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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虞看着那明显不符合他美学的难看剪刀,浅黄色的帕巾盛着花,灰白色的帕巾装着剪下来寸长的花茎,还有一只空着的银质方盒,心里想着,他是从哪掏出来这些东西的?
“近日来制的药丸,正好缺了这一味,菱凤庄后院里种了一大片,路过时便要了些来。”淡淡地,冷冽应道。
“你要了些来?菱凤庄里的人竟然肯给你?这可是染色的上等材料啊!”东方虞不敢想象那个真正的答案。
闻言,冷冽停下手上的作业,仔细思考后,继续作业,嘴上回道:“大概是习惯了。千剑山庄的后山种了很多药材,野生的珍贵药材也是不少,这几年都拿习惯了,而且像你说的,就算我问了,菱凤庄也不一定会给。”
这样子一看,冷冽的整套动作再搭配上他的回答,似乎就是在说,那种多此一举的事情,我冷冽是不会去的,一样。
“……”好吧,你冷冽总是能让我东方虞无语。
一时间的沉默,房内只能听到冷冽剪刀开合的响声,但很快,这响动也停止了,冷冽包好两方帕巾,分别装进银质的盒子里,再用沾湿过的抹布擦掉落下的泥土,包上剪刀,侧身从打开的纱窗扔进了外面的池塘中。
“扑通”的一声。
东方虞在心里打算着这次回去的行装,觉得自己买的还是太少了,有些不开心,想起一些事,便道:“对了,小冽,在来时的路上,我已派人去查了千烈风的那件事。”
冷冽点头,表示在听。
“可以说,千烈风这个人跟小冽你一样是个很无聊的人,每日的行踪都固定到让人厌烦,除去有时的外出,几乎一整天都不会离开自己的院子,总结来总结去,只有两件事很奇怪。”
“第一件,他每五日会去千剑山庄的一处禁地整整两日,没人知道禁地里有什么;第二件,他每日睡前定会喝下一碗汤药,听说是千家出的神医,千烈云配给的。”
“嗯……”这两件,连一向双耳不闻窗外事的冷冽在那十年里也是知道的,只是他对这个并不敢兴趣,看向东方虞,道,“不会如此简单,千剑山庄里没有傻瓜,不会在这么明显的不同里犯事。”
而且,千掌门也没有理由给这种漏洞。
“我也这般觉得。”东方虞想了想,笑开,“只是在想,千烈风真的是很不得人心呐,东方家安排到千剑山庄的人怎么说也有二十多年了,怎么也都没有或多或少的对他产生些主仆之情,句句犀利啊~~~”
“……”冷冽还是不太能听东方虞用这种嘲笑一般的语气来提起千烈风,抿抿唇,问,“你那日同千掌门过招,能察觉出他那时的内力修为么?”
“功应该是被化去了一半,显得后继无力,否则我与他起码还可以过上一百招。”东方虞点头应答。
“化功化得那般可怖,你却还下得了那么重的手。”对方在武学上的判断,冷冽是相信的。
“话不是那样说的!”被当成武学败类可不是东方虞的美学,不满地皱起眉,辩道,“我是出了掌要与他对掌时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用内力来接我的那一掌,之前也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能说,千烈风那家伙,太会装模作样了!”
“……”难道你不会?
“反正这事我会继续查的,小冽你也不能老是为了千烈风而看扁我啊!”
