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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容纳了大约三十几个伤者,有士兵,更多的是平民,大部分是英国人,也有一部分是爱尔兰人,还有从异国逃到这里来寻求安觅的法国人,他们痛楚的呻/吟在帐篷里不绝于耳的回荡,他们实在是伤的太重了,加上药物紧缺,伤口一旦发炎,很难复原。
当曼切斯特的天空中星星全都露脸的时候,外面的人们正在石头堆里用铁锅烧煮食物,空气里飘散着土豆的浓香,还有难得的野味,引得人食指大动。人们围绕在星光闪烁之中等待开餐。
约翰华生却不为这些所动,他躲在帐篷里久久不肯出去,把伤者全部都检查了一遍,亲自替他们注射镇痛剂,完成之后,他站在药箱前清点着存货不多的药品,他的身体在煤油灯的照耀下没有透露出一丝黑色的影子,许多伤者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们什么都不说。
正在这时,两名医务兵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戴着口罩,手上还戴着手套,他们俨然绕过所有的临时病床,接着走到帐篷的最尽头,把角落里的那张床上的伤者抬起来。
约翰华生看见了,那是一名十二岁左右的小女孩。
“嘿,你们在干什么。”约翰华生阻止他们粗鲁的行为。
“她患了肺炎,不能再待在帐篷里,会传染给别的伤者。”医务兵因为他和巴顿将军不清不楚的交情,用谦卑恭敬的态度对他回答。
“那么,你们要把她转移到哪里去?”
医务兵们愣了一下,然后说,“帐篷不够了,只能把她放在野地里过一夜。我们没有肺炎的特效药,她迟早也会死的……”
“闭嘴!”约翰华生严肃的打断他们,但小女孩还是听到了关于自己命运的结论。
“她不会死,肺炎只是个小问题,比感冒严重了些,但这病要不了命,她会活下来,你们不能把她放在外面,草地上又湿又冷,到了凌晨寒冷的气温简直难以忍受,她才十二岁,你们怎么忍心?”
“可是……”医务兵为难的说,“不能让她连累这个帐篷里的其他伤者啊……”
“把她带到我的帐篷里去。”
“肺炎会传染的……”
“我知道,我比你清楚。”约翰华生放松了面部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吓人,他担心自己的牙齿会因为情绪激动而露出来,他勉强的微笑了一下,“谢谢你们的关心,就把她放到我的住处去,没有关系的。”
医务兵们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从了约翰华生,他们把女孩架到约翰华生的帐篷里安置好。
约翰华生终于走出了满是伤员的庇护所,站在星空下,他发现自己的手指甲正在经历微微的痉挛。
饥渴又造访了。
约翰华生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把口袋里的酒瓶举起来,“啵”一声拔开瓶塞,仰起头将坚硬的瓶口凑在唇间,红黑色的浓稠浆液流淌进他喉咙里头,血袋早已经没有了,他沿途中都没有遇上一家完好无损的医院或者诊所,否则他不仅仅能够取一些备用血袋,还能再替军队增加药品。
现在的他,腹中空空如也,饥渴蠢蠢欲动。
酒精在他空腹中燃烧翻滚,没有被人血滋养过的胃正在绞痛不已,约翰华生往旁边倾倒,身体斜斜的倚靠在树干上,忍住嘴里的呕吐感,胃正在他腹腔里头紧缩,夏洛克的私房饮料仿佛火烧,灼人的高温他的肚子里蔓延,胃在抵抗 ,恶心的要死。他要的是鲜血,鲜活,发烫的人血。
约翰华生踉跄的往前走了一步,空酒瓶坠落在地面上,他的牙齿发痒,忍不住磨的咯吱作响,啊啊啊,他想咬上某个活人的颈部。
“夏洛克……”他微弱的发声,寻求着夏洛克的身影,可夏洛克今晚不在他身边,他去前方探察敌情了,好判断那一条路更适合行军,如果今晚能够顺利启程的话,明天他们就能转移到利物浦了,这样一来,离伦敦更近一步了。
