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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人掠过一丝淡淡的骇容,倏然露齿狞笑道:“比你们两兄妹可强得多了,是不?这殿中的人,没一个是你们兄妹的朋友,但你们却恬不知耻。”
阴魔宣华枝咬牙骂道:“千面人你少放屁,否则教你死也死不痛快。”
千面人听了此言,果然露出惊骇之色,但一掠即过,回骂道:“像你这个丑鬼,只好背后相思一世罢了。”
阳魔宣华岳一生最是维护这个妹子,怒哼一声,举指一排,琴上响起仙翁数声。
殿中诸人都感到这寥寥数声,动心荡魄,不知他是否施展魔音绝技,赶紧凝神之时。啪地微响一声,琴中飞出一丝白光电射千面人胸前紫宫穴。
千面人身躯根本不能移动,只好等死。追风剑董毅大喝一怕,劈出一掌,掌风直扫那丝白光。
可是他早被琴声牵掣,及至出手,已迟了一点,况且相隔又有大半丈之远。掌力呼地过处;只把那丝白光括歪一点。
千面人痛哼一声,立刻闭上眼睛,那丝白光,已没人右胸。
追风剑董毅怒道:“姓宣的滚出来,董某先领教你的功夫,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惊人绝技,胆敢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
五阴手凌霄身形一晃,已到了千面人椅子前面,细看一眼,大声道:“董大侠,这厮气息未绝。”
阳魔宣华岳一拂琴弦,仙翁一声,然后仰天笑道:“那厮恶言伤人,你们忍得住,我可不肯忍。”
这话不但伤了董毅,更将全长公和天梧子两位玄门长老损惨了,齐齐起座,但正因一齐起身,对望一眼之后,反而又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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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剑董毅忙回头顾视,再挑一点冰魂桃花,吹入他鼻中。千面人呻吟一声,睁开眼睛。五阴手凌霄伸手揭起他衣襟,只见位属足少阳胆经的最末一个穴道,有一点红印。另外在右胸上有个小指大的洞口,此时激泉也似地喷出鲜血,晃眼把下面天池穴上那点红印也淹没了。
凌霄见多识广,恍然哦了一声,问道:“昨夜把你救出观去的姑娘现在哪里?”
千面人缓缓道:“我如今快死了,不妨把实话告诉你,算是你替我背了数十年黑锅的酬报。昨夜她把我负下山去,先替我把那金龙掌伤势治好七八成,后来又负我出山,却因我人老心不老,惹恼了她,一肘把我撞翻地上,咯了一口血,她便含泪顿脚走了……”他歇了一下,脑海中清晰地浮起吴小琴亭亭情影。
他自知死在顷刻,而这时候的神智清明,正是垂死前回光返照。
没有人能够扭转命运,而这濒死前的刹那,更是自动地放弃一切挣扎。正因如此,他才能完全抛撇了名利欲念,客观地回顾过去。
有位哲人说过:“说谎的恶习,唯有在死神之前才能改过。”可见得垂死之时,都能客观地对世事评估其价值。
他记得自己一生放荡荒谬,直到昨天晚上,他对那位清丽如水仙花的姑娘毛手毛脚之后,忽然觉得不安起来。于是自动停止了一切动作,本来这种假冒他人而骗取女人的心灵和肉体,在他已不知做过多少次。可是这一次他忽然有点惭愧不安,觉得毫无意义,因为这一切终归不是他的。
吴小琴身躯发抖得很厉害,当她想到沈雁飞这一切动作,都曾经施诸别人身上,她就觉得头脑欲裂,喉咙于燥得厉害。妒恨越来越浓,终于猛一停步,手肘一撞,把背上的沈雁飞撞在地上。
她想一脚践踏死这个可恶的人,可是她只能流下两行泪珠。他咯一口血,颜色鲜红得刺眼……
如今回想起来,千面人仍有愧意。但这是他生平第一回觉得羞耻,同时也是最后的一次。
“……我吃了这一肘,未愈的金龙掌伤又加重了,正晃悠悠的前走,忽然三个人冲出来,品字形将我围住。我知道他们把我错认为沈雁飞。因为他们眼中都露出凶光,我这才觉得自己太倒霉了。这么多的人谁不可以假冒,偏偏冒个祸胚子,到处都是仇人。我对他们说,不必大动于戈,要到哪儿就上哪儿。那三个家伙便带我到一个小村里。”
“你在那里碰到黑道上第一位人物修罗扇秦宣真了,对么?”五阴手凌霄接嘴问道。
“是的,正是那厮。”
众人正在诧异五阴手凌霄何以知道,董毅几乎想问出口来。
千面人已继续道:“你看到我天池穴上的子午阎罗炼印了么?此是他秘传修罗炼狱诸般毒手中最厉害的一种。我刚才算算时间,伤势马上要发作了,故此我才速求一死,你们如今可明白了?”
