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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叶先生的安排。”麻四先生说:“叶先生为了太子的安全煞费苦心,老实说,就连我现在也不知道三太子住在哪里,眼前只有燕子姑娘一人知道,不久你会知道。”
“叶先生……”
“就是刚才我跟你说起的那个叶侍卫……”麻四先生继续道:“此人武功极高,当年北京城破之前,他是先帝身前的贴身侍卫,先帝驾崩之前,要他无论如何也要救出太子和永定二王……他事后虽尽了全力,却只救出了永王一人而已,有人说长公主也是他救出大内的,可就人云亦云,无法证明了。”
“那么,你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我知道!”公子锦会心地笑了一笑:“遵照本堡的指令,我曾两度去拜访他老人家,可是两次都扑了空,据我所知,除了陆安先生以外,很少有人能见着他。”
麻四先生说:“他不得不这样,就我所知当今大内的‘十三飞鹰’曾把他悬为第一要犯,各地衙门都接获了密令在对付他,他焉敢掉以轻心?”
公子锦说:“金陵的福郡王一死,我就知道是他所为,自此他就离开栖霞寺,再也找不着他的踪迹——”
蓦地,纸窗“波!”地响了一声,飞进来一粒极小的石子。
麻四先生哼了一声,手掌挥处“呼!”地发出掌风,几上灯光应手而灭。
几乎在同时之间,公子锦早已扑身而出。
他施展的是“龙形乙式”身法,随着他扑出的势子,窗扇霍地敞开,他身子一如戏檐狸猫,极其轻巧地已滚落窗外。同一时间里,房里的麻四先生也已遁身而出。二人身子看来是一般的疾快,却是奔驰的方向却大为迥异。麻四先生身子并不停留,脚下力点,长空一烟般地升空直起,飞掠上对面瓦脊,即刻隐逝黑夜。
公子锦却另有所图。
原来即在他身子方一翻出的瞬间,一条人影倏地向右侧急闪欲退。
公子锦焉能容他脱身?脚下一连三点,施展云中飞步身法,已把身子欺了上来。
那人却也不是弱者,“嘿!”了一声,猛地身子一个倒仰,用鲤鱼倒窜之式反纵起两丈开外,噗噜噜衣袂声里,已落身墙头。
淡月稀星下看他不清,只仿佛来人身着一袭绸质紧身衣靠,身材瘦削,双肩高耸,却是交插后背,高出两肩的一对兵刃铁拐,使得公子锦乍睹之下,似曾相识,这人惊鸿一瞥的当儿,第二次已施展“潜龙升天”的身势,再一次拔起了身子,向墙外纵出。
公子锦原也有此顾忌,因为自己居住之处,虽甚安静,到底是投宿客栈,若是就此打斗厮杀,难保不为之惊动,自非所宜,对方飞遁栈外,自是再好不过。
二人一前一后,形影不离地便自展开了一场追逐之战,霎时间已是里许开外。
眼前一座庙宇,占地既大,门前两株龙柏,伞盖垂荫,尤具气势。
前行瘦削汉子,一步逼近庙前,霍地转过了身子。
公子锦一扑而前,即行定住,与前行汉子成了照脸之势。
“阁下好俊的身法,佩服之至,倒要请教暗夜窥窗,所为何来?”
说话之时,公子锦踏进一步,仔细向对方打量,却因那人立身树下,月光不及,一时看他不真。
“呵呵……”
那人一连笑了几声,双手拱了一拱:“公少侠你好记性,咱们才见过,怎么忘了?
老夫姓徐,单名一个铁字,这里问你一个“好”字,不恭之处,还请见谅,勿罪,勿罪……”
公子锦在对方说话的当儿,已由对方声音里辨出他是谁来。“徐铁”二字出口,便自证明不误,正是方才在江边曾经邂逅,几欲交手的“铁马门”中人物,当时他站在铁马门四当家帅星斗身边,双方剑拔弩张,若非丁仙子的出面化解,几成不了之势,想不到这人犹不死心,居然探知自己下榻之处,偷偷前来刺探,居心叵测,极是可恶。
此人——“风雷叟”徐铁,原为云贵道上出名黑道魁首,一双铁拐,据说得自异入传授,舞动起来几有风雷之势,随即为“铁马门”重视,经云飘飘亲自出面,收归门下效力,如今他的身份是铁马门第四令副座,较之令主帅星斗虽是低了一级,若是论及武功,却不在帅某之下。
即以公子锦所居住之处,何等谨慎隐秘?依然为他识破,此番单身刺探,实是期功过甚,无非自恃武功,并不曾把对方少年人看在眼里。
“原来是徐副座,失礼,失礼!”
