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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奋战,身先士卒,生擒贼魁元逆义方,得悉逆谋。御前侍
卫葛通等三人,忠勇殉国,求皇上恩典,对三人家属厚加抚
恤。
韦小宝听了,说道:“把富参领和张赵两位侍卫头领的功
劳也说上几句。”富春等三人大喜道谢。韦小宝又道:“再加
上几句,说咱们把反贼一十九人都擒住了,反贼却说什么也
不肯吐露逆谋,我便依据皇上先前所授方略,故意将一十八
名反贼释放,这才将全部逆谋查得明明白白。”三人齐道:
“放走一十八名反贼,原来是皇上所授方略?”
韦小宝道:“这个自然,我小小年纪,哪有这等聪明?若
不是皇上有先见之明,这一桩大逆谋怎查得出?”
韦小宝说的是先前康熙命他放走吴立身、敖彪、刘一舟
三人,以便查知刺客入宫为逆的真相。张康年等却以为王屋
派来袭之事,早为皇上所知,那么诬攀吴三桂,也是皇上先
有授意了,眼见一场大富贵平白无端的送到手中,无不大喜
过望,向韦小宝千恩万谢。
按照满清规矩,将军出征,若非奉有诏书,不得擅回,虽
然韦小宝离北京不过二十里,却也不能自行回宫向康熙亲奏,
当下命两名佐领、十名御前侍卫,领了一个牛录三百名兵士
(按:八旗兵三百人为一牛录,牛录为“大箭”之意,为首者
持大箭为令符。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固山。)连夜押
了元义方去奏知康熙。他心下得意:“这一下搞得吴三桂可够
惨的了。沐王府跟我们天地会比赛,要瞧是谁斗倒斗垮吴三
桂。老子今日对两位师父都立了大功,天地会的陈师父喜欢,
皇帝师父也必喜欢。”
次日领军缓缓南行,到得中午时分,两名御前侍卫从京
中快马追来,说道:“皇上有密旨”。韦小宝大喜,当即召集
众侍卫、骁骑营众军官在中帐接旨。
那宣旨的侍卫站在中间,朗声说道:“骁骑营正黄旗副都
统兼御前侍卫副总管韦小宝听者:朕叫你去少林寺办事,谁
叫你中途多管闲事?听信小人的胡说八道,诬陷功臣,这样
瞎搞,岂不令藩王寒心?那些乱七八糟的说话,从此不许再
提,若有一言一语泄漏了出去,大家提了脑袋回京来见朕罢。
钦此。”
韦小宝一听,只吓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只得磕头谢恩。
中军帐内人人面目无光,好生羞惭。富春、张康年等不敢多
说,心想你这小孩儿胡闹,皇上不降罪,总算待你很好的了,
眼下你心情恶劣,没的找钉子来碰,各人辞了出去。
那传旨的侍卫走到韦小宝身旁,在他身边低声道:“皇上
吩咐,叫你一切小心在意。”韦小宝道:“是,皇上恩典,奴
才韦小宝感激万分。”取出四百两银子,送了两名侍卫。待两
人走后,甚是纳闷:“难道皇帝知道我诬攀吴三桂?还是元义
方那厮到了北京之后又翻口供,说我屈打成招?看来皇上对
吴三桂好得很,若要扳倒他,倒是不易。”
傍晚时分,押解元义方的侍卫和骁骑营官兵赶了上来。韦
小宝碰了这个大钉子,大家赌钱也没兴致了。一路无话,不
一日,到了嵩山少林寺。
住持得报有圣旨到,率领僧众,迎下山来,将韦小宝一
行接入寺中。
韦小宝取出圣旨,拆开封套,由张康年宣读,只听他长
篇大论的读了不少,什么“法师等深悟玄机,早识妙理,克
建嘉猷,夹辅皇畿”,什么“梵天宫殿,悬日月之光华,佛地
