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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行云苦笑道:“王公子手下留情,在下才有幸捡了条命,真是惊险地很哪。”
王怜花似乎是很不好意思地道:“都是小弟的不是,下手没个轻重。中了在下的阴阳刺穴针非死即残,幸好巫兄神功盖世,不至于此,要不小弟可真要歉疚死了。”
巫行云叹道:“王公子的手段岂会落空?在下虽然侥幸没死,却不幸残了。”
王怜花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禁有点疑惑,忍不住便问道:“哪里残了?”
虽然气色灰败了点,身形瘦削了点,中气虚弱了点,却是怎看都活动自如。
巫行云看着他嘻嘻一笑,道:“此事不可与外人说。在下悄悄地说给王公子听,可好?”
王怜花自是没得选择,任其走到跟前,附唇在他耳边。真打算听他讲些甚么,不料巫行云却飞快地舔了他耳廓一下,痒丝丝麻酥酥的,弄得他半面潮红,飞快捂住耳朵退了半步。却因这动作突如其来,他这一退又急,又差点被脚下铐链绊倒,真是狼狈无比。
巫行云却恶人先告状似的惊讶道:“王公子为何走开?在下还没来得及讲。”
王怜花低咳了两声,道:“若是不方便说,也不要紧。”
巫行云笑道:“自然自然,症状十分明显,王公子到时一看便知,讲不讲也应无大碍。在下那日冒险用了截命之蛊,不料却中了王公子的阴阳刺穴针,体内阴阳二 气紊乱,若非在下牺牲内力,将乱气抑制不使其相融,恐怕早就阴阻阳崩而死。但正因如此,那截命之蛊反噬在下自身,若不赶紧医治,恐怕在下也真是没有几个月 好活了。”
王怜花故作大惊失色道:“既然如此,巫兄便该早日寻访神医,好生医治。”
巫行云笑道:“生死人,肉白骨,世上又有哪个神医的手段,比得上王怜花王公子。”
王怜花苦着脸道:“可巫兄应该知道,在下医治人所要的条件实在很高。巫兄若肯相付,在下自当没有二话,为巫兄尽心医治。”
巫行云道:“王公子但说不妨。”
王怜花淡淡地道:“在下要断情花。”
若是别人一说就信邪,便不是王怜花王大公子。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还是记得看了蓝岚一眼。。
只见蓝岚突然抖了一抖,同时也无声地笑了一笑。得意与惶恐的神情矛盾地出现在同一张脸上,说不出的诡异。
他的神情配合他的“忠告”,仿佛是一种和谐的讽刺。
王怜花突如其来地感到惊恐。
巫行云却胸有成竹地大笑起来:“好好好,王公子要什么,在下就给什么。小蓝,取断情花来。
难道断情花不是只在夜晚开花?
现在可还是白日。
王怜花有些警醒,连忙改口道:“若是不方便……在下,也不强求……”
巫行云马上截住他话头,志得意满地笑道:“不不不,王公子的要求,在下一定满足。”
(五十)
满足。
王怜花无来由地觉得,巫行云的这句话的最后两个字,说得真是百转千回,韵味无穷。
这也难怪,一个人在觉得自己必胜无疑的时候,总是难以掩饰得意之情。而事实上,巫行云的得意之情表现得还算含蓄。
含蓄是汉人的美德,王怜花并不觉得巫行云该有这样的优秀品质。
不过像是剧中的名角出场之前,刻意压抑的鼓噪,只等戏唱到高…潮的时候,来一次排山倒海般的宣泄。
隐忍通常谕示着更大的危险。
此时,被认定为必败无疑的那个人该当如何?
发抖?哀求?或是摆出无所畏惧的英勇姿态?
都不过是预料之中的暖场演出。
王怜花想来想去,觉得什么样的表现都不太合适,于是决定先笑一笑。
笑了一笑之后,他又很痛心疾首地想这实在像是沈浪才会有的反应,沾上了向沈浪学习的嫌疑,很有点泄气和后悔。
不过他的笑实在很好看。
若说沈浪的笑像春风,王怜花的笑便像是春风中开出的,第一朵花。
春风不过是温柔的撩拨,花朵那生动明媚的姿态,却像是要故意逗引地别人心花开放,粲然微笑。
果然有一个人,看得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笑的人却并不是巫行云。
而是他身边两个俊俏的童子之中,一个看似年纪略小些的,用袖子掩住了嘴,发出轻轻的笑声。另外一个稍长的童子虽未发声,却也忍不住唇角微扬,笑意浓重。
巫行云听了这笑声,故意露出惊奇神情道:“雁先生,为何笑得如此开心?”
那名叫“雁先生”的小童笑答道:“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主动要断情花,难免从心底里高兴。”
他话一出口,王怜花不禁吃了一惊。只因这小童年约不过十一二,面貌秀美无暇,说话的声音却实在有些怪异,尖细违和,听上去甚至有阴阳怪气之感。
巫行云又问另一童子道:“鱼先生总不会也为此事高兴罢?”
“鱼先生”道:“不,不过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到了这里,还能笑出来的人。”他声音比雁先生粗些,虽与他的相貌也不甚相称,听起来倒不十分诡异。
巫行云听了这两小童的回答,也不评断,只对王怜花笑道:“王公子久候了,实在失礼,请坐。”
坐?
坐在哪里?
