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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平生走进门,打开玄关的灯换鞋,头发和外衣在灯光下,都有些水渍。等到他走过来,她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外边下雪了?大吗?”
“在公司楼下还不是很大,车开到长安街上就已经是鹅毛大雪了。”顾平生的表情,倒是非常享受的样子。“你是不是第一次见到北京的雪啊?”她用手摸他的头发,“挺湿的,快去洗澡。”
“大概五岁的时候,在北京见过一次。”
“五岁?五岁你记得这么清楚?我六岁前做过什么事,根本就没印象。”
他笑:“我母亲是在国外生产,五岁那年的中国新年,是我第一次回国见到真正的家里人。那年外婆还在世,非常爱笑,外公却是个很严肃的人。我记得那年的年初五,北京开始下雪,外公难得离开书房带我去堆雪人。”
她始终特别怕听他说,过去、曾经什么的,每次提起来都是让人感同身受的疼。所以从他说起在国外出生,她的心就被揪了起来,幸好幸好,是很温暖的话题。
可惜她还想听,时间却太晚了。
顾平生洗完澡,带着周身的温热上了床,伸出右臂从身后圈住她:“睡了吗?”灯是关着的,她懒得打开,小心翼翼避开伤处,翻身面对他。
用行动表示自己还没睡。
他两只手引着她跨坐在自己身上,童言感觉脑后被他掌心覆住,自然地压下来,碰到了他。她伸出舌头,舔了下他的嘴唇。
还以为是睡前安吻,没想到却是他有意而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单单感觉他身体热的烫人。从开始的浓烈纠缠到后来慢慢地退出,或重或轻地厮摩着。
这样的惬意,不厌其烦。
她沉迷着,吻得半梦半醒,终是被他两只手托起腰,还在迷糊着怎么做的时候,他已经从下往上直接顶了进来。她忍不住叫了声,马上就抿起嘴,再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过了几秒,就听到顾平生像笑又像是叹气地说:“你别乱动了……乖乖趴着。”
……
早上她爬起来,实在没有力气做早饭,就偷懒到楼下买了煎饼、包子和豆浆上来。
楼下卖煎饼的认得她,边给她摊,边还嘱咐她马上快过年了,所有卖早点都要回老家过年,让她务必准备好每天的早饭,否则只能饿肚子了。
她答应着:“这个不要放香菜。”
“好,好,”卖煎饼的阿姨笑了,“我知道,你老公不吃香菜。”
“也不是不吃,”童言叹气,“他说香菜是最不容易洗干净的东西,所以一般都不吃,除非我亲自洗。以前做过医生,所以比较计较,他以前开车也是,一年四季都不肯开窗,所以我也难得出来买东西吃,都是亲手做。”
说着这些话,竟也是美滋滋的。
进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粉笔在客厅挂着的小黑板上,记下花费了多少时间。每天卧床时间是固定的,她就这么点自由活动时间,还要严格记下来给顾平生看。
听起来挺麻烦的,其实想想,有个私人医生的感觉,还真不错。
“年初一在北京,”他悄无声息欺身过来,下巴抵在她耳后,“剩下的时间出去渡假?”童言被他呵出的热气痒到,躲避开,回头拒绝:“难得十天假期,还是在家睡觉吧,别折腾了。”他嗯了声:“我们可以找个最适合睡觉的酒店,每天睡到太阳落山,然后继续到沙滩上晒月亮,什么活动都不参与。”
听起来,似乎不错。
童言还在思考着,顾平生已经做了决定:“等到年初二就走。”童言颔首,继续努力在脑中找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直到他抬起自己的下巴,她条件反射地顺着他的动作仰头。
“顾太太,女人思考太多容易衰老。”
“其实你特别的大男子主义,从来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她笑,“不过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两个人正说着,已经听到大门上的钥匙孔被拧开的声响,应该是奶奶晨练回来了。门被推开,她望过去看到的却是两个人。
是奶奶和爸爸。
第五十四章 生活的模样(3)
她下意识握紧了他的衬衫,顾平生像是猜到了什么,搭在她腰上的手轻拍拍。
“言言,”奶奶没说话,父亲先开了口,手里拎着两个橘色的大袋子,“爸爸记得你爱吃芦柑,特地给你买了几斤。”
她的母亲是出了名的美女,倒是父亲显得很是苍老。
边说着,边摘下棉质的帽子,还不到五十岁,头发大半都白了。
“正好过年招待客人,”奶奶笑著把橘色塑料袋接过来,往厨房走,“今天是周五,你留一天,等到晚上小顾下班回来,好好吃顿饭。”
她始终靠在背板侧的柜子旁,有些呆呆的,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碰面。顾平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也从来没有追问过,她总是想有一天有了机会,就告诉他所有的事情。
可没想到是这样普通的早晨,让她措手不及。
父亲打开鞋柜,小心弯下腰四处看着,想要找到客人穿的拖鞋,望着码放整齐的皮鞋和运动鞋,却茫然了,小心翼翼起身回头,不好意思地笑著看向他们。
童言身子动了动,不愿吭声。
在犹豫的时候,顾平生已经几步走过去,打开鞋柜的第二层,拿出双簇新的拖鞋,弯腰放到了父亲脚边:“您穿这双,应该大小差不多。”
“小顾,小顾,不麻烦你……”父亲忙不迭说着,托住他的胳膊。
顾平生没有看到他说话,也就没有应声,直起身看他嘴巴刚才闭上的模样,马上笑了:“我暂时听力有些问题,您以后如果和我说话,让我看清口型就可以。”
