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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搂着我,摸着我的脑袋,心肝呀,宝贝呀地叫个不停。天知道,我是多希望生病时爸爸妈妈能在我身边,哪怕是不说一句话,仅仅是抱着我就足够了,只是那是奢望。一直陪着我守着我,不离不弃的只有姐姐,她也才大了我五岁而已,我痛苦挣扎的时候,看着我哭,看着我痛,她能做的只是陪着我哭。后来习惯了,别人有父母相伴,我有姐姐,也不孤单,也不难过。只是,后来,姐姐也走了,剩下我一个人煎熬。”
颜烈的眼神里满是寂然,凄楚,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又像是一只被主人丢弃了的小狗,他陷入了回忆之中无法自拔,他又回到了那个满身病痛父母不理不顾,幸好他有姐姐,姐姐会一直陪着他,小小的颜烈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只是后来,姐姐走了,大家都走了,只有他一个人呆在原地,生不如死。
顾君影走过去,轻轻地圈住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怀里,这样的颜烈让她的一颗心都痛了起来,这样的颜烈她无法疏远,更无法把他一个人丢在痛苦不堪的回忆里。
“我找了好久,十几年了,她都没有出现。我以为她……死了。”颜烈的声音哽咽了,“她就这么出现在我的面前,她什么都没有变,可是她不认我,她不愿意认我。”
颜烈。
莫言。
兄妹?
颜烈和莫言是兄妹!
顾君影陡然明白了之前他们两人的怪异。
莫言认出他了吧?
世界上最大的距离是你在我眼前,却要假装丝毫也不认识你。
莫言的心该是如何的煎熬!
如果风懂柔情,如果海懂真心,就让这破碎的天伦有再次重逢相聚,就别让这心的希望是海的一端,别让这梦的期盼是天的一方,再别让这亲情的呼唤再尽付诸于浪花远去。
颜颜(二)
“君影,你说,姐姐为什么不认我?”颜烈脆弱地像个小孩子,得不到答案就不会心安。
“她也许有她的苦衷。”
看着颜烈一脸的疲惫,顾君影终究是有些不舍,拉着他,硬是让他躺在琴室的榻榻米上,这个榻榻米是她平时练琴累了,就稍微躺着休息一下用的,这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君影,我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好多的坏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这么孤苦,小时候没人爱,唯一爱我的姐姐也丢下我了,长大后,好不容易有了个我爱的也爱我的人,结果却忘记我了。”
颜烈闭上了眼睛,他真的累了,这会儿一个月来为了找她,他没有好好地睡过一晚,一睡着就惊醒,好不容易找到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有了意外。
顾君影没有说话,重新坐到钢琴前,安安静静地弹琴。
柔和的琴声,顾君影的气息萦绕,第一次,颜烈沉沉地睡去,只有那眉头还隐隐蹙着。
顾君影慢慢地走过去,伸出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抚在了他的脸上,却怎么也抚不平他皱着的眉头。
顾君影走出琴室,莫言不在。
她去哪里了?
顾君影心里满是疑惑,抬眸望向窗外,却意外地在沙滩上看到了莫言的身影。
莫言穿着T恤和热裤,泡在海水里一动不动。
顾君影也顾不上有没有太阳,太阳烈不烈的问题了,拔腿朝莫言的方向跑去,她该不会有事吧?!
“莫言姐,莫言姐。”顾君影边叫边跑。
莫言没有出声。
顾君影裤脚也没来得及卷,冲进海里,抓住莫言的肩膀:“莫言姐,你没事吧?”
莫言睁开眼睛,眼里是一片清明:“傻瓜,我怎么会有事?我就是游泳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莫言姐,回去吧,这么大太阳,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好。”莫言也没有坚持,拉着她走向沙滩。
顾君影心里是说不出的郁闷,裤子又是湿嗒嗒的了,这一早上她这裤子就没干过。
两个人都把自己洗刷干净,换好衣服裤子,肩并着肩,一起坐在别墅后面的葡萄架下。
别墅的后面本来是个小花园,顾君影爱吃葡萄,这海边的交通又不甚方便,几年前刚买下别墅的那会儿,顾老爷子便请人移植了葡萄树,小心照料着,想着要是|奇|这孙女儿以后住进来之后每天就有了新鲜|书|的葡萄吃,顾老爷子可算是未雨绸缪,直把她揣在了心窝里。
葡萄的长势很好,纵纵横横的葡萄藤,把庭院里的阳光剪得支离破碎斑斑驳驳的,清风徐徐地一摇,几片碎碎的阳光偶尔从叶缝间掉落下来,但那是稍纵即逝的,像梦的碎片一样。大串大串的葡萄,从叶子缝里垂了下来,晶莹剔透,像是用水晶和玉石雕刻出来的一般,确实是金谷风露凉,绿珠醉初醒。珠帐夜不收,月明堕清影。(这是唐彦谦的诗句。)
莫言伸手抓了一把葡萄,握在掌心,她自然听顾君影讲过这葡萄的典故,良久,叹息一声:“君影,其实你很幸运。”
顾君影点点头,从莫言手里拿过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很甜,甜到了心窝里。这是爷爷对她的爱,虽然他总是不苟言笑的,顾君影知道他其实是很宠她的,要什么有什么,再加上姥爷他们,她到如今没有变成一个被宠坏了的骄纵小孩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小时候,我的爸爸妈妈总是把我丢给佣人,他们总是很忙,忙到几乎没有时间来看看我。曾经有一度,我以为带着我的王妈就是我妈妈,后来稍微长大了一点才知道我的妈妈原来另有其人,她形同虚设。没妈的失宠小孩真是可怜,我受够了风言风语,冷眼白眼也没少挨,磕磕碰碰长到了五岁。那年,颜家多了个儿子,我本以为弟弟肯定会比较受宠,因为他是个男的。颜家却依旧不见喜气。那时我就明白了,被我们称之为父母的两个人,他们没有心。”
说起往事,莫言的脸上没有伤心,没有喜悦,有的只是麻木。
莫言仰起头望着蓝天:“弟弟比我可怜,那时他生病,痛到哭不出声音,大人们都不在,我什么也不能做,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色渐渐从苍白到透明,只能抱着他一起哭。我是多庆幸有一个弟弟,他让我觉得我的存在也是有人期盼的,也有那么一个人,我可以为了他用尽我的生命。就这么,年复一年的,我们居然也长大了。”
顾君影抓住了莫言的手,莫言和颜烈的童年竟是那么的孤苦无依,孤儿也不过如此,她是个孤儿,也能在亲人的关爱中长大,他们的父母真的就像莫言所说的没有心。
莫言笑笑,笑容里尽是嘲讽:“如果就这么下去,也许我还会感谢上苍,毕竟他们生了我,养了我。我那权欲熏心的父亲,居然要拿我讨好他的上司,一个六十多岁白发苍苍,一个老到当我爷爷都绰绰有余的男人。我没有出息地逃了,抛下了弟弟,一个人离开了家,我离开的那年二十岁,身无分文。那段日子真的就像噩梦一般,若不是碰见了他,这一辈子我都懒于回忆。”
“为什么刚刚不认他?”