“那么你再来敝观干什么?”董毅问。
“他们把我锁在一个房子里,只有一个半尺大的洞中口透风,但他们不知我千面人擅长缩骨之术,故此我容容易易便逃出来。我只要伤势发作前得到断肠镖上的通灵珍珠,我便有办法医治。”
追风剑董毅哼一声,严肃地道:“如今董某当着列位之前宣布,本观确曾得到过那断肠镖。”
阴阳二魔宣氏兄妹眼睛一亮,都站起来,五阴手凌霄也目射奇光,鹰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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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终南会道长魔消
殿门忽然出现一人,朗声道:“秦某亲耳得聆听董大侠宣布,三生有幸。”话声震耳,显然内力深厚。
众人视之,只见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人,长衫飘飘,手持经尺折扇,走进殿来。
追风剑董毅哼了一声,道:“秦庄主远来是客,董某系作主人,不便口出恶言,但你不是物主,说这一句有何用意?”
白云老尼诵声佛号,道:“老施主似乎言犹未尽,何不先说完了,再提这一笔。”
“大师有命,后辈不敢有违,如今再奉告各位的,便是此宝的是一桩不祥之物,董某月前奉已故观主灵修真人之命,已亲自将该宝送回得宝原处,千面人你受叛徒所愚,终属徒劳……噫,他已经死了。”
两个道人进来,把千面人尸体带走,殿中鸦雀无声,杀气凝结。
忍悟大师念声阿弥陀佛道:“那等凶煞的东西,丢到无底深渊中就算了,免得终日争夺,血腥冲天。”
白云老尼微笑问道:“忍悟你果真如此想法么?”脸上同时泛射出一片恬祥光辉,如有所悟。
五阴手凌霄怀疑地瞧瞧白云老尼,暗自想道:“她刚才怎知道董毅的话没有说完?除非她已得了此宝,那和尚的解决方法,也对她也有所启悟。”登时十分留意白云老尼。
修罗扇秦宣真阴沉地微笑道:“董大侠之言,秦某岂能不信,咱们如果有什么不妥,等你过了这几天再算。”
追风剑董毅一想这是道理,目前他得忍耐一些,以便全力对付强敌,便淡淡一笑,道:“好吧,泰庄主请到殿上憩坐奉茶。”
秦宣真毫不迟疑,一径走到宣氏兄妹旁边,和他们见过礼,然后落座。
金长公暗暗对白云老尼道:“那厮定是要与宣氏兄妹勾结,好想法追出断肠镖的下落。”
忽有人人报,峨嵋散花仙子叶清驾到。
只见一位风韵秀美。容光照人的三旬美妇,带着两个年轻美女,走进殿来。
散花仙子叶情年事虽比叶秀要小上二十多年,但如今已是五十许人,可是外表看来,仅在三句上下,犹自风韵丰盈,大家一面起立相迎,一边暗自诧异。
散花仙子叶清一见白云老尼,不觉为之失声叫声姊姊。白云老尼着她先与大家见过礼,金长公叹道:“叶女侠驻颜有术,如今幸晤,令人不禁忆起今姊当年。”
阳魔宣华岳更是眼都直了,但没有什么异动。
散花仙子叶清着杨婉贞和张明霞向师伯行礼后,紧挨着姊姊而坐,口中絮絮不绝。须知她们虽是姊妹,但有如母女,故此散花仙子叶清一见到这位长姊,可就忘了自己的年纪。同时这些年来,情孽牵累,竟无一人可以倾诉,日困愁城,苦不堪言,因此对白云老尼更是依恋。
