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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他说话。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能说出话,被一声咳嗽顶了回去,他的手下立刻送上一杯水,他勉强喝了两口,重新开口道:“我什么都不想和你谈。”顿了顿,他又道:“我这几天病了,春节了,本来什么事都不会有,我也不想和你,和吴家再有瓜葛,你为什么就是要纠结下去?”
我顿时被呛了一下。心说大佬就是大佬,和虎子不一样。他上来就拒我于千里之外了。他的话不卑不亢,是在告诉我:我今天到了这里,到了他的地头上,就没有一丝翻盘的机会了,他和我说一句话都是给我面子,之前的事都是应该发生的,我就是应该被他踩在脚底下,一直在固执和无理取闹的是我。
我不由笑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也许站在他的角度上说这是正确的。因为他今天所拥有的,的确都是他自己奋斗和杀出来的,这当中并没有吴家人的份儿,我的行为在他看来是一种‘强抢豪夺’ ,他只是在防卫。可惜我不能站在他的立场里。每个人只能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去思考和行动,不然就不是他自己了。我也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江湖纷争了,说实话,我真的后悔回到长沙来,这里真就是个烂摊子!”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几个人立即上前一步。向东冲他们一摆手,看着地板道:“那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出不去了。 “你,”他看向我身后:“叫他‘请’我的那次,我本来觉得自己会死。你应该在那时候弄死我,对于咱们两个来说,输和赢的机会都只有一次,你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吗?”
“有啊!”我道:“如果我觉得没有,你今天能坐在这儿吗?”
“我们能谈什么?”他问道。
我缓慢的回头看了一眼木讷的‘人证’ ,眼神扫过小哥的脸,我发现他正平静的望着我。我从怀中掏出烟,缓慢的点上,抽了起来。
我对着向东吐出一个烟柱,道:“就谈他。”
“你把他带来,是要用他和我做生意?”我点头,他就道:“吴邪,我告诉你,他不是你的筹码。如果他是,他早就死了。”他又喝了两口水,把杯子递给身后的人,有些吃力的对我道:“就算你把他交到局子里,他对我的指使供认不讳,我也不忌讳。我可以花钱摆平这件事,我有好多钱,多到你无法想象,还有,他的家人都在长沙市郊,我一直知道他们在哪,所以你再威逼,他也不会指正我。很遗憾,你连我们买凶的规矩都不懂。”
“吴邪,你根本就没有坐在这和我说话的资格。”
我道:“可我现在就坐在这。”他说的话都是我事先想象不到的,但也就无非如此,我已经来了,他也已经来了,不管他说什么,这件事我已经成功了一半。
“你除了哑巴张和吴二白,就没有杀手锏了。”他道:“吴二白要是能管这件事,他早就会出手摆平我。哑巴张今天已经来了,这间会所里,不算你我,一共有一百五十一个人,你对他有信心吗?”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高了起来:“你嚣张个什么劲!”话音一落,他一甩手把杯子扔了出去,“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所有人都一颤,他周围的保镖在一瞬间聚拢在我椅子四周,形成一个包围圈把我前后左右都包了起来。
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迎头而来,我心头一震,清楚地意识到这时候就是在赌。赌命是种极度刺激,又令人欲罢不能的感觉。我现在就潜伏在这样的忐忑中。向东瞪着我的眼神凶悍起来,那一刹,我真的就要相信他是要杀我了。但我什么都没说。我相信二叔说的:他不会真的想杀我,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杀我。我就是瞪着他,他也瞪着我,我们谁都没说话。我的心跳快了起来,最担心的是闷油瓶,不知道他能不能用一把枪逃出去。
然而,就在我按耐不住,几乎想跳起来逃走的时候,向东终于开口了,他的表情和刚才简直就像两个人的两幅嘴脸,他恶狠狠地道:“吴邪,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吴家又算个屁!今天,就算坐在这儿的是吴三省,老子也一样拆他的台,老子从来就没服过,就是王八邱,也不过是个江湖混子。”
他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挡在我眼前蹲下来:“小三爷,你是少‘爷’……我还告诉你,我向东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就是‘爷’。在咱们这一行,被叫一声‘爷’的,都要挨着个儿被干。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就是用来被‘推’的!还有那什么他妈的老九门,我听说过几次,几个老不死的东西在面上叱咤风云。”他笑了起来,笑个狂妄的疯子:“叫他们来我这里试试,见过几百人的阵仗吗?今天别说是你,谁来了都得横着出去!”
我听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有那么一刻,心中居然对他崇尚起来。我承认,向东的确有能力,也有魄力,能圈揽这么多人的角色不是普通人,这几乎是自张大佛爷之后就从未出现过的情形,我记得听爷爷说过,他们过去组织的最大盗墓活动,背后是有强大地组织支撑的,而向东这个半黑不白的土耗子,竟然能一个人撑起这么大的阵仗,他的确算是个枭雄。
他说的都对。就是死人复活,解家插手,吴三省真的回来了,要摆平他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我就不是来和他硬碰硬的。我没有任何势力,没有钱和人手,这不但不是我弱势的一面,反而成了我克敌制胜的最主要条件。我看着他的眼睛软了下来。我服了。虽然不是真心的,但这一切正好顺理成章,我已经找到台阶了。我坦诚的道:“我也和你说实话:杀了我,你也活不了,吴家人没有你的人多,杀一个人也不是难事。我今天来,并不想谈什么交易,我只是想在长沙做买卖,如果我想和你谈交易,就不会带着他来。”我指了指后面的‘人证’ :“我要拿回虎子的盘口,继续做老吴家的生意,但是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做。”
“对,我不会!”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打断我的话:“你不能在长沙做任何事,你也不能留在这里。”他对着旁边一个人使个眼色,那人绕到我后面,几秒钟后,身后传来‘扑’ 的一声,接着是一声惨叫。我猛地回头一看,头皮就是一麻。
他居然扎死了人证。
那人到死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只是怔怔的望着杀了自己的人。就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闷油瓶连看都没看一眼,我的余光看到他一直在盯着我。我的双腿抑制不住的抖动,一种死亡带来的紧迫绝望感蔓延全身,冷汗顺着脖子流了下来。向东又蹲了下来:“吴邪,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话吗?”
