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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怀里,生怕惊醒海老公,慢慢一步步的蹑足而出,走到门
边,轻轻拔开了门闩,再轻轻打开了一扇门,突然听得海老
公问道:“小桂子,你去哪里?”
韦小宝一惊,说道:“我……我小便去。”海老公道:“干
么不在屋里小便?”韦小宝道:“我睡不着,到花园里走走。”
生怕海老公阻拦,也不多说,拔步往外便走,左足刚踏出一
步,只觉后领一紧,已给海老公抓住,提了回来。
韦小宝“啊”的一声,尖叫了出来,当下便有个念头:
“糟糕,糟糕,老乌龟知道我要去见那小宫女,不许我去。”念
头还未转完,已给海老公摔在床上。
韦小宝笑道:“公公,你试我武功么?好几天没教我功夫
了,这一抓是什么招式?”
海老公哼了一声,道:“这叫做‘瓮中抓鳖’,手到擒来。
鳖便是甲鱼,捉你这只小甲鱼。”韦小宝心道:“老甲鱼捉小
甲鱼!”可是毕竟不敢说出口,眼珠骨溜溜的乱转,寻思脱身
之计。
海老公坐在他床沿上,轻轻的道:“你胆大心细,聪明伶
俐,学武虽然不肯踏实,但如果由我来好好琢磨琢磨,也可
以算得是可造之材,可惜啊可惜。”
韦小宝问道:“公公,可惜什么?”
海老公不答,只叹了口气,过了半晌,说道:“你的京片
子学得也差不多了。几个月之前,倘若就会说这样的话,不
带丝毫扬州腔调,倒也不容易发觉。”
韦小宝大吃一惊,霎时之间全身寒毛直竖,忍不住身子
发抖,牙关轻轻相击,强笑道:“公公,你……你今儿晚上的
说话,真是……嘻嘻……真是奇怪。”
海老公又叹了口气,问道:“孩子,你今年几岁啦?”韦
小宝听他语气甚和,惊惧之情渐减,道:“我……我是十四岁
罢。”海老公道:“十三岁就十三岁,十四岁就十四岁,为什
么是‘十四岁罢?’”韦小宝道:“我妈妈也记不大清楚,我自
己可不知道。”这一句倒是真话,他妈妈胡里胡涂,小宝到底
几岁,向来说不大准。
海老公点了点头,咳嗽了几声,道:“前几年练功夫,练
得走了火,惹上了这咳嗽的毛病,越咳越厉害,近年来自己
知道是不大成的了。”韦小宝道:“我……我觉得你近来……
近来咳得好了些。”海老公摇头道:“好什么?一点也没好。我
胸口痛得好厉害,你又怎知道?”韦小宝道:“现下怎样?要
不要我拿些药给你吃?”海老公叹道:“眼睛瞧不见,药是不
能乱服的了。”韦小宝大气也不敢透,不知他说这些话是什么
用意。
海老公又道:“你机缘挺好,巴结上了皇上,本来嘛,也
可以有一番大大的作为。你没净身,我给你净了也不打紧,只
不过,唉,迟了,迟了。”
韦小宝不懂“净身”是什么意思,只觉他今晚话说的语
气说不出的古怪,轻声道:“公公,很晚了,你这就睡罢。”海
老公道:“睡罢,睡罢!唉,睡觉的时候以后可多着呢,朝也
睡,晚也睡,睡着了永远不醒。孩子,一个人老是睡觉,不
用起身,不会心口痛,不会咳嗽得难过,那不是挺美么?”韦
小宝吓得不敢作声。
海老公道:“孩子,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这平平淡淡一句问话,韦小宝却难以回答。他可不知那
死了的小桂子家中有些什么人,胡乱回答,多半立时便露出
马脚,但又不能不答,只盼海老公本来不知小桂子家中底细,
才这样问,便道:“我家里只有个老娘,其余的人,这些年来,
唉,那也不用提了。”话中拖上这样个尾巴,倘若小桂子还有
父兄姊弟,就不妨用“那也不用提了”这六字来推搪。
海老公道:“只有个老娘,你们福建话,叫娘是叫什么的?”
