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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奇难之事更是兴趣十足。吴邪也因为机关中所运用的一些术数问题曾转托吴三省向他请教过,因此对他的下落十分清楚。
过了卯时,太阳升起来,清晨的凉爽就褪得一干二净,又开始闷热地厉害。
两人一路行来,张起灵安静地连喘气声都不大听得到,吴邪觉得这样赶路实在无聊,加之刚刚狠摆了他三叔一道,心情大好,便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起他道听途说来的关于齐家的江湖传闻。平日他在家里也没几个可以显摆的对象,此时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
可是手舞足蹈了大半个时辰下来,任凭他说得口沫横飞、眉飞色舞,张起灵始终都是冷着一张脸眼神涣散,也不知究竟听进去了几分。看他这个样子吴邪便有些泄气,一面腹诽那人真是个能闷死人的闷油瓶,一面灌了几口凉水解渴,也不再说话了。
马不停蹄赶了半日路,到达严州府建德县时已近午时,吴邪问明了方位,便与张起灵策马前往位于梅城镇北门外的乌石山。
山上古木参天,绿荫浓密,更有淙淙泉水从脚下蜿蜒流过,真是好一处山明水秀的清凉世界。被烈日骄阳晒得头晕眼花的吴邪不由精神一震,跳下马来掬了几口山泉喝,只觉得清冽甘甜,连带着被暑热熏得浮躁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小哥,来喝点山泉水,消消暑。”
张起灵一身道褂密不透风,背上还背着个片刻不离身的长条布包,要是寻常人只怕早就热得中暑,但他在大太阳下晒了这么久,也只是额头上略有些薄汗而已,真不知是他定力过人还是体质特殊。吴邪虽招呼他一起下来喝水歇息,但他坐在马上根本就不动,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崎岖的山路出神。
吴邪讨了个没趣,干脆不去管他,只不断掬起泉水喝了一饱,又打湿手巾反复擦拭头颈上的汗水,折腾了好一会儿。期间张起灵并不曾出声催促,静静地看着他打理好了,重新翻身上马,这才轻轻说了一声:“走吧。”
齐羽在这乌石山上结庐已有数年,加之他算卦奇准,行事又不同于寻常的命理先生,在这一带已颇有名气。吴邪只是随便一问,就有热心的樵夫愿意带他们前往,边走还边和他们说一些齐羽的奇闻异事。在这些乡间的愚夫愚妇眼里,那齐羽都快是个半仙之体了。
那人领着他们到了山上的玉泉寺,在山门外便看到一条长桌,桌后坐了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正低头对付手中一大碗面条,身后插着个算命摊前常见的幌子,边上站着数人,一副想靠过去又不敢打扰的样子。
那樵夫向前一指吃面的人:“这位便是齐先生。”
吴邪道了声谢,又摸出几个大子儿给他。那樵夫推拒了几下,最后还是欢天喜地地收了。
二人走到长桌前,见那齐羽大约四十岁上下,与吴三省年龄相仿,生得貌不惊人。他穿了件白色绸衫,虽然看起来还算干净,但袖边领口已有明显磨损的痕迹。碗中也只是坊间小民最常见的阳春面,面汤上仅仅飘着几片葱花,连一点油星也不见。倒是那一双持碗筷的手修长白净,一看就不是苦哈哈们能有的。
吴邪正欲说话,边上就有人跳了出来:“我说,你们得讲个先来后到吧?我可是一早上就来了,顶着这么毒辣的日头等到现在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劝你们也规矩些,乖乖到后面等着去。”
不等吴邪开口,张起灵忽然说道:“我们问几句话就走,不是来算卦的。”
那人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是个道士,料想出家人不打诳语,也就不再加以阻拦,踌躇着退到一边。
此时齐羽已经将那一大碗阳春面吃完,抹了抹嘴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吴邪和张起灵问道:“二位欲问我何事?”
吴邪赶紧躬身行礼:“齐叔一向可好?小侄吴邪,乃是临安吴三省的侄子。这位张道长是小侄的朋友,今日有事特来拜会。”
齐羽颔首,也拱了拱手还礼,又转向张起灵道:“你就是哑巴张?”
张起灵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齐羽长叹一声:“也罢,你们且随我来。”说完他起身走进了玉泉寺,吴邪虽然心中疑惑,但看张起灵已经跟了上去,少不得也亦步亦趋地跟着。齐羽带着他们七拐八弯绕进一处厢房,推门示意他们进来。
吴邪看那屋中陈设和寻常出家人的禅房差不多,一色玩器全无,案上摆了几部书,不过是《周易》、《参同契》、《抱朴子》之类,床上衾褥也十分朴素。齐羽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翻开之后却发现那书中间被挖了一个大洞,里面放着个巴掌大小的罗盘,色泽漆黑发亮,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
他将那罗盘递给张起灵,说道:“东西在这里,你拿去吧。从今往后我齐羽与九门再无瓜葛,你也不必再来了。”
张起灵接过罗盘塞入怀中,却并没有说什么。
吴邪不懂他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又不好直截了当问个清楚,只难受得如同百爪挠心一般。他左右看了看,见齐羽桌上还摆着一封书信,仔细一看正是他半年前托吴三省转交的。看到这封信他便想起半年前遇到的一个在星宿定位上的难题,便问道:“齐叔,这信您看过了么?”