公子锦抱拳见礼,早已将两膀真力凝聚双掌,哼了一声,接道:“足下以堂堂副座之尊,竟然效法鼠盗狗偷之流,此事若为贵门云总座所知,岂不有失令誉,在下倒要听听,这又是怎么回事?”
徐铁“呵呵!”笑了两声,伸手指向对方道:“娃娃,你休逞口舌之利,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此番身负重命,要来见什么人,这些都不干我徐某之事,我只向你借样东西,你可赏脸赐借?”
公子锦心里有数,冷笑道:“洗耳恭听。”
徐铁“嘿嘿!”沉笑道:“我要向你惜的是台湾延平郡王致大明三太子的一封亲笔书信,自然,只是看看而已,三日之后,双手奉还……”
话声未已,公子锦早已按捺不住,低叱一声:“无耻之尤——”身势已倏然掠起。
显然公子锦早已窥测清楚,不出手则已,一经出手,必然全力以赴。
眼前这一手,便透着高明。
随着他的起身疾势,右足飞勾,一式“笑点天灯”,“呼——”的一声,尖锐风里,直身风雷叟徐铁两眉之间直踢过去。
徐老头嘿了一声,身子向下一矮,双手蓦地怒盘掠起,用左右交叉之势,反向公子锦足踝小腿间绞剪而来,力道疾劲,非比寻常。
公子锦眼快肚明,那只脚其时才出一半,当下蓦地向后一收,双膝后收,一式倒剪金风,成了头下脚上之势,两只手有如一双快刀,便向徐铁双肩上切来。
徐铁双手猝分:“叭!”四只手掌已迎在了一块。
黑夜里简直看它不清,蓦然交接,蓦地又分了开来——像是一双燕子样的轻飘,两个人已分了开来。
徐老头嘿了一声道:“高明——”显然这一式交接之下,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恼羞成怒之下,这个瘦老头儿双手向背后一探,己把背上的一对冰铁双拐撤在手里。
二话不说,随着他脚下的一个猛窜,已到了公子锦身前,掌中双拐倏地抖出,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向公子锦两肩上戳来。
原来他双拐顶头,锋利如一双剑刃,并可当刀倒挑刺之用,猝然刺出,令人混淆莫名。
公子锦仓促跃出,并不曾携有长剑,却是那一柄描金折扇却随时插在腰间,当下手握扇柄,蓦地抡出,左右挥动之下,只听得“叮当!”两声,已把来犯的双拐磕向左右,紧接着“唰”地撤开扇面,直向对方咽喉上扫去。
“风雷叟”徐铁蓦地向后一仰,双拐抡处左右齐出,反向公子锦两肋上夹击过来。
双方一动上手,转瞬间已是十几个照面。
公子锦暗忖对方老头儿,果然是个棘手人物,不出奇招难以致胜。由是霍地一个疾滚,翻出三尺开外。
徐铁足下飞点,以“花田八错”步法,直欺而近,双拐抡施,暴雨也似,直向公子锦身上袭来——随即展开了他轻易不曾施展的“风雷十三式”。
一场疾战,有如暴雨狂风。
妙在公子锦背及地面,一反常态,纯然以“地蹚”身法应战,如此一来,徐铁“风雷十三式”虽是勇猛不可一世,竟然一大半用它不上,大大失去了作用,心中之懊恼自可想知。
蓦地,公子锦自地面弹身跃起,掌中铁扇“火中取栗”直向徐铁前额“天心”点来。
徐铁一惊,慌忙闪身,同时双拐疾速抡起以迎。
却是,公子锦早已料定他会有此一手,前此“地蹚”身法应战,全在掩饰此刻一霎之出手,使对方简直无能防范。
徐铁双拐作势待扬的一霎,猛可里公子锦左腕乍分,春风一拂,看似轻松平常,却封住了对方双拐的起势——雷霆万钧,冰雪一片,高明之极。