韦小宝又是一惊:“什么福建话?莫非小桂子是福建人?
他说我以前的说话中有扬州腔调,恐怕……恐怕……那么他
眼睛给我弄瞎这回事,他知不知道?”刹那之间,心中转过了
无数念头,含含糊糊的道:“这个……这个……你问这个干
么?”
海老公又叹了口气,说道:“你年纪小小,就这样坏,嘿,
到底是像你爹呢,还是像你妈?”韦小宝嘻嘻一笑,说道:
“我是谁也不像。好是不大好,坏也不算挺坏。”
海老公咳了几声,道:“我是成年之后,才净身做太监的
……”韦小宝暗暗叫苦:“原来做太监要净身,那就是割去小
便的东西。他说知道我没净身,要是来给我净身,那可乖乖
龙的东……”只听海老公续道:“我本来有个儿子,只可惜在
八岁那年就死了。倘若活到今日,我的孙儿也该有你这般大
了。那个姓茅的茅十八,不是你爹爹罢?”
韦小宝颤声道:“不……不是!辣块妈妈的,当……当然
不是。”心中一急,扬州话冲口而出。
海老公道:“我也想不是的。倘若你是我儿子,失陷在皇
宫之中,就算有天大危险,我也会来救你出去。”
韦小宝苦笑道:“就可惜我没你这个好爹爹。”
海老公道:“我教过你两套武功,第一套‘大擒拿手’,第
二套‘大慈大悲千叶手’,这两套功夫,我都没教全,你自然
也没学会,只学了这么一成半成,嘿嘿,嘿嘿。”韦小宝道:
“是啊,你老人家最好将这两套功夫教得我学全了。你这样天
下第一的武功,总算有个人传了下来,给你老人家扬名,那
才成话。”
海老公摇头道:“‘天下第一’四个字,哪里敢当?世上
武功高强的,可不知有多少。我这两套功夫,你这一生一世
也来不及学得全了。”他顿了一顿,说道:“你吸一口气,摸
到左边小腹,离开肚脐眼三寸之处,用力掀一掀,且看怎样?”
韦小宝依言摸到他所说之处,用力一掀,登时痛澈心肺,
不由得“啊”的一声,大叫出来,霎时间满头大汗,不住喘
气。近半个多月来,左边小腹偶然也隐隐作痛,只道吃坏了
肚子,何况只痛得片刻,便即止歇,从来没放在心上,不料
对准了一点用力掀落,竟会痛得这等厉害。
海老公阴恻恻的道:“很有趣罢?”
韦小宝肚中大骂:“死老乌龟,臭老乌龟!”说道:“有一
点点痛,也没什么有趣。”
海老公道:“你每天早上去赌钱,又去跟皇上练武,你还
没回来,饭菜就送来了。我觉得这汤可不够鲜,每天从药箱
之中,取了一瓶药出来,给你在汤里加上些料。只加这么一
点儿,加得多了,毒性太重,对你身子不大妥当。你这人是
很细心的,可是我从来不喝汤,你一点也不疑心吗?”韦小宝
毛骨悚然,道:“我……我以为你不爱喝汤。你……你又说喝
了汤,会……会……咳……咳嗽……”海老公道:“我本来很
爱喝汤的,不过汤里有了毒药,虽然份量极轻,可是天天喝
下去,时日久了,总有点危险,是不是?”
韦小宝愤然道:“是极,是极!公公,你当真厉害。”
海老公叹了口气,道:“也不见得。本来我想让你再服三
个月毒药,这才放你出宫,那时你就慢慢肚痛了。先是每天
痛半个时辰,痛得也不很凶,以后越痛越厉害,痛的时刻也
越来越长,大概到一年以后,那便日夜不停的大痛,要痛到
你将自己脑袋到墙上去狠狠的撞,痛得将自己手上、腿上的
肉,一块块咬下来。”说到这里,叹道:“可惜我身子越来越
不成了,恐怕不能再等。你身上中的毒,旁人没解药,我终
究是有的。小娃娃,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想这计策来弄
瞎我眼睛?你老实说了出来,我立刻给你解药。”
韦小宝年纪虽小,也知道就算自己说了指使之人出来,他
也决不能饶了自己性命,何况根本就无人指使,说道:“指使
之人自然有的,说出来只怕吓你一大跳。原来你早知道我不
是小桂子,想了这个法子来折磨我,哈哈,哈哈,你这可上
了我的大当啦!哈哈,哈哈!”纵声大笑,身子跟着乱动,右
腿一曲,右手已抓住了匕首柄,极慢极慢的从剑鞘中拔出,不
发出丝毫声息,就算有了些微声,也教笑声给遮掩住了。
海老公道:“我上了你什么大当啦?”
