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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花]花开时节动京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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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于千里?龙章凤姿……哼,果然还是敌不过真正的九天鸣凤么?” 
  花满楼听他话中含义,不由心头一动,再度开口:“荆兄,何苦?举头三尺,便是青天,因缘际会一早便有了安排定数。花满楼这一番话并不全是为他,人道众生皆苦,却不知命途中几多柳暗花明,人海茫茫,总有一人可与自己两两相契。荆兄……花满楼这一生得遇他,是几世修来的福,我既已求得一心人静待相守,便当真希望荆兄能寻到一世的福缘,这个人才当得起荆兄全心以待,与荆兄伉俪相合,白首不离。”一番话推心置腹,言辞切切,花满楼双手轻轻覆上荆无隐端着碗盏的手,暖玉一般莹润动人。 
  “满楼……”失神惊艳,下一刻便黯然。合该自己一早就栽进这莹润的温柔,偏偏忘记了花满楼是什么人。人皆言花家七童温雅良善,却忽略了他的神思智慧,皎洁明澈的七窍玲珑心一早便将这红尘千丈容于深处,怎样的曲折念想,到头来终瞒不过他熠熠心灯。多渴望那福缘即是他,在今后的数十年岁月能得他不离不弃,相守天涯。 
  终究……还是奢望么? 
  一时间千头万绪乱了心田,过往间一切关于花满楼的记忆如潮水翻涌漫卷,丝丝缕缕刻骨清晰。猛然间,荆无隐浑身一颤,随即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怔怔望了花满楼。良久,仰天一叹,又微笑起来。一滴清泪于眼睫渐渐泛起,终盈至无所承载的重量划过面庞,拂过微扬的唇角,悲怆地落地。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啊…… 
  让他茶饭不思魂牵梦绕的花满楼留给他的每一瞬记忆里,自始至终未曾少过一个人,飞扬意气,丰神俊秀的四条眉毛,形象竟是一般无二的生动明晰,仿若这二人从未分离。微笑的担忧的活生生的花满楼,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 
  何止死心塌地?放在心尖上呵护的宝,原来竟对那一人,蕴了满腹浓烈至斯的挚爱深情。 
  呵呵……终于还是输了啊……输得彻底。 
  稳住了碗盏,他悄悄将手翻覆握住对方,拉了他的手伸向自己腮边,抹去那一线泪痕。那么近,感觉那人修长的手指拂过脸颊,在触到泪痕的刹那,像被灼伤一般轻轻一颤,随即,低低的声音响在耳畔:“对不起……” 
  对不起。在最初与最后的春日里,他与他的对话如出一辙,一切痴缠的恼人的窃喜的情绪褪去之后,留下的终于只有这三个字,简短,却仿佛穷尽了一生。 
  那一年春季,他雪衣素颜,被陆小凤牵了衣袖在闹市人群中穿行。为了避开左侧的幼童而撞到自己,只听得他轻轻一句:“对不起。”诚恳而温和。就是那时吧,注定为他倾尽相思,再不复平日里的天下风流。 
  银牙暗咬,狠狠甩去心头纷繁情绪,他握了花满楼双手,定定看着他,说道:“满楼,你与陆小凤可有说过对不起?倘若没有,便也请不要对我说,你对他正如我对你,无需道歉,唯有深情。” 
  顺了顺气息,又道:“然你我皆是重诺之人,既然打了赌,便要赌到底。第一个赌算是我输,接下来的两个赌局,我不信你能胜得轻松。倘若你当真赢了我,你当日所求之事,我必全力以赴。”陆小凤,若不确定了你的心意,叫我如何甘愿将满楼交托于你。
(七)(下) 
  群芳艳妒,争春不苦,纵零落成泥,有暗香如故。 
  万梅山庄。 
  楼台掩映之间,有玉笛呜咽般响起,踏了轻盈舞步穿越万梅山庄连绵的矮坡,余音若有似无,袅绕盘桓在窗下廊前,入耳的片刻便淡去,雁过无痕。 
  酒呈浅碧,泠泠地注进翠青龙凤杯,高高低低的声响如飞瀑流泉,一声声叩在人心上,蓦地灵动起来。香气却并不太浓郁,幽深曲婉,层层叠叠的欲说还休。 
  隔年的“醉梅香”。 
  谁道三分逊雪?分明唇齿留芳。 
  陆小凤斜倚在万梅山庄主屋的暖榻上,三根手指微拢在一处,轻轻巧巧捏住酒盏,缓慢地转动,那杯里的酒液便摇晃起来,映了榻上燃着的琉璃花灯,光芒盈盈地流转出一室迷离。 
  西门吹雪坐在他对面,浅浅抿着酒,眉目间风轻云淡,一丝表情也无。陆小凤微醺了眼望他,恍惚觉得眼前这人也迷离起来,一身雪衣朦朦胧胧,轮廓都淡去,仿佛渐渐地,便会消失了踪迹,许久也不言语。 
  如此沉默半晌,陆小凤终于开口:“如你所说,小楼根本连万梅山庄的门都不曾进过?” 