杨惋贞一双妙目,老是凝望着修罗扇秦宣真,血海深仇,使她暗中恨得银牙咬碎。
她早就和张法商量过,一旦和这强仇相遇,以他们的功力,联剑夹攻也未见得手。这是自从和沈雁飞相遇之后才改变了的想法。在这以前,他们总以为自己已很不错,豪气凌霄地认为只要肯拼命,虽不稳赢,但同归于尽绝无问题。此后他们已修改了观念,但怎么办呢?血仇如海,岂能不报?最后他们决定联手合力对付秦宣真,事若不成,唯有委之天命。张明霞很不以为然,但她当然不能劝阻。
傅伟又进殿来,侍立在追风剑董毅后面。张明霞便喜孜孜地向他打个眼色。傅伟一见到她,本来心乱如麻。这是因为她师父既然来了,那么她触犯誓言之事,便得了断。谁知她却快乐地打个眼色,暗忖道:“莫非她已得到师父的谅解?我的天……”他差点儿快乐得大叫起来,也十分欣然地凝望着她。
散花仙子叶清早已知悉此事,一看傅伟英俊轩昂,和张明霞刚好配成一双神仙佳侣,暗叹造化弄人,一至于此。她本人亲见姐姐一生幽恨,哀怨无边,真是红颜天妒,命比纸薄。跟着自己和终南孤鹤尚煌也结下一段解不掉的相思,年年月月,虽是隐迹深山中,可是宛转之山千叠,不断来愁。
现在又见爱徒将在恨海中没顶,叫她焉能不深深感慨。“造化太恶作剧了……”她暗中喃喃道,蓦然抬头望望姐姐。只见她慈眉中隐含忧色,更加怅惘:“姐姐已人空门,尚且不能忘怀一切,唉,我虽躲到天涯海角,又有何用?”
终南孤使尚煌直到中午时分,仍然沓无踪迹。于是众人在后面斋堂中用午膳。彼此之间的矛盾怨恨,都暂时容忍住,没有发作。
傅伟招呼客人,走过阴阳二魔宣氏兄妹和秦宣真这一桌。
秦宣真拦住他,微笑问道:“傅少使昔日曾与不肖徒沈雁飞结伴,未知他如今到哪儿去了?他不来青城么?”
他的声音十分威严有力,傅伟心头一震,为之愣了一下。
阴魔宣华枝忽然伸手去抓他,其快如电,五指扣住傅伟脉门。傅伟泞不及防,已被她制了先机,全身乏力,也不能做声。
原来阴阳二魔宣氏兄妹和秦宣真已在暗中商量过,如欲得悉断肠镖的下落,非想法子今追风剑董毅供出地点不可。因此秦宣真出主意,请宣氏兄妹觑到空隙,便把董毅最心爱的徒弟傅伟掳走,以便交换那宝贝的地点,如今阴魔宣华枝出手.正是此意。
莫看斋堂中人多,但阴阳二魔宣氏兄妹如将傅伟这样扣住脉门而走,由阳魔宣华岳做掩护,必定无人发觉其中蹊跷。只以为傅伟带他们到什么地方去。至于秦宣真的问话,乃是故意分傅伟心神,以便阴魔宣华枝一举功成。
修罗扇秦宣真向为黑道第一位人物,机变百出,智计深远。这时故意低声问道:“你怎么啦?这是于什么?”
阴魔宣华枝冷恻恻一笑,没有做声,随即起立。这时阳魔宣华岳也站起身,用肥胖的身躯阻挡住其他的人的视线,不让人家看见宣华枝那只扣人脉门的鬼手。
修罗扇秦宣真故作愕然地看他们走出斋堂。这样子纵然东窗事发,众人固然以为他不知情,便是傅伟也因他早先发问过而撇他于事情之外。
傅伟口噤难言,两眼骨碌碌直转,却身不由主地被两魔带着出了斋堂,心中那股气愤忿怒,真可以把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