园林,动烟云之气色”,什么“云绕嵩岳,鸾回少室,草垂仙
露,林升佛日,倬焉梵众,代有明哲”,跟着读到封少林寺住
持晦聪为“护国佑圣禅师”,所有五台山建功的十八名少林僧
皆有封赏,最后读道:“兹遣骁骑营正黄旗副都统、兼御前侍
卫副总管、钦赐黄马褂韦小宝为朕替身,在少林寺出家为僧,
御赐度牒法器,着即剃度,钦此。”
前面那些文绉绉的骈四骊六,韦小宝听了不知所云,后
面这段话却是懂的,不由得脸上变色。康熙要他去五台山做
和尚,他是答应了的,万料不到竟会叫他在少林寺剃度。这
道圣旨一直在他身边,可是不到地头,怎敢拆开偷看?何况
就算看了,也不识其中写些什么。
晦聪禅师率僧众谢恩。众军官取出犒赏物事分发。韦小
宝在旁看着,心下满不是味儿。
晦聪禅师道:“韦大人代皇上出家,那是本寺的殊荣。”当
即取出剃刀,说道:“韦大人是皇上替身,非同小可,即是老
衲,也不敢做你师父。老衲代先师收你为弟子,你是老衲的
师弟,法名晦明。少林合寺之中,晦字辈的,就是你和老衲
二人。”
韦小宝到此地步,只得满目含泪,跪下受剃。晦聪禅师
先用剃刀在他头顶剃三刀,便有剃度僧将他头上本已烧得稀
稀落落的头发剃个精光。晦聪禅师说偈道:“少林素壁,不以
为碍。代帝出家,不以为泰。尘土荣华,昔晦今明。不去不
来,何损何增!”取过皇帝的御赐度牒,将“晦明”两字填入
牒中,引他跪拜如来,众僧齐宣佛号。
韦小宝心中大骂:“你老贼秃十八代祖宗不积德,却来剃
老子的头发。你念一声阿弥陀佛,老子肚里骂一声辣块妈妈。”
突然间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满殿军官尽皆惊得呆了。
众僧朗诵佛号,无人理他。韦小宝哭了一会,也只好收
泪。
晦聪禅师道:“师弟,本寺僧众,眼下以‘大觉观晦,澄
净华严’八字排行。本师观证禅师,已于二十八年前圆寂,寺
中澄字辈诸僧,都是你的师侄。”
当下群僧顺次上前参见,其中澄心、澄光、澄通等都是
跟他颇有交情的。
韦小宝见到一个个白须如银的澄字辈老和尚都称自己为
师叔,净字辈中也有不少和尚年纪已老,竟称自己为师叔祖,
倒也有趣,即是华字辈的众僧,也有三四十岁的,参拜之时
竟然口称太师叔祖,忍不住哈哈大笑。众人见他脸上泪珠未
擦,忽又大笑,无不莞尔。
康熙派遣御前侍卫、骁骑营亲兵来到少林寺,原来不过
护送韦小宝前来剃度出家,但皇帝替身,岂同寻常,若非如
此大张旗鼓,怎能在少林群僧心目中显得此事的隆重?
骁骑营参领富春,御前侍卫赵齐贤、张康年等向韦小宝
告别。韦小宝取出三百两银子,要张康年在山下租赁民房,让
双儿居住。少林寺向来不接待女施主入寺,双儿虽已改穿了
男装,但达摩院十八罗汉都认得她是韦小宝的丫头,是以她
候在山下,只道传过圣旨、封赠犒赏之后,韦小宝便即下山
回京,哪料到他竟会在寺中出家。
韦小宝既是皇帝的替身,又是晦字辈“高僧”,在寺中自
是身份尊崇。方丈拨了一座大禅房给他。晦聪方丈道:“师弟
在寺中一切自由,朝晚功课,亦可自便,除了杀生、偷盗、淫
邪、妄语、饮酒五大戒之外,其余小戒,可守可不守。”跟着
解释五戒是什么意思。
韦小宝心想:“这五戒之中,妄语一戒,老子是说什么也
不守的了。”问道:“戒不成赌?”晦聪方丈一怔,问道:“什
么赌?”韦小宝问道:“赌钱哪?”晦聪微微一笑,说道:“五
大戒中,并无赌戒。旁人要守,师弟任便。”韦小宝心想:
“他妈的,我一个人不戒有什么用?难道自己跟自己赌?”