房中除了巫行云所坐的那张可笑的高背椅,房间里连凳子都没有一张。
不过王怜花很快随着他们的眼光找到了给他安排的席位。一张窄长的矮榻,高不过半尺,榻头正对着巫族长的伟大坐席,这奇怪的形状和方位让王怜花好生思考了一下,究竟应该坐在这东西的哪个方位:若是坐在符合逻辑的长榻边,必然侧对着巫族长的尊容,显得尤为无礼;若是坐在方位正确的短榻边,那姿势就会很像骑长凳装竹马的小童,也实在是滑稽地可以。
于是他决定谢绝:“不不,在下站着就可以。”
听了他这话,鱼先生和雁先生居然齐齐哄笑起来。
雁先生忍俊不禁道:“他好像是第二个说这话的人,而且比上一个还要有趣。”
鱼先生若有所思道:“也许汉人都是这般拘泥,小蓝便没有如此。”
“王公子可是嫌那里坐着不舒服?在下疏忽了。”巫行云很贴心地替王怜花解围:“因为那里本来就是用来躺而不是用来坐的。王公子若是不知道该怎么用,就让鱼先生和雁先生来帮帮你的的忙罢。”
鱼先生和雁先生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急步上前,一左一右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轻轻一拍他的肩膀。这一掌拍在他肩后外俞穴上,本是极阴毒的暗算招数,为着要卸开人的劲力将其推倒。只是这两个小童用劲虽巧,内力并不算得十分深厚,王怜花何等样人,如何能让他们如此便宜得了手去?
巫行云唇边笑意更加浓重,似乎已料到这两个小童必然在王怜花身上吃些暗亏,却也同样喜闻乐见。猎物挣扎的姿态总是比垂首乞怜的模样使人兴致高昂。就算是要剥皮去骨,食入腹中,也是原本鲜活的才够美味。厨师的困窘更能挑逗起食客的兴致,更加期待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饕餮。
王怜花却又出于他意料之外,不知道该说是惊奇还是惊喜。
他非常乖顺地顺着那两个小童手掌使力的方向跌坐了下去,原本也许试图稳住身躯在那榻上坐直,维持他所该有的优雅而骄傲地风范,却又被那两个小童顺势一推,整个人仰倒在那张窄长的榻上。
只见他双唇微张,喘息促促,从喉口到胸口,泛起一阵略显急切的美好起伏。这种微妙的波动从脖颈处白皙柔软的肌肤开始,引导人的视线缓缓深入绯红色的衣襟深处。一个人站着笑的时候和躺着喘息的时候的模样本该有所区别,但变化来得这样猝不及防不可阻挡,简直有刻意勾引般的罪恶。
鱼先生突然退了一步,抬头一看,雁先生却走近了一步。
巫行云越发觉得有趣,又问他们为何进退。
雁先生舔了舔唇,似乎是极困难地挤出一句听似正经八百的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尤物,当然要更近些看看。”他双唇鲜红,显得舔舐的这动作在轻佻之外,又带着点邪恶的气息。衬着孩童的天真脸颊,那模样,真是难以形容。
鱼先生紧攥双拳,全身颤抖,语无伦次道:“我……我……已经好久没有……不敢多看……”
巫行云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毕,方对王怜花道:“王公子为何一点都不反抗,任他二人施为?这可是在是不像阁下的作风。”
王怜花端端正正地躺在榻上,悠然自得地道:“入乡随俗,客从主便。巫兄既说这榻是用来躺的,在下躺着便是,有何可说。”
鱼先生和雁先生这下又齐步上前,从那矮榻下拉出四根细长锁链,将那咬齿扣在王怜花手腕脚腕的暗扣之上。他二人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巫行云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一边问王怜花:“王公子可知他二人要做什么?”
王怜花叹了口气,道:“看起来,特别像是打算刑讯逼供。其实这个时候,巫兄就算什么都不做,小弟也定然对巫兄的所有请求,照单全收。”
巫行云笑道:“可是你好像到现在都没有开口求我。”
王怜花依然十分忧伤地叹气道:“若我是巫兄,既然已摆了这么大的阵仗,断然不肯虎头蛇尾。”
鱼先生和雁先生将锁链固定好之后,又仔细调整了一下长度,使王怜花处在一个能够挣扎却不能够挣脱的位置之后,十分满意地收手,回报巫行云道:“族长,可以开始了吗?”
巫行云道:“小蓝,把断情花拿上来。”
原来蓝岚等在门口,已有片刻,听得巫行云传唤,便将手中托盘送了进来,放在一旁之后,便要退开。却被巫行云叫住,道:“小蓝,过来。”
蓝岚迟疑地走到他跟前,却被他一把揽住,揽到膝头,却也不敢挣脱。巫行云凑在他耳边低笑道:“陪我看看不好?”
蓝岚低头道:“是。”
巫行云便吩咐道:“鱼先生,雁先生,你们可以开始了。”
这个时候,王怜花总算理解了这房中看似古怪而可笑的布局和摆设之中所包含的逻辑,以及自己现在身处的境地,却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应该为自己所处的位置感伤。
巫行云所坐的那个台子,是一个看台。而他所躺的这张窄榻之所以正对着看台,也完全是为了照顾看台观众的观看视角。自上而下,一览无余,谁主演这一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这看台上唯一的观众坐席上的人,感到愉悦和满足。
若是不想躺在这张榻上,那末应该呆在哪里?
巫行云的腿上——这是蓝岚身体力行告诉你的,正确答案。
究竟哪个位置更好一些,这还真是个问题。
鱼先生和雁先生早已等待不及,齐齐应了一声,从旁边架上搬下了一口小小的、暗褐色的牛皮箱子。两人从箱子里各拿出了一样事物,然后,很细心地将箱子合上,也不知里面都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
这想法让人不安。
自然,令人忐忑的不是箱子,而是无所知。
拿出了什么?里面还有什么?
拿出的是两根短棒。
短棒粗如小指、长约尺余。棒身一半涂墨,一半涂朱,漆面光滑精致。握在童子手中,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