西门吹雪并不看他,道:“是。” 
  “也未曾将任何东西交托于你?” 
  “是。” 
  沉默。春夜,天色寒凉。 
  “为何不拦下他?” 
  “没有为何。” 
  陆小凤闭上眼睛,不再开口。西门吹雪说“没有为何”,便已是结果,无需再问。既然如此,小楼,你却是何故要我来此处?渺渺茫茫这一路,接下来我要如何寻你?两月有余,早够我将往事前尘都辨个明晰,回首却再不见你了。懊悔终究无益,因而我跋涉千里来讨一个结局,只求你我微茫前路尚存一息,好让我如从前一般,将这一路痴痴惘惘,兜兜转转的心思统统讲与你知晓,弃了顾盼迟疑,守得云开见月明。 
  如若可以,我这一生,定与你守望相助,寸步不离。 
  小楼……你在哪里?你好不好?你可知我对你……对你…… 
  “他很好。”对面西门吹雪忽然开口。 
  陆小凤蓦地睁开双目,直直瞪了西门吹雪,欣喜开口:“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西门吹雪却不再开口,捏了酒杯,将冷香浮泛的残酒一饮而尽,取了桌上的古剑,便穿过主屋前的回廊,径自向后面的偏厅去了。 
  行至转角,脚步稍顿,终又回头,望了屋里忐忑忧心的陆小凤,道:“他很好,只说途径此处,听闻我庄内乐师新制的曲子,赞一声凝练磅礴,沧桑嗟叹颇有介甫遗风,如此而已。”说罢,不再停留,紧了紧掌中的剑,转至廊后不见了踪迹。 
  飘渺笛声像是心有灵犀,仙纶玉音于宁静致远之处峰回路转,随了他玉色身影一道蔓延开去,仿佛染了霜雪,清冷孤高,恰与他步步相合相契。 
  陆小凤半晌未动,脑中闪过无数心思,上一时近乎绝望的混沌逐渐明晰,想了一刻,笃定阖了凤目,屏了声息,凝神静待。 
  笛音里凝了霜花,一股子清冷淡澹如影随形。敛去纷乱心神,陆小凤一曲听罢,已将节奏细细揣测一遭。 
  双调,一百又一字,上下阕各十句,五仄韵。 
  有曲名唤《桂枝香》。 
  陆小凤当下不再迟疑,腰身一拧,双飞彩翼腾地而起,转眼跃出几丈开外,向万梅山庄门口直掠而去。西门吹雪在后花厅,只听得陆小凤提气开口,声音借了浑厚内力延绵不绝:“西门吹雪,此番情谊我陆小凤记下了,替我谢谢你楼后的故人,向他问声好。我先走了!” 
  西门吹雪眸光闪动,漠然表情忽而有了波动。桌上排开着一套紫砂茶具,暖人雾气随了茶香四下散逸开来。他缓缓拿过近旁的茶杯,杯里是上好的碧螺春,茶汤鲜亮,如秋池雨涨,馥郁芬芳。 
  轻抿一口,闭了眼回味,感觉如春阳煦暖,那暖意流过四肢百骸,通体便都舒泰了。 
  正如同搭在他肩上的,修长的手。 
  轻轻叹一口气,西门吹雪缓缓睁开双眼,也不回头,只问:“何必?” 