徐铁心里叫了声不好,再想从容化解,哪里还来得及?危急一瞬间,这老头施了个“铁板桥”的姿式,蓦地向后仰倒。
——却是,那一双铁拐连同双腕,显然还在对方控制之下,使他终不能全身而退。
妙在公子锦智珠在握,这一招处心积虑,志在必得,事先与已想好了多种变化,一见徐老头仰身作势,掌中扇“唰!”地抡开,疾若电光石火,直向徐铁面颊削去。
“风雷史”徐铁此刻招式已老,再想撤换,哪里还来得及?随着他的双足力蹬,也不过仅能错开半尺开外。公子锦敞开的扇面,不啻是一把锋利的刀,即在他右面肩头,连同前胸,足足划了三四寸长的一道血口子。
按说公子锦大可趁势追杀,事实上他手头折扇一十三根扇骨,均系精钢所铸,亦可当暗器使用,眼下情景,只需乘势一戳必将深入徐铁内腑五脏,一任他功力再强,也难捡回活命,总是他居心仁厚,不忍伤了对方性命。
当时一招得手,脚下飞点:“呼!”地跃身而出,即行立足例下。
徐铁这一面,侥幸捡回了一条活命,却也吓得面无人色,只见他身势踉跄着一连后退了五六步,才自拿桩站住,肩上伤口怒血泉涌,霎时间已是遍体淋漓。
“好……小子……”
嘴里说着,这老头儿拐交左手,右手指掌连连运施,一连封住了上身七处大穴,才行止住了流血。
尽管是黑夜,这个脸也觉得丢不起。
猫也似的,他发出了一声怪笑。
“小子……你行!”徐铁睁圆了双眼,声音颤抖着道:“老夫四十年横行江湖,今夜竟败在了你这个后生的手里,却也不能就此拉倒,咱们骑驴看唱本,往后走着瞧吧。”
话声一落,再也不片刻停留,突地拧过身子,一路倏起倏落,如飞而逝。
公子锦原想交待几句场面话,这么一来倒也干脆,当下收起折扇,往回路速速赶回。
一路轻登巧纵,不消片刻,已转回居住客栈,施展轻功,越墙而入。
却是,他蓦地定住了脚步。
原来房子里的灯竟是亮着。
记得出来之时,麻四先生明明已把灯挥掌熄灭,怎么现在还在点着?莫非四先生又回来了?
麻四先生果然又回来了,而且屋子里又多了个人。
一个身穿黑丝短衫,留有长须的瘦削老人,二人正在对坐喝茶。
“你回来了!”麻四先生笑嘻嘻地站起来道:“快来快来,老先生等你有一会了。”
黑衫老者正在喝茶,放下茶碗,睁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向他直直看着,公子锦心里不觉为之一震,都是因为对方老人好奇怪的一副长相,乍看之下,不由得使他吓了一跳。
高瘦高瘦的个头儿,端着一双肩膀,原来他背有点儿驼,是个驼子。黑黝的脸上,有几道刀刻也似的显著皱纹,衬着高耸的双颧,刀削过也似的脸上棱角,真正慑人心魄,好吓人。
一眼之下,几可断定是个极不寻常的人物。
他是谁?
公子锦抱拳见礼,尚未表明心里的疑问。
麻四先生先已呵呵笑了。
“猜猜是谁看你来了?”麻四先生说:“要不是他刚才指弹飞石示警,连我也被蒙在了鼓里,看来咱们真得处处小心了。”
说话的当儿,黑衫老人手捋苍须,只是向公子锦注视不已,忽地一笑,打着一口浓重的川贵口音道:“公少君竟然不认识我了,这也难怪,那一年见你之时,才这么高—
—”
用手比了一比,黑衫老人哈哈笑了两声,口音清脆地道:“在福建鼓浪屿,你们家里,你那时大概才五六岁,自然是不记得了!”
公子锦心里还在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