齐羽道:“信早就收到了,苦于一直没有解决的方案,最近才找到点头绪。所以这几日将这信翻出来,打算闲暇之余再揣摩一番。”
吴邪和齐羽本就在术数方面神交已久,鸿雁往来终不如对面长谈,于是两人就着心中所想和疑惑一番畅谈,直到齐羽突然惊道:“差点忘了今天还没有开市。吴贤侄,今日一谈我心中颇为畅快,只是外边还有人等我解惑,我也不好破了平日规矩,不如改日我去你家,也好做竟日之谈。”说着话就要起身送他们二人离开。
吴邪连忙站起身来,扶着齐羽的手说道:“不敢劳齐叔远送。”
就在二人手掌接触之际,齐羽眉头一皱:“贤侄,我观你掌纹带煞,近日可能会有一番波折,不如让我替你卜上一卦,也好有所防范。”
对于命理之说吴邪一向半信半疑,但此时齐羽提起,他也不便拂了对方一片好意,就点头应允。
齐羽从怀中摸出一副龟甲和六枚铜钱,捧在手中晃了几晃往案上一撒,凝目看时,眉头却皱得更紧:“坎上巽下,这是深渊藏珠之兆……”
吴邪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深渊藏珠?那不是说我近日将有一笔横财?”
齐羽摇了摇头,面露忧色:“深渊藏珠,求而不得,你所求之事终究可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此刻吴邪心中所求不过是避开家中严父责罚,便是求而不得,最糟也就是回去之后被送到书院念书。若真闹到那个地步,他大可以去奶奶那里哭一场讨个保,或者再逃去舅舅家避上几个月,也算不得什么要命的大事。于是并未将这一番话放在心上,道了声谢就与张起灵一同离开玉泉寺,下山去了。
两人刚刚走到梅城镇北门,还未曾出得门去,便看见一人骑马迎面而来,那人身材高壮,面上有疤,却是吴三省最得力的伙计潘子。
吴邪与他一向熟识,当即大喊了一声:“潘子。”
潘子勒住缰绳,看到吴邪也是一愣:“小三爷,你怎么在这里?”
吴邪嘿嘿笑了两声,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张起灵:“我陪朋友来找人,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三爷命我前来办事。那个……小三爷……”潘子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看您还是暂且不要回临安比较妥当。”
“哦?这是为何?”
潘子看了看他,神色十分复杂:“不是我说,小三爷,您这回算是踩到三爷的痛脚了。今日早些时候知府衙门已派人过来要钱,三爷费了好大心思才把他们打发走。这会儿派了人正满城找您,说是只要逮到直接打死,算他的。所以……您看……”
想到吴三省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吴邪拍着马鞍笑得几乎直不起腰,笑了片刻忽然“哎呀”一声抬起头来:“不好,我这趟走得急,可没有带多少钱。这出门在外的,没有盘缠总不是不行,不如……”
潘子会意,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抛给他:“这些您先拿去用,回来以后莫忘了还我。”
吴邪打开小包一看,见里面有两个小金裸子并两锭大银,顿时大喜:“嘿,你带的倒不少,娶媳妇下聘礼也用不了这么些。”
潘子苦笑:“这是刚刚收账,去钱库秤准换出来的。还不是您认的那笔捐,再怎么推搪抵赖也被知府讹去了五千贯,三爷让我们这次收账都用银子,拿银子秤付也便宜些。”
吴邪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记下了,日后定忘不了你的好。”
说罢便辞了潘子,出了梅城镇。
两人又并肩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就要走出严州府,张起灵还是一声不吭,吴邪却耐不住了。想他此行不为别的,只为了张起灵手中那盒暴雨梨花钉,此时齐羽也见了,罗盘也拿了,盘缠也有了,可那宝贝却连摸都没摸上一下,这闷油瓶子是打算等到何时?
想到这里,他勒住缰绳对着张起灵抱拳一笑:“小哥,幸不辱命,帮你寻到齐叔,咱们之前说好的暴雨梨花钉……是否能交给我了?”
张起灵略一沉吟,也不说话,只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小匣递给他。
吴邪小心翼翼地接过,拿手巾细细包裹好,收入行囊之中,又道:“多谢小哥,这马就当是我送你的,不必还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日后小哥若是路过临安府,欢迎再到我家做客,吴邪必当尽心款待。”
说完他拍马就要走,却听张起灵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吴邪一愣,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回答:“去潭州访友。”
张起灵点头,冲他抱了抱拳,策马离去。
与张起灵分道扬镳之后,吴邪一路往潭州而行。
既然短期内不能回家,不如找一个可以安心住下来的地方。潭州解家与临安吴家同为九门之一,又与吴家是姻亲,素来交好。吴邪幼时曾在潭州呆过几年,与解家现任当家解雨臣十分要好,后来虽回到临安也时常书信往来,此去拜访他必会热情接待。再说那潭州离临安路途遥远,没有十天半月绝难到达,就算吴三省有滔天的怒焰也烧不到,理当是个安全的避难所。只是这途中怕是少不了舟车劳顿,但他一向极少出门,一路上游山玩水,到也不怕寂寞。至于那匣暴雨梨花钉,到嘴的鸭子也不怕它飞了,不如索性等到了潭州解家之后再好好研究也不迟。
于是吴邪一面信马由缰,一面想着多年不见,不知解雨臣是否还如小时候一般漂亮得像个小姑娘。
大约走到盈川县地界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一天下来他尽顾着陪张起灵找人寻物,还不曾好好吃过饭,此时腹中饥火难耐,可是目下距离县城尚有一段距离。吴邪只得掏出一块干粮啃了几口充饥,心中思量到了县城定要寻个地方好好吃上一顿。听说这里有一种通心白莲,粒大圆润,久煮不散,若是遇到一定得好好尝尝。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杂乱无章地脚步声。随后便看到一个胖子由远及近跑来,脚步凌乱,神色紧张,好似身后有狼群追赶。他身上血迹斑斑,似是受了不轻的伤,背上背了一把四尺来长的斩马刀。还未跑到吴邪马前,后面已有十数人呼喝着追赶而来,不住喊道:“站住!别跑!把东西交出来。”
那胖子骂了声娘,从腰间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