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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托盘,叶开手脚便不受控地往屏风的方向移去。太小心而几乎要憋坏了自己。
雾气从屏风背后腾出来,盈盈绕绕着桶里的人。
睡着了。
叶开先看见的是桶中平静无痕的清水,那人靠着桶,似是倦极了的样子,眉目间流露着一抹疲惫。脖颈侧成一个诱人的弧度,倚着水桶,肩膀上滑着几滴水珠,修长的两臂肆意地张开来,没有任何防备地袒露着胸膛,胸前妃色的茱萸脉脉隐在水层之中,恍恍诱诱,娇秀可人。
这果真是他中意的人。
心中只是空的,一滴两滴水落入水面,溅起的水声也清晰无比。天外有孤鸿,衰草斜阳三万顷,此刻全部得以新生。手指探了水中漂浮的发丝,卷着指间,爱不释手。唇舌干涩,只想舔舔那人湿漉漉的唇边。不觉已全然靠过去含了那人的脖颈,吮出一个小小的紫痕来,那人不适的在梦中一哼,这才惊得叶开一步后退,险些撞翻花瓶。细长的眉眼缓缓睁开之前,桶边的居然手已经先伸出去压了桶侧的黑刀,叶开急忙应声,“是我!”
傅红雪皱了眉好不容易眼中才聚焦,方是看清了眼前人。心下想着怎么睡得这么熟,连人都立在眼前了都没发觉?殊不知只是那人的气味于他太过于熟悉,身体比理智更先一步为他做了选择——信任。
水中人自是不知刚发生了什么,仍皱着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叶开一下郁结,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我……我看你午饭没好好吃,就拿了酒菜上来。”心下又开始编着自己怎么从窗户进来的谎话,可是傅红雪并没问,好像刚睡醒没甚思考,也未提防叶开,可是这毫无防备的懵懂模样就落在了叶开眼里,惹得叶开心里几度涟漪四散难去。这人每每不经意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来,就让人看着好不爱怜。
叶开不敢多逗留,说着要回去休息了提了步子便走。刚走两步再回头看屏风后,那人仍坐着,发梢都能依稀辨清,回想起方才那一番触感,只觉忍得眼眶都热了。叶开赶忙摇首,急急退出门去。
险些酿成大错,万不可急。不可急。
可是说不急,心中怎可能放得下。叶开任自己倒在床上,张眼闭眼都是傅红雪。满觉内力徐徐地涌上心脉,索性闭了眼睛,任那脑中的傅红雪,缓缓从水中站起。
开始
水流随着傅红雪的站起,像是不舍一般的把水珠子都摇晃在他的身上,当那纤腰浮出水面的一霎那,叶开的脸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你想要他吗?’
一个宏重的男音忽然窜进叶开的耳朵,惊得叶开猛地睁开眼睛,四下看去,谁也没有。
‘你想要他对不对?’
“你是谁?!”叶开皱眉,但他并没有把飞刀翻入手里,因为他有感觉,他有感觉的——这人并不在这里,或者这人哪里都没有。
‘他多漂亮……’
这声音清晰明了,一声一声传入叶开的耳朵,叶开跳起来站在厅中央,
‘他的眼睛那么美……他的身段也是绝顶的诱人’
“够了!住口!”叶开大喊出来。
‘他的手感一定不赖,你想上他对不对,你想的’
“不要再说了!”叶开抚住胸口,一股汹涌而上的热力将他包围,顶得他心脏似是要破裂开来。
‘你会圆满的……天下万物……都是你的’
叶开咬着牙根来压抑自己身体中奔腾的热度,他感到能量在他的血液里翻滚,壮大,一波一波没有平息。他看着自己的手,那里青筋暴起,充满了力量和内力,他几乎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和意志才将手掌握成拳头,但是隆隆地响声仍在耳边,精气滚烫好像要冒出白烟。
‘他是万物之一……自然也是你的……呵呵呵’
‘修长的腿也罢……盈握的腰也罢……股间幽穴也罢……’
‘都是你的……’
“住口!不要说了!”叶开大吼,他的心脏咚咚作响,他这一声吼,并非吼给别人——而是吼给自己。
那声音哪里来,所谓不安,莫过于此。
“什么重要的事情,大半夜的把我们都叫出来?”苏怀颜懒懒散散坐在椅子上,质问上座的龙昆九。
龙昆九脸上没什么表情,“探子来报,我们住的那座边城,空城了。”
“什么?!”众人具惊。
“怎么会空城?王爷呢?王爷还好么?”傅红雪最是担心王爷,这两年王爷待他不薄,若是在他离开后便出了什么差错,那他可真是要作死自己了。
“王爷……不知道,探子来报,一夜之间全城已空,不见屠城,只是……所有的活物都不见了。”龙昆九在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看见傅红雪表情有变。叶开在一旁也是震惊,又见傅红雪好像又把这都怪罪到了自己身上,便上去拉了傅红雪的袖子,“先莫急,此中必有玄机,那么多的城人若要都杀死定会血流成河动静极大,既然是一夜静悄悄的就空城了,怕是,会有后话。”
“应该是,”龙昆九应道,“我们在这里等俩天,听消息。”
路小佳问,“皇上怎么说?”
龙昆九皱了眉,“近来边疆多战,南岭起义,又遇六王爷的城郭一夜空城……皇上已经病倒了。只说交予我们的事,决不能怠慢。”
“不必怕,六王爷应该还活着。”叶开突然说道。
众人抬眼看他,“何以见得?”
“这……”叶开一时想不出缘由来,想了一下,才说,“若是有所图谋,何以在第一步就赶尽杀绝?既然对方要玩游戏,定是慢慢来的才巧。”说完无所顾忌地一笑,苏怀颜拍了一掌在他肩上,“好啊叶开,耍诈的想法已经上来了?那现下怎么办?”
