦初醒般一振衣袖,厉声道:“顾惜朝啊顾惜朝,你还在顾虑什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从腰间掏出只笛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吹奏着。不多时,一抹暗影刺破雨夜,向他的窗口冲来,扑棱着翅膀停在了窗台上。
那是一只白玉爪的矛隼,金眼利喙、巨翅长尾,无疑是海东青中的极品。海东青产自女真五国城一带,自古为鹰品之最贵者,下能捕狐、狼,上能擒天鹅,极为骁勇善战。而毛色纯白的尤为珍贵,一般为皇室所有,他人不得染指。
顾惜朝却仿若旧识般抚了抚它颈间白羽,将一根铜管绑在它爪上,挥了挥手:“去罢,微风。”
海东青振动双翅,极雄壮地一飞冲天,向西南方而去,一转眼消失在滂沱夜雨中。
顾惜朝仰头望它,目中闪过一丝赞赏与歆羡的光。
翌日。
暴雨果然如顾惜朝所愿,下了个接天连地、淋漓不绝。
顾惜朝不肯着笨重的甲胄及护心镜,只一身白绒滚边的青色将袍,早已淋透贴在身上,却毫不为意地在雨中踱着步。他负手漫行,穿越过校场上列阵林立的金国兵士,目光在一张张雨水冲刷的脸上扫过。接触到他目中寒光的兵士,有些不堪重负似的撇开眼,更多的是用北方民族特有的倔强与刚硬怒视回去。
顾惜朝略带满意之色,步上两丈高的将台。面对数千双咄咄直视的眼睛,淡淡一笑:“金国的猛安谋克们,你们怕死么?”
如同滚水入热釜,整个校场煮沸了,数不清的高声喝叫此起彼伏:
“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大金勇士么?”
“我女真人以一挡十、勇猛无敌,天下皆知!”
“谁怕死?怕死回家抱娃娃去!”
“……”
群情激愤之时,顾惜朝手中令旗一挥,霎时全场噤声。他暗暗点头,素闻金兵将勇而志一,兵精而力齐,更兼纪律严明、视死如归,最擅长以寡制众,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缓缓扫视全场,并未高声说话,声音却清晰而沉静地传至每人耳旁:“而今我方信女真‘兵满万,不可敌’,今日在场的五千精兵,无一不是剽悍勇猛之士。我闻贵军自五、十、百皆有长,伍长击柝、什长执旗、佰长挟鼓、千人将,则旗帜金鼓悉备,故纵有千人万人之众,军纪严然,可有此事?”
众兵士默然点头。
顾惜朝举起虎符,眉目凌厉飞扬,铿然道:“在我看来,这还远远不够!众将士听令:伍长战死,四人皆斩;什长战死,伍长皆斩;佰长战死,什长皆斩,一军败,则诛一军之将!”
片刻震惊之后,众兵士哗然。如此严令之下,唯有尽力护住标上,拼死一战,方有一线生机。
顾惜朝见议论如潮,也不急着阻止,只静立于瓢泼大雨中,待到场中声音渐弱,方才提高了点声量:“此军令一下,等于我顾惜朝将项上人头托付众位之手,众位弟兄,我们败则同死、胜则同生!”
这一句出口,如同金铁石玉,掷地有声。众兵士无不面色一振,齐齐拱手跪地:“败则同死、胜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