约翰华生神经质地摇摇头,猩红的颜色开始在他瞳孔里漫延,瞬间升腾起来。
“见鬼……”他嘟囔着,心里是那么的想要喝上一口血。人血的滋味……难以形容……他再也不认为人血是一种很糟糕的饮品,再也不会这么想了,威廉引诱他啜饮了两回,滋味美到不行,犹如在天堂中才能品尝到的那种美满饱腹感,约翰华生还想要再尝试一次。
他慢慢的走入夜空之中,离开围着火堆烤火的人群,他害怕自己一靠近那些高温的活人,就会把持不住撕开他们的喉咙。
约翰华生游荡在野地里,他发现了一只野兔,从他眼前窜过去,约翰华生饥饿的舔了一下嘴唇,但立即又强行压下想要追逐野兔,然后对其进行开膛破肚的残忍冲动。
哪怕是动物的血,让他感受一下那烫人的温度就好了。
约翰华生跪倒在草地中,抱着双臂,狂野而凄厉的爆炸声在远处回荡,离这里很远的村落正在经历着战争,而约翰华生此刻争斗的是他体内的嗜血野兽,正在逐渐的苏醒。
他不如夏洛克的自制力那么强大,可以一直捆绑着这只野兽,他早说过他独自一人办不到!
约翰华生甚至感到有些头疼,他在野外待够了,他回去自己所住的帐篷里头,从盆子里掬了一把冰凉的水泼到脸上,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冷水根本没有任何效用,不消多久,约翰华生的胃开始翻搅起来,他感觉到了痛楚,脸上顿时乌云密布,他开始对自己生起气来,就像当初迁怒到夏洛克身上去时一样,为什么他非得要忍受这种饥渴之苦!为什么他非得活的这么不自在!
身后的移动床架上响动了一下,约翰华生森然的回头望去,噢,差点忘记了,之前叫那两名医务兵将这个得了肺炎的小女孩抬到这里安置了。
事实上,此刻的帐篷黑的要命,仿佛洞穴,帐篷的缝隙不透一丝光亮,这是按照夏洛克的要求布置的帐篷,无论白天夜晚,正常人待在这种环境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一簇火柴的焰光横越室内,约翰华生点燃一根蜡烛,那女孩一看见他脸上的神态,迅速缩在凌乱的床头,浑身瑟瑟发抖,因为高烧而烧坏的喉咙里尖叫不出来,只能惊恐的张着嘴唇颤抖个不停。
约翰华生的皮肤死白,仿佛沉淀在初雪中的白色大理石,紧抿的嘴唇带着野兽般的怒意,双眼通红,犹似两道血红色的裂口,显得冷酷可怖。
“啊,你一直在这里啊。”约翰华生因为饥渴难耐而沙哑了嗓子。
“别……过来……”女孩恐惧到了极点,她肯定从未见识过有哪个人类的眼睛会红成这种鲜血一般的颜色。
“别害怕。”约翰华生压低声音,走近她。
“救命……”女孩发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
“好了,别喊了,”他说,“我不会对你干什么。”约翰华生的双眼中有某种东西在燃烧,但他似乎控制住了自己,短暂的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时,视网膜上面的颜色竟然比上一刻更加猩红耀眼,在幽暗中的烛火中炯炯发光。
约翰华生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亲切的微笑,有那么片刻,他听见了这名人类女孩的心跳声 ,节奏加快,在她胸膛里头砰砰作响,猛烈湍急。
约翰华生大步的穿过帐篷,走近她,紧接着,一屁股沉着的坐进简陋的床架上,伸出一只手,女孩往后瑟缩了一下。
约翰华生扯过她纤瘦的手腕,捏在强有力的手指间,猩红的双眼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孱弱的脸蛋,女孩的两颊因为高烧而泛起汗珠和不健康的绯红色。
她拼命的往后躲,而约翰华生拽着她的手,把距离拉得更近。
“你高烧过头了,需要冰块降温。”约翰华生压抑着体内的血欲,极力的用理智和她对话,“可这军队里是找不到冰块的,也别提什么退烧药了。”