“等,”叶开说,“该来的总会要来。”
傅红雪看着叶开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揪紧的心才稍微有一点点释然,若是叶开有信心做一件事,那就一定要相信他,因为叶开就是太阳,光明领头,只管信就好了。
殊不知叶开这一番言语,都只因在他听到空城的那一瞬间,耳边一个声音响起……
‘空城不过是提示……大可放心’
叶开抬首,这已是第二日,声音无处不在。
死亡之城
等了整一天,龙昆九似是有些不愿白白浪费时间在这里了,对于一个军将而言,每分每秒都不可差之毫厘,所以天色未全暗下的时候,他便乘了马驹赶回自己在边路的军营,更一步确认事态发展。
守在客栈的剩下一票人,只能焦心的等待动静。动静,叶开给了这个词语之后便再无进程,他虽是首领,但是并不见得自己真的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出这么个安排来。
若是全盘听信自己耳边那声音的建议,也真是铤而走险,莫名其妙地听信一个来历不明的言语,可不像叶开平日的举动。但是叶开也不明白,他总觉得这声音来自于自己的身体,或者说……那只是他下意识里的暗语罢了。
“叶开!”冲进来的是苏怀颜,他把手往桌子上一拍,直直骂道,“等等等!等到猴年马月去?!对方若是要攻城,现在都做上皇帝老子了!”
“欸,别激动么,”叶开理解苏怀颜的心急,自己不比他们受那六王爷恩惠了三五年,所以也好言答曰,“我们先等小九回来报信,明确了那边的状况之后,才好做决定的。”
“有什么好明白的?”苏怀颜逼近了叶开,“铆劲儿冲到那妖村里去一麻袋杀光!解决的比什么都干净利索!”
叶开忽而冷笑道,“这么鲁莽,何以成大事,大明英雄不过如此。”
此言一出,屋内具静。
叶开自己也唬了一跳,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这段话,怎得完全不像是自己说的?只是那耳边的人说道,‘大明人才不过尔尔,冲动可笑,狗屁英雄’。
自己竟就不禁说了出来,口气也甚怪。
苏怀颜一听叶开嘲讽,气结地半响悻悻才哼道,“若六王爷有何差池,为你是问!”
苏怀颜一走,叶开就倒回座位。他这是怎么了?没办法明了的事情也让他有点恐慌。想了想,他立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这可是幻觉?”叶开问道。
江子岑摇摇头,“扶你脉搏,气息平稳,真气也足,无任何毒素端倪,也许是你近来压力太大,才会有什么‘幻听’的。你也不要太过劳烦心事才是……”以便如此说着,他伸了手指,又去探叶开的脉搏。
这不探还好,一探大骇!
“……啊——!”江子岑倒吸一口气,抽回了手,猛地扶住胸口咳嗽起来,叶开急忙伸手去帮那人坐稳,“怎么了?你没事吧?”
只见江子岑咳得脸都红了,却张大了眼盯他,“你……你……”
叶开探索下身去听江子岑要讲什么,看他好不费力,心中甚是焦急。
“你这内力……何日里成了如此可怖的程度?”原来江子岑是想试探一下叶开的内气,没想到还未搭上手,叶开身体里的内气已经稍有接通,便猛力四散,击得江子岑胸口一痛,险些要咳出血来。
“我……?”叶开同时惊讶,他并没有在最近加强自己的什么内力,但是这内力……“怕是那声音就是跟着这内力一同来的……”叶开皱眉,江子岑这才捋顺了呼吸,叶开便问,“你说这是好是坏?”
江子岑听了行了会儿,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来历,何知凶恶。”
叶开离开江子岑的房间,刚好碰见傅红雪从楼下上来。傅红雪一抬眼,也看见了叶开。
傅红雪先开了口,“适才遇见苏狐狸,跟我抱怨了好一会儿的你。说是你蛮横专断,不可理喻。”口中虽说这这样的话,脸上却是不明已地挂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的,叶开望着那双眼睛,只觉得里面是些稀有的珍宝,闪出来的光粼粼如波,耳边听得都是水声,溪流蜿蜒,沧海茫茫。“那我可不该做这什么劳什子首领,完了也要做暴君的。”叶开调侃,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笑脸,正如那迎阳的日葵,洒出一片亮。傅红雪却摇摇头,发丝在肩上摇摆,低头抬眼间唇边轻抿,睫毛繁密,眼瞳幽亮,“叶开你若能成暴君,这天下那还能有好人?我是不信的。”
可是叶开完全没听到这赞美,因为他的耳边全是另外一个声音——
‘你想要他吗?……你……想要他的吧……不要再等了……不用再等了……他啊……本来就是你的……是你的啊——’
叶开的眼底翻起一片浪潮,滚滚不见尽头。
傅红雪看见了这个眼神,心下稍惊,近来叶开常在不时间露出一副陌生的表情来,令人奇怪。“叶开?”傅红雪叫道。
叶开抬眼看他,依旧是叶开,窗边的阳光照进来,直直地笼罩住他,依旧是那个叶开,太阳里的叶开。
“……”傅红雪语塞,只是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
又是一夜烦心夜。傅红雪卧在床上碾转难眠。下午的时候裴玉郎出去喝酒,却带了个意想不到的东西回来:一把匕首。王爷的匕首,再无其他。这把匕首并非在原来那座边郭城中找见,而是在直直地插在他们这座客栈的牌匾上。
这证明……对方来过?
傅红雪皱了皱眉,没办法放任自己不去理会。忽而窗外传来一声惨厉的叫喊。
“!”
傅红雪翻将起身抓起长刀便跳出窗去,只见院落里已经站着苏怀颜等人,地上躺着的尸体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