童言走过去,下意识拉住他的胳膊。
“没关系,没关系,你奶奶都和我说了,没关系。”父亲连着说没关系,有些手忙脚乱地换着鞋,最后还不忘把自己的鞋放到门边垫子上,免得蹭脏了地板。
她看着如此局促的父亲,始终并冷冷的表情也慢慢化开。可是自从奶奶生病后,父亲只有仅有几次的出现,还有想要觊觎卖房子的钱,这些阴影都蒙在心上。她看着独自走到沙发角落坐下来,两只手攥着帽子的半老男人,仍旧不知道如何开口。
顾平生看了看时间,匆匆坐下吃了两口早饭,就从卧室拿出西装外套,准备去公司。童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玄关处,小小的一个折角,遮住了两个人的身子。
“你早点回来。”她忐忑地看着他。
他微微笑著,一只手撑在玄关的石壁上,低头无声地吻住她。舌尖上还是豆浆的味道,她背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手扶着他的腰。
厨房那里忽然有响声。
她反射性偏开了头,竖着耳朵听。
“言言,你听我说。”顾平生的声音滑入耳中,她回头,他已经变成了口型说话: 对于癌症病人,最重要的就是心情的好坏,为了老人家的身体,今天要开心些。
她慢慢地颔首,握住他的两根手指晃了晃,重复着叮嘱:早点回来。
顾平生笑得酒涡渐深:好。
她也笑起来,面前的人和他的肩膀,早已是最值得信任的倚靠。
她看着他打开门,终于轻吸了口气,转身走出了玄关。只是没想到在门被撞上的瞬间,顾平生忽然扬声说了句话:“爸,我先去公司,晚上会早些回来,陪您好好吃次饭。”
沙发上的父亲,猛地站起来,对着大门的方向说:“哎,慢点儿走。”
“好了,小顾都说了听不见。”奶奶笑起来。
看着老人脸上由衷开怀的笑意,让她看得也心软下来:“我进去看书了,你慢慢坐。”
整个白天她都在自己的卧室趴着,不厌其烦地看司法考试的书,一页页,一行行,每个字读下来,比复习的时候还要认真。隔着一道门,隐约能听到外边的动静,约莫是奶奶带着父亲看这个新家,慢慢地仔细地介绍着每个角落。
她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小顾”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提心吊胆,生怕忽然就有什么事情发生。幸好万事平静,等到送走了父亲,她仍旧不敢相信,真会有这样的家庭晚餐,温馨的像是做梦……
“其实我小学的时候,爸爸还是挺好的,特别老实的一个人,不爱说话,就爱工作,”她趴在床上,看着他的眼睛说,“后来……可能是和我妈妈离婚了,就变了。仍旧不爱说话,却迷上了股票,想尽所有办法借钱炒股票,总是说‘如果我有五百万,会让那些瞧不起的人都刮目相看。’”
顾平生坐在地毯上,左手搭在床的边沿,轻描淡写地笑著:“只是因为这些,不值得你失去一个父亲。”
童言目光闪烁地看着他。
沉迷此道如同赌博,外债累累,甚至不放过家中任何可取之财。不管子女教养,不尽赡养义务……她本想一一数出来,可是想到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某知名肾内科副主任,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个名字。
漫长的三十年,不曾见过几次,何谈养育?
壁灯的灯光,很柔和,她伸出手摸他的脸,从鼻梁到嘴唇,最后还非常认真地用食指戳了戳那个浅浅的酒涡:“我一看到你,就特想照顾你……明明你比我大了十岁啊,真奇怪。”触手的皮肤很滑,好的令人嫉妒。
顾平生轻扬起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在说梦话,”童言笑嘻嘻拉过羽绒被,盖在自己身上,“好不容易过年了,真好……我可以去你家拜年吗?”
她看着壁灯映在他眼睛里,满心期盼,直到听到他说好,才用羽绒被蒙住头,悄无声息地笑起来,兴奋地像是当年考上了大学。
过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他外公家了。
临近春节,忽然就连着下了三天两夜的雪,整个北京几乎交通瘫痪,出租车更是难寻。因为合作的都是跨国项目,顾平生的工作并没有因为春节临近减少,反倒为了空出和她渡假的时间,每天都是加班到深夜。
沈遥开始还给她抱怨北京下雪冷,后来发现每次电话,她都是心不在焉,渐渐也发现自己不识时务,感叹她真是小媳妇心态,天天坐在家里盼郎归……
童言懒得贫嘴,打发了她,随便从他的枕头边拿了本书看。
翻开来,密密麻麻的很多注解,大部分都是潦草英文,她看不太懂,但也猜到是他用来讲课的参考资料。
“言言。”
奶奶开门进来。
她放下书:“您怎么还没睡?”
奶奶走到床边坐下来:“奶奶想和你商量个事情,”说完前半句,莫名就犹豫着,童言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奶奶接下来开口的话,就是为了钱,“当初卖房子看病的钱,奶奶想拿来一次性把你爸的债还上。”
“不行,”她猛地坐起来,被尾椎的刺痛又侧过身子:“这钱要留着。”
果然还是不能抱有任何的希望。
她一步步深想,脑补着父亲游说奶奶的各种话语,沉默地攥紧羽绒被的边沿。
可看到奶奶的神情,耳边始终有顾平生的话,不能生气,不能影响奶奶的心情。她不断劝服自己,压抑着声音,说:“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留些钱养老,万一……我哪天出意外了呢?您能指望谁?”
奶奶语气平静,可态度却很坚决。
“你爸爸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