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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烧什么香?多少年公家都不让干这事了,那是‘四旧’,封建迷信。妈我都不烧十几年了,你怎神神道道的又想起这事来了。可不敢去,叫你们学校知道了,小心人家把你退回来不要你上学了。谁家一个上大学的文化人还信这个烧香啊嗑头的,我这没文化的老太婆也不信了。人家公家也不叫你信。我看啊,我娃是这两天家里的活计干得多了,累得不行了。可怜的我娃,啥时受过这苦。都是你爹妈没本事把我娃害的。今儿个不用我娃再受了,骑上你三姐家的车子去县城,到你四姐那儿耍上几天,这活计哪是我五儿做的呀!”老妈心疼地给我擦去了额头上渗出的汗水。爹一声不吭,把视线转到了窑外。“叭哒、叭哒”一个劲地抽着他的旱烟。
我有些哭笑不得。谁说农村人没文化,爱搞封建迷信?说他们没文化,可回家讲的一套一套,他们都能记得住,虽然不一定能接受。可要说他们有文化,愚昧落后的观念,在他们身上一抓就是一大把。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个辙,轻而易举就被不识几个字、估计也是虔诚的烧香磕头一族成员的老妈给否定了。理由很简单:公家不让,抓住不得了。我也是笨的,过来这个世界一年多了,看来还没有完全融合到这个社会里。且不说“文化大革命”十年间烧香磕头谁也不敢提,就是把烧香磕头的历史从文革再上溯到建国后的十几年里,国家也是大张旗鼓地在农村这个重灾区开展了声势浩大的了反对封建迷信、崇尚科学的大行动。这个年月,刚填饱肚子,谁还有心,谁又敢干那种事。我不禁懊悔不已,,找什么理由不行,非要找这个(因为十几年后,真武山成了我们全省闻名的道教圣地、旅游佳境)?再编别的理由就太牵强了,也容易引起家里人的胡猜疑。本来他们这几天就过得不安稳,别再让他们害操心了。好在老妈已放出一条“生路”来了。出去不还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吃过早饭,三姐照例前来报到。老妈又对她唠唠叨叨说了半天我想去兰城县的事,“三女子,把你家的车子给五儿骑几天,让他到四女子哪儿住几天,上惯学的娃娃,闷在家里憋也把我娃憋坏了,让他到县城耍几天。”
三姐眼珠一转:“好啊,我也好几个月没去县城了,正好有些要卖的东西,听说城里百货公司进回来不少白洋布,价钱又便宜又好。五儿,去的时候你把三姐给带上。在城里耍上几天,再和你四姐相跟上一块回来。啊!”
三姐咋这么精呢?难道是她看出了什么?不可能呀。我望着三姐,脸上笑咪咪的,心里却恨恨地想:你怎不去KGB那呢,你比他们的特务还要鬼大,人家不过是盯稍、监视,你倒好,套个儿一个贴身控制,不在时还要再安排一个接班的。哪有你这样的嘛,精也精得太过头了。
“妈,你出来一下,我和你说几句说。”三姐对老妈说。
“好话不背人,”,我盯着三姐一脸坏笑:“背人没好话。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切,我们女人家的事,你个后生家的也想听?小心操心得操得头发白了,连婆姨也寻不下。”三姐给我甩了个白眼,把老妈拉出去了。
肯定又在问我这两天的情况,说不得还要给老妈再安排、布置什么任务。唉,都是那天自己不冷静搞出那么大动静造成的。害得多么善良的一家人心神不宁、提心吊胆,连日子也过不好。教训啊!冲动是魔鬼,这的的确确不仅仅是一句戏言。
近十一点,我骑车带着三姐到了县城。
仅隔了一年,永明县城与去年我上高中时面貌截然不同。原先冷冷清清的街道两侧出现了十几个摆着粮食、蔬菜的摊子(原先都在大桥底下,像搞地下工作似的秘密进行),还有几个带着自家编的笤帚、柳筐的农民沿街叫卖。讨价还价声、吆喝声给这原本冷清的街头增加了一些生气。虽然两边的建筑物还是依旧,但毕竟它还是要慢慢地、继续变化的。
“三姐,我要去兰城,你让不让。”把自行车立在街头,我问三姐,脸上一付满不乎的样子:“你让去最好,不让去……”
“不行!在家妈不让你去,说得好好的,你抽哪门子筋?”三姐毫不犹豫回答,满脸写着:这事没商量。
“好三姐,你最亲我了,你就让我去吧!就七、八十里路,都是平坦坦的大马路,一两个小时就到了,顶多、最迟我明天就回来了。好吗?”我连忙来软的,三姐这人平时吃软不吃硬。
“不行,你一个人去出了事,我可没法向咱爹妈交代,他们不会轻饶我的”。三姐一步不退。
“哪、哪、哪算你厉害!哼,平时说亲我就会嘴上说,一见实的就下坡。好、好,咱走着瞧,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拴在你的裤腰带上。你就能茅房也不去?!只要你能憋住。到时候你露下个空,可就别怪你老弟我……,哎、哎,别踢我、别踢我呀,我这才这么一说,你怎么就动上手了?君子可是动口不动手的。”,我连连躲闪三姐的飞脚。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我就踢你个耍赖的狗屁君子,就踢你,你还想偷的跑哩,胆子越来越大了,还管不了哩。在家里我就不放心你。你个小毛孩子,嘴上的毛还没全长出来,就敢胡逛,我踢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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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寻找自己(3)
三姐飞脚连起,我腾挪躲闪险像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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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半天,被打的没什么,打人的反倒气喘吁吁地叉着腰站在哪儿作大喘气了。
我好笑地说她:“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你总不能这几天老是跟着我吧!我可是你带出来的啊,要是偷跑了出个事,你回去也交不了帐!不如我悄悄地跑一趟,顶多明天、超不过后天就回来了,你也别跟家里人说,怎么样?”