明明是思念的,明明是想要靠近的,明明是还爱着的,为什么却又要竖起尖锐的刺,刺伤彼此,大家都伤痕累累。
“我不配。”莫言说的很轻松,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好不好,只是她的一双手却紧紧握着,指甲都陷到了肉里,“我那么自私地逃掉了,却把他留在那虎狼窝里,我不配当他的姐姐。”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你会抛下他吗?”顾君影轻轻地问。
莫言茫然地摇摇头:“我是真没有办法,若不是他的病,也许我还可以带他一起走。只是在那样的条件下,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来找我?”颜烈站在她们身后,脸上尽是葡萄叶子的阴影。他醒来的时候,
没看见顾君影,就四处找找,不料却在这里碰见了她们的谈话。
莫言没有回头,浅浅地笑着,却是满嘴的苦涩:“我有找过,隔着一条大街或者是在病房门口,我都远远看着,只是我能给你什么,我一个被赶出家门,四处被封杀的人,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自学申请了国外的大学,打工存了好些年的钱,我这才去了美国。那时我连回程的机票都没有,心里想着,要么就活出个人样回来,要么就死在外面也好。再后来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想着回来看看,你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有了你自己的生活,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当年那个抱着姐姐喊痛的小孩子已经消失了。我们都长大了,走岔了路,早已是渐行渐远了。”
“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事实上,我也准备叫你远走的,你走了也好,可是,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让我知道,我以为,我以为……”颜烈停住了,说不下去了,这是他的姐姐呀,她现在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他本该高兴的,心里却满是悲伤,累积了十来年的情绪一时间没处释放。
“对不起。”莫言闷闷地说。
沉默,一时间又是寂静的沉默。
顾君影忍不住了:“你们两个是怎么了,再见不是该高兴的吗?人已经回来了,颜烈你不要斤斤计较好不好,莫言这些年一直挂念你呢,她只是想过自己的人生,没有欠你的。还有,莫言你明明就是放心不下他,做什么还嘴硬?你不是圣母,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要觉得亏欠。过去的不要再提,好么?有什么会比你们姐弟两个人相聚更重要!再见难道不比彼此缅怀好吗?”
莫言叹息一声:“君影,我能医别人的心伤,却医不了我自己的。”
莫言站起身,慢慢转过头,踮起脚尖,搂住颜烈瘦削的肩头,十几年不见,当年那个瘦弱还有她高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比她高,比她壮实。
“阿烈,姐姐回来了,原谅姐姐……”莫言泣不成声,不思念是假的,只是近乡情怯。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们两个血缘相连也会相互关心的了,他们是最最亲近的亲人。
颜烈伸出手环住女子因哭泣而颤抖着的肩膀,默默地落泪了。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姐姐,顾君影,都在身边了,他再还有什么可求的?他不贪心,这一辈子,只要静静地守候着这两个女子就好了。
顾君影擦擦湿润的眼角,看着相拥的两个人,她微笑了。
这样真好。
顾老爷子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地溜走了。
海边的别墅里多了一个颜烈,似乎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莫言做饭的时候要多出一个人的分量。顾君影依然会在晨起时走向沙滩,静静地坐着钓鱼,等到太阳升起,再提着塑料桶回家,里面或多或少会装着一些鱼,有时候颜烈也会跟着,就帮忙提着塑料桶。
偶尔梦里会出现那个背地里暗暗忧伤,人前却笑容满面的小女孩,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妇,醒来后她笑笑也便雨过天晴,顾君影依然记不起来以前,记不起来颜烈,她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有多少个人可以抹去过去再重新来过呢?兴许这也是一种福气。
往昔虽不可忆,但来者可追,顾君影彻底放弃了催眠治疗。
莫言也觉得可行,只要她快快乐乐的,知不知道过去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饶是如此,莫言还是通知了顾老爷子,这下好了,事情来了,顾老爷子火急火燎往这边赶,就怕这个孙女儿又闹出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来,一走又是好几年,他老人家老了,没多少时间好等了。
“爷爷,你怎么来了,不忙了么?”顾老爷子一进门,顾君影就挽着老人家的胳膊撒娇。
自从那件事过后,这丫头很少这么热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