约翰华生小心翼翼地放下她的手腕,以免自己变长了的利爪刮伤了她,女孩睁大一双畏惧并且警觉的眼睛望着他,显然,她充满了困惑,身上全是紧张兮兮的汗水,她不知道约翰华生要拿她干什么。
约翰华生的脸色白得是那么的吓人,尤其是那双怒红的眼睛,这对眸子似乎刺透黑暗,直接扎在她身上。
约翰华生忽然叹息了一口气,然后飘出帐篷外面去,女孩怀疑是不是自己因为高烧而产生了幻觉,她的确看见约翰华生是无声无息飘出去的,过了一会儿,她在床里面由于惊吓而哭出声来。
“不要害怕。”约翰华生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帐篷里头,不到几分钟他从阴影里又再度现身了,“别紧张,这对你的病情不好。”
女孩瞬间停止了哭泣,好像见了鬼似的,窒息般的僵硬在床垫上,她不明白约翰华生的脚步是如何办到如此寂静无声。
“吓坏你了。”约翰华生走进烛光中,站在桌边,冲她露出迷人的微笑,他垂下浅金色的眼睫毛,遮盖住一半鲜红的双眼,将手里的药草放进碗里面用木桩专注的捣碎,“如果你实在是害怕,别看我眼睛就是了。”约翰华生将药草混进开水中烧熟,然后过滤出浓浓的药汤,将残渣丢弃掉,把小碗捧到女孩面前。
女孩惊恐的钻在床角不敢凑近,约翰华生把她抓过来,吹凉碗里的草药汤,将碗倾斜,喂进她嘴里。
等到女孩喝完这些退烧的药草之后,约翰华生柔声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莉莉。”女孩怯生生的回答。
“我有个妹妹。”约翰华生微笑着说,“她比你大一些……不……她年纪不小了,可她仍然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年幼,她叫哈莉叶。她生死未卜。”
女孩点点头,表示她听见了。
约翰华生又说,“这个帐篷就让给你一个人睡,我和夏洛克会找别的地方休息。明天我再熬药草给你,只要按时服药,注意睡眠,再给你增加点营养,很快你就会痊愈了。”
“你不怕被我传染?”女孩感到诧异,那些医务兵对待她时都严密的戴着口罩和手套,把她当成瘟神一样看待。
约翰华生摇摇头,“我不会被传染的……我不会生病,永远也不会。”
约翰华生说完就走了出去,他在昏黑寂静的帐篷外面伫立,口干舌燥,他不确定自己还能在这种饥渴的状态下坚持多久,上一回是一个月……说不定……这回能够更持久一些……不……不太可能……对于血欲这回事,约翰华生从来都算不准,只要稍稍有一丁点的引诱,他就会失控的。
第六十九章 自愿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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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在半夜时分终于回来,他站在树上,低头望着颓然坐在树底下的约翰华生,他盘腿坐在露水中栖息,夏洛克感到他比平时更苍白,那苍白之中有一种难言的美感。
“怎么了,约翰?”夏洛克从树上轻巧的落下,单膝跪在约翰华生面前,握住他的手,约翰华生有些颤抖,双唇紧紧地抿着。
“我……”约翰华生说不出话,但只要他一抬起眼皮,夏洛克就明白了一切。
“我去给你弄点鲜血。”
“去哪里弄?”约翰华生悲哀的笑了一下,“从那些负伤的活人身上?还是那些拼死保卫家园的士兵身上?你打算去哪里弄鲜血?”
“我可以潜入到德军的军营里抓几个敌军……”
“再怎么说,他们还不照样是人,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约翰华生哼了一下,“来,陪我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