韦小宝胡说八道,原是要教他分心,心想索性再胡说八
道一番,说道:“汤里有毒药,第一天我就尝了出来。我跟小
玄子商量,他说你在下毒害我……”
海老公一惊,道:“皇上早知道了?”
韦小宝道:“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那时我可还不知他是
皇上,小玄子叫我不动声色,留神提防,喝汤之时只喝入口
中,随后都吐在碗里,反正你又瞧不见。”一面说,一面将匕
首半寸半寸的提起,剑尖缓缓对准了海老公心口,心想若不
是一下子便将他刺死,纵然刺中了,他一掌击下来,自己还
是没命。
海老公将信将疑,冷笑道:“你如没喝汤,干么一按左边
肚子,又会痛得这么厉害?”
韦小宝叹道:“想是我虽将汤吐了出来,差着没漱口,毒
药还是吃进了肚里。”说着又将匕首移近数寸。只听海老公道:
“那也很好啊。反正这毒药是解不了的,你中毒浅些,发作得
慢些,吃的苦头只有更大。”韦小宝哈哈大笑,长笑声中,全
身力道集于右臂,猛力戳出,直指海老公心口,只待一刀刺
入,便即滚向床角,从床脚边窜出逃走。
海老公陡觉一阵寒气扑面,微感诧异,只知对方已然动
手,更不及多想他是如何出手,左手挥出,便往戳来的兵刃
上格去,右掌随出,砰的一声,将韦小宝打得飞身而起,撞
破窗格,直摔入窗外的花园,跟着只觉左手剧痛,四根手指
已被匕首切断。
若不是韦小宝匕首上寒气太盛,他事先没有警兆,这一
下非戳中心口不可。但如是寻常刀剑,二人功力相差太远,虽
然戳中心口,也不过皮肉之伤,他内劲到处,掌缘如铁,击
在刀剑之上,震飞刀剑,也不会伤到自己手掌。但这匕首实
在太过锋锐,海老公苦练数十年的内劲,竟然不能将之震飞
脱手,反而无声息的切断了四根手指。可是他右手一掌结结
实实的打在韦小宝胸口,这一掌开碑裂石,非同小可,料得
定韦小宝早已五脏俱碎,人在飞出窗外之前便已死了。
他冷笑一声,自言自语:“死得这般容易,可便宜了这小
鬼。”定一定神,到药箱中取出金创药敷上伤口,撕下床单,
包扎了左掌,喃喃的道:“这小鬼用的是什么兵刃,怎地如此
厉害?”强忍手上剧痛,跃出窗去,伸手往韦小宝跌落处摸去,
要找那柄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宝刀利刃。哪知摸索良
久,竟什么也没摸到。
他于眼睛未瞎之时,窗外的花园早看得熟了,何处有花,
何处有石,无不了然于胸。明明听得韦小宝是落在一株芍药
花旁,这小鬼手中的宝剑或许已震得远远飞出,可是他的尸
体怎会突然不见?
韦小宝中了这掌,当时气为之窒,胸口剧痛,四肢百骸
似乎都已寸寸碎裂,一摔下地,险些便即晕去。他知此刻生
死系于一线,既然没能将海老公刺死,老乌龟定会出来追击,
当即奋力爬起,只走得两步,脚下一软,又即摔倒,骨碌碌
的从一道斜坡上直滚下去。
海老公倘若手指没给割断,韦小宝滚下斜坡之声自然逃
不过他耳朵,只是他重伤之余,心烦意乱,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