  玉笛横过眼前,轻轻落在桌上。一袭雪衣莹如满月,转到他面前,星眸深如点漆,定定望向他,许久方才开口:“为你。”顿了一顿,又道:“他是你朋友。” 
  不再言语,西门吹雪抬手,抚向眼前这人额上垂落而下的碎发,继而伸向背后,轻轻拥住他。一室的寂然忽而便被脉脉流转的温情换去,同样白衣的两个人,相互拥成依偎的姿势,光芒璀璨,分明便是宝剑出匣,刹那清光照亮前世今生。 
  西门吹雪先开了口:“所幸当时……” 
  叶孤城靠在他肩头,微微颔首:“所幸。” 
  所幸在最后的关头,有人顿悟,有人恍然,有人错了手。 
  陆小凤,当日你助我保下他,此番,便当我还了就是。 
  一世不过数十载春秋,怎容得两心相许却躲躲藏藏,终不相守? 
  陆小凤,好自为之。 
  “再吹一曲《蝶恋花》,可好?” 
  “好。” 
  笛声袅绕越过千树残梅,沉醉了整个春季。 
  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
(八) 
  万梅山庄向西一里。 
  司空摘星坐在街边的茶楼,耐心早已荡然无存。 
  茶已喝了数巡,自晨光初露直喝到暮色四合,还不见陆小凤从万梅山庄返回。偏偏前段时日与这小鸡打赌输掉,被迫硬着头皮偷去一坛西门吹雪窖藏十年陈的竹叶青,死陆小鸡尚不知足,还要他在万梅山庄酒窖泥壁上留书题字,端端正正写上“美酒当赠知音人——司空猴子敬上”,害他纵然心知西门吹雪不会当真动怒,却仍旧两月余不敢踏足万梅山庄方圆五百里之地。现下行至此处已是极限,自己说什么也不愿到那冷冰冰的苦主面前自讨苦吃,只好暂且在这里等消息。想起西门吹雪剑锋出鞘,心下便是寒冰样冷冽彻骨,不禁肩头一颤。抬眼却望见陆小凤自远处策马飞驰而来,顿时欢喜,忙跃出茶楼,牵了马到门前迎他。 
  陆小凤御马在司空摘星身侧一个急停,面朝他唤道:“老猴子,走了,去金陵。” 
  司空摘星心中疑惑,却也知是他寻着了新的线索,当下不敢怠慢,牵过马缰一跃而上,双骑并辔疾驰而去。 
  路上,司空摘星斟酌良久,还是开口问道:“陆小鸡,你在万梅山庄找到了什么?听袁二公子所言,花满楼身边似有个精明厉害的人物,况且依花满楼脾性能耐,此人当是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蒙骗于他,方能毫不费力将他带走。就像……就像那时候,那个上官飞燕……你,当真一点不担心?” 
  陆小凤闻言,转头望了老友面上紧张神色,知他虽替小楼忧心,却又生怕触及自己痛处,是以这般小心翼翼,于是微笑起来:“老猴子,你紧张什么?陆小凤不是水晶琉璃,碰不得触不得的。大金鹏王之事自然是个教训,也正因如此,以小楼玲珑心思,断不会跌进同一个坑里,况且那衣角上便是小楼手书,你也亲眼见了,字迹清秀隽永,未见丝毫颤抖,想来他定然身体康泰,心境舒宁。带走他的那人……当无恶意。” 
  当无恶意。 
  那么小楼,是什么人用了何样借口,方能求得你一个心甘情愿,与他把臂同游? 
  忽而忐忑起来,两月余之前他与花满楼最后一次聚首的记忆蓦地跳脱了禁锢,占据脑海如斯清晰。花满楼的关切忧心,花满楼的手足无措,花满楼的只言片语,连同他自己进退维谷的苦闷艰难,最终统统转换成二人微醺后的一个对视,那一刻,洪荒不再,天地俱老。 
  一切均是自己的错觉么?他早知晓花满楼看不见,然而就是那一瞬,花满楼睫羽轻扬,秋水剪瞳深如寒潭,牢牢对上了自己。突如其来的专注与情长如同璀璨烟花在他脑际猝然盛放,他不能确定自己在潭心看到了什么,那些一瞬即没的感情的痕迹激得他耳畔擂鼓般轰鸣,回声萦绕至今,久不散去。而今细细想来,竟恍惚得宛若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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