三姐无可奈何地望着我不吭气,过了半晌,开口了:“两条路你选,要不去你四姐那儿骑上她的车,咱俩人一块去;要不,你四姐那儿咱也不去了,咱现在就回家。别的你想也别想!你是要不回去,我就是拿绳子绑,也要把你绑回去。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看着三姐这软硬不吃、扯不断的牛皮糖样,我只好投降,答应和她一块先取车再相跟前往兰城县城。
县委大院食堂哪儿吃了一点午饭后,我和三姐各骑一辆自行车在四姐疑惑的注视下,踏上了前往兰城县的旅途。
兰城县距玉平县只有八十多里路。天虽然有些热,但我和三姐两个年轻人体强力壮,路又是一马平坦,不到两个小时我们就赶到了兰城县,也就是下午的三点多一点。
一九八0年的兰城县,和我留在脑海里小时候的印象差不多,还是只有一条不到一百米的主街,零零星星分布着粮店、糖酒门市部、百货五交化商店等几个建筑物。由于兰城县城地势东、西两面临山,一条河从县城中间流过,这样就把本来就不大的县城分成两个小豆腐干。当地人戏称:站在县城的北边放个屁,南边的就得赶快捂鼻子。可见其小。
“这兰城县城也不昨的,还不如咱们的县城大呢。”三姐骑车不到五分钟,就逛完了整个县城。她对我撇撇嘴,“真不知道你是发了什么疯,硬要跑到这来烧什么香?鬼才信呢,说实话吧,到底你来干什么,反正也依了你来了,别让你三姐像个二傻子似的跟在你屁股后瞎转悠。”
我呆呆地望着这条曾经走过、跑过、玩耍过的街头,小时候的事情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一个个断断续续的画面连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多么熟悉的地方啊,我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快乐无忧的童年时光。这里还有我的……
“喂,问你活哩,怎么不吭气?”三姐不耐烦的一声大喝声打断了我的遐想,“啊,问我什么?奥,来这呀?主要是想来散散心,我还从来没有到这呢!听人说这里的真武真武山挺好看的。我说要来这玩,爹妈肯定不让来。”我随口回答。
“你没去的地方多的多了。你要都去不把人折腾死啊!一个破山有什么好看的,咱一出门就是山,一抬腿就是山,村里的山还没爬够啊!?”三姐还是不相信。换了谁也不会相信!
不相信也懒得解释,也没法再解释了,总不能跟她解释我来寻根吧,我又没病!她也肯定会怀疑我是不是大热天中暑了——满嘴胡话的。
沿着熟悉的街道,我走在还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破破烂烂的、用石板铺就的小巷里,药村公司、新华书店、裁缝铺……这一切看着都是那么的亲切。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我曾经住了十几年的小院,里面住五、六户人家,院里有一口井,一棵大槐树,每当槐花开的时候,井台上就铺满了一层层被风吹落的白色略带微黄的槐花,整个院子里到处都是一股槐花散发出的、淡淡的芬香。从井台再往后走几步,还有……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快要溢出的泪水,把视线都快要遮住了,前面一片模模糊糊的。步伐越来越慢,车轮在一寸一寸往前挪,唐朝倒霉诗人宋之问的一首绝句下意识地顺口而出:“岭外音书断,终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神神道道的,又不是到了外国。你要去哪找个人问就问吧,还不敢问外人!就你这胆儿,还一个人敢往这儿跑,我就日怪了,人家BJ那么大,你咋就敢一个人呆了一年呢!还没丢了你!”三姐在我后面听见我念叨,大发感慨。
这都哪儿跟哪呀!挺悲戚的我被她怎么一搅,心里反倒不怎么难受了。悄悄擦了擦眼睛:”走吧,三姐,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那真武山,看有没有人们夸的那么好!早点爬山、早点回家。
“行,依你,看个破山跑这么远,真是发神经。我们屋前屋后可不都是山嘛,哪一天你能不看见山就能过了一天呀?还不如有这时间你带三姐去省城转一圈呢!”
就在离那棵有大槐树的院子50米处,有一家国营旅馆,这也是除了县招待所外,兰城县唯一的一家隶属县商业局管辖的下属旅馆。
登记时,我习惯性地去掏身份证,一摸摸了空,才想起这是什么年月呀,哪来的什么居民身份证?
“单位介绍信,住几天,要几个房间?”,冷冷的、职业性的问候语从面如寒霜的旅馆服务员嘴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吐出。
单位证明?糟糕,光顾忘了跑了,倒忘带证明了。这年头出外住店必须有证明。有工作的单位得带介绍信,没工作的农民带大队的介绍,一般市民到街道办。否则外出必须跟一个有介绍信的了,不然的话就只能露宿街头。有钱、多给也不行!
没介绍信,说破大天服务员也不买帐。三姐她从来没出过门,眼巴巴地看着我:“咋办呀,五儿,今天三姐和你去大街上睡吧!看你这折腾的”。
这有什么难的。五年的县委秘书被这点事难住,那不就那几年白混了。我拉着三姐跑到兰城县委办,跟他们一说我四姐吴永丽的名字,还真管用。都知道永明县的那个漂亮女同行。我想打个电话找四姐来验明证身也被免了。一位小年轻干事(这人我没影响,估计在我参加工作时就调走了)给国营旅馆经理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