我一声不吭。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如果不是强忍着几乎要吓得尿裤子。向东的脸毫无血色,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在我看来就像是一双老虎的眼睛,而我只是处于他下风一头等待宰割的猎物而已。 “你觉得,哑巴张今天能救你吗?”
我摇了摇头:“你要怎么做?别动他!”他满意的笑了一下,我立即听到身后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回头一看,几把枪已经同时指上了闷油瓶,而他依旧面无表情。
我一怔,心猛地揪了起来。向东坐回椅子上,用手做了个枪的姿势,对着我翘起手腕轻轻一指:“我只要一开枪,就可以一劳永逸,再无后患,你懂吗?吴邪?”我顺从的点头,这一幕似曾相识,但这次我明确他绝对不会那么做,如果我是他,已经能感觉到不对了,那个在后面的人毕竟是哑巴张,不是一个普通的马仔。可惜他感觉不到,他这种人强势惯了,无所忌惮。我知道他在暗示我什么,可腿还是在不听使唤的打着哆嗦。
“我这个人很讲原则。”他沉下脸:“你带着人证来找我谈,肯定不是来送死的,你没那么傻。所以,我也给你个面子,信你一次。只要你离开长沙,我保证不会碰你。”他说罢,挥了挥手,后面的人陆续放下枪。
向东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向门口走去,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搭上我的肩膀:“小子,给你个忠告:在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没说话的资格。”我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活动了一下麻酸的双腿。我站起身看向后面的小哥,他冲我点了点头。
目送向东消失在长廊尽头后,我和小哥走出去,过程中我回头看了一眼,整个会所都空了,四周一片安静。
来到外面,我狠狠的吸了口冰冷的空气。我清醒了,一些向东的立场和处境,在我心中明确起来。正如二叔所料,他无论如何不想杀我,他的一系列行动,都是在这个条件下展开的,我和他一样。我们都不想以杀伤人命为目的做事,这样做没有意义。吴家除了我,背后是更难搞的吴二白,我一旦死了,整个吴家会不遗余力向他报复,那样他的损失太大。向东虽然嚣张无比,他也不想节外生枝,他要的是我彻底‘认输’ ,彻底的‘服’ , 如果我不服,他还可以驶出更狠的招数,甚至真的杀了我也说不定。但是,事正如他所说的——对于我们两个来说,输和赢的机会都只有一次,一旦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我们两个,本来就没有任何‘谈’ 的余地。
突然,一滴水落到我的鼻尖上,下雨了。
胖子什么都没问,发动车辆驶出清水塘。
我打了晟焱的电话:
来了。
第三十一章逆战(下)
第一人称吴邪
胖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随他们。那是几十辆黑车组成的浩荡车队,春节的马路上是没有人的,宽阔的大街上只剩一路人马畅通无阻。
只有我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即将发生的堵车如期而至。他们的车停在一处十字路口的红灯前。我透过挡风玻璃望着外面的浩荡车队。再往前,是空无一人、布满爆竹残渣的街道,路上就连行人也没有。我用手指敲着座椅皮面暗数时间。一秒,两秒……我祈祷老天,一定不要出差错。
灯变了。头车刚一过,向东的车通过路口,向对面的马路飞速驶去。就在这个时候,路口的四个方向骤然出现几十辆面包车,这些车辆就像变魔术一样,立刻占据了整个十字路口。阵阵急速刹车的声音陆续从前后响起。白色的依维柯穿插在向东的车队之间、两侧,大部分是逆行,从各个路口窜了出来、急刹车。我立刻对胖子、小哥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拉开车门飞奔出去。
我们只有很短的时间,至多五分钟。转入马路一侧的巷子,径直跑到另一条路上,我远远地看到白色的S5停在路边——那是晟焱。拉开车门钻进去,他一脚油门踩到底,跑车猛地发动,离弦的箭一般直窜了出去。由于提速的太快,我全身重力一下子压在靠背上。他的开车的速度像飞,布棚的隔音效果太差了,一时间,耳边只有汽车提速的轰轰响,我扶着车门保持住平衡,凝聚所有注意力目视前方。
抵达路口他一个急转弯儿跟上了向东的车。然后降下车速。向东的车在离我们几百米远的前面,在这个距离下,我什么都看不清,就连那是不是向东的车都分辨不出。我转头看晟焱,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维持着相同的速度行驶了十分钟,前方的车看起来就是一个小黑点。但它始终没有消失,直到十分钟后,它停在了路边。那里是向东的拍卖行。
晟焱又是一次提速,直接开到离拍卖行几十米的地方。他打开门走了下去,径直走向向东的黑色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