在寺中住了数日,百无聊赖,寻思:“小玄子要我去服侍
老皇爷,却叫我先在少林寺出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让我去五
台山?”这日信步走到罗汉堂外,只见澄通带着六名弟子正在
练武,众僧见他到来,一齐躬身行礼。
韦小宝挥手道:“不必多礼,你们练自己的。”但见净字
辈六僧拳脚精严,出手狠捷,拆招之时又是变化多端,比之
自己这位师叔祖,实在是高明得太多了。听得澄通出言指点,
这一拳如何刚猛有余,韧劲不足,这一脚又是如何部位偏了,
踢得太高,韦小宝全不明白,瞧得索然无味,转身便走。
心想:“常听人说,少林寺武功天下第一,我来到寺里做
和尚,不学功夫岂不可惜?”突然间恍然大悟:“啊哟,是了!
海大富这老乌龟教给我的狗屁少林派武功是假的,管不了用,
小玄子叫我在少林寺出家,是要我学些少林派的真本事,好
去保护老皇爷。可是我的师父在廿八年前早就死了,谁来教
我功夫?”沉吟半晌,又明白了一事:“住持老和尚教我做他
师弟,原来就是要让我没有师父,这老贼秃好生奸滑。嗯,是
了,他见我是皇帝亲信,乃是满洲大官,决不肯把上乘武功
传给我这小鞑子。哼,你不教我,难道我不会自己瞧着学吗?”
武林中传授武功之时,若有人在旁观看,原是任何门派
的大忌,但这位晦明禅师乃本寺“前辈高僧”,本派徒子徒孙
传功练武,他要在旁瞧瞧,任谁都不能有何异议。他在寺中
各院东张西望,见到有人练武习艺,便站定了看上一会。只
可惜这位“高僧”的根柢实在太过浅薄,当日海大富所教的
既非真实功夫,陈近南所传的那本内功秘诀,他又没练过几
天。少林派武功博大精深,这样随便看看,岂能有所得益?何
况他又没耐心多看。
在少林寺中游荡了月余,武功一点也没学到。但他性子
随和,喜爱交结朋友,在寺中是位份仅次于方丈的前辈,既
肯和人下交,所有僧众自是对他都十分亲热。
这一日春风和畅,韦小宝只觉全身暖洋洋地,耽在寺中
与和尚为伴,实在不是滋味,于是出了寺门,信步下山,心
想好久没见双儿,不知这小丫头独个儿过得怎样,要去瞧瞧
她,再者在寺里日日吃素,青菜豆腐的祖宗早给他骂过几千
几万次,得要双儿买些鸡鸭鱼肉,让大和尚饱餐一顿。
行近寺外迎客亭,忽听得一阵争吵之声,他心中一喜:
“妙极,妙极!有人吵架。”快步上前,只听得几个男人的声
音之中,夹着女子的清脆嗓音。
走到临近,只见亭中两个年轻女子,正在和本寺四名僧
人争闹。四僧见到韦小宝,齐道:“师叔祖来了,请他老人家
评评这道理。”迎出亭来,向他合十躬身。这四僧都是净字辈
的,韦小宝知道他们职司接待施主外客,平日能言善道,和
蔼可亲,不知何故竟会跟两个年轻女子争闹起来。看这两个
女子时,一个二十岁左右,身穿蓝衫,另一个年纪更小,不
过十六七岁,身穿淡绿衣衫。
韦小宝一见这少女,不由得心中突的一跳,胸口宛如被
一个无形的铁锤重重击了一记,霎时之间唇燥舌干,目瞪口
呆,心道:“我死了,我死了!哪里来的这样的美女?这美女
倘若给了我做老婆,小皇帝跟我换位我也不干。韦小宝死皮
赖活,上天下地,枪林箭雨,刀山油锅,不管怎样,非娶了
这姑娘做老婆不可。”
两个少女见四僧叫这小和尚为“师叔祖”,执礼甚恭,甚
是奇怪,片刻之间,便见他双目发呆,牢牢的盯住绿衣女郎。
纵然是寻常男子,如此无礼也是十分不该,何况他是出家的
僧人?那绿衣女郎脸上一红,转过了头去,那蓝衫女郎已是
满脸怒色。
韦小宝兀自不觉,心道:“她为什么转了头去?她脸上这
么微微一红,丽春院中一百个小娘站在一起,也没她一根眉
毛好看。她每笑一笑,我就给她一万两银子,那也抵得很。”
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