“没有。”
冷冽是说,没有看扁他,因为冷冽很明白,无论他怎么看东方虞,对方都不会变成扁的。
而东方岛主作为冷常盘的小时友人,很明显也是听出了这两个字的背后,对这个人是一点办法特无。
哼了一声,东方虞接着说:“对了,我还未告诉你,关于碧穹堡此次的继任大典,邀请了千剑山庄千烈风到场的事情。”
“……”没有表现出惊讶,但视线已经移了过去。
“请帖是今早上送到千剑山庄的,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时辰,江湖上已是众说纷纭,有的说,千剑派要与碧穹堡联手,感叹邪恶终归不是正途;有的说,碧穹堡这次是设下了鸿门宴,千剑派一旦去了,必将遭受大难;也有的说,两家呀,这是要联姻了~~~”
“小冽,你觉得呢?你觉得哪一种可能性最大?”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上江湖人的那套无聊把戏了?”冷冽一瞟。
“江湖本就是个乌七八糟的地方,你既那么想去碧穹堡参加那什么继任大典,我也只好给你多做些功课才行呀~~~免得到时你去了,入眼的是打打杀杀的什么,也好先让你有了心理准备不是~~~”
“那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最大?”没有表现出烦躁,但冷冽的语气已经是显出了丝丝的不耐。
“小冽,你现在是在不高兴么?”惊喜一样的神情在接受到小时好友冰针一样的视线后变得更加雀跃,食指点点杯沿,答道,“当然是最后的那一种说法了!”
“碧穹堡近年来已很少再去管江湖上的事,同落花山庄也越发地亲近起来,明显是萌生了退意,要转战商场,可笑那些自视甚高的江湖人都忘了那早就与江湖无纠无葛的昔日天下第一庄,只在胡乱猜测碧穹堡与千剑派之间的是非。”
“再加上,继任大典也很适合被当做一次联姻大典,你的小徒弟也早就到了该要娶媳妇的年岁,只不知道对方是谁。”
那也就是说,麟儿此次来菱凤庄是为了置办婚衣吗?看到我便转身离去也是因为这个吗?
冷冽的心里在这样想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的便升腾起了一股子怒气。
“麟儿现在就在菱凤庄内。”冷冽皱着眉这样道。
“然后呢?”东方虞兴致勃勃。
“我发现我始终都不了解麟儿。”冷冽再这样道。
这话一出,东方虞彻底的就无语了。
他想着在十年前这小子跟他低头的那一刻起,他就料想到了好友心底潜藏着的情愫,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此好友仍旧是这付一知半解的模样,真是……
到底是哪个混蛋说这个冷常盘是世间少有的聪明绝顶的啊!
“小冽,你那小徒弟心机可深沉的很,你无法了解也是正常的。”东方虞好似一下子就丧失了与此好友对话的兴奋劲,喝喝茶。
“不一样。”反观冷冽,是被挑起了兴致,接着说着,“麟儿小时是很单纯可爱的孩子,虽然经常会有些教不听还很麻烦,但是绑着羊角辫的模样很赏心悦目。”
“……”你觉得羊角辫就代表了单纯可爱么?
“长大后的麟儿,纵然心机深重,对我也还是很尊敬的。”
“……”
“不久前,我碰到麟儿,他见到我,什么也未说,便转了身走开,我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直都没有作为师傅的自觉,我并不了解麟儿,无论是小时,或是现在。”
“噗噜~~~”对自己的笨蛋好友对那个笨蛋徒弟的情感剖析不感兴趣,东方虞重新给自己沏了杯茶。
看好友是一点也没有要为自己解惑的样子,冷冽皱皱眉,接着道:“而且,我也越来越不了解我自己了,我竟然不想听到麟儿要成婚的消息,刚刚,我差一点就控制不了自己,拔剑攻向你了。”
“噗!”原来刚刚的杀气竟是真的!
东方虞一想到自己在好友的心目中还不如一个愣小子,一下没忍住,才喝进嘴巴里的茶水便全数喷了出来,幸亏了对面的冷冽闪得快。
“小冽,你就为了一个臭小子,是要想我挥刀么!?”他大叫。
“是剑。”冷冽提醒,“我没有刀。”
“不是这个关系!”
“我有违师傅的教诲。”
“更不是这个关系!”
“那是为了什么?”冷冽不解,问。
“小冽,你是喜欢上那个小子了罢,如果不是那种想永远在一起的强烈情感,你为了他向我动手,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是小孩子么?
“……”不要那样看着我!
“什么?”
“……你真的是笨死了,冷小冽!这话我在脑海里已经转悠了十年了,在你为了那个小子向我低头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么?我都跟你说过了,那个家伙只是梦叔叔给你的一个任务,可是若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你会向我低头吗?”
“……”
“你难道,在千剑山庄的这些年,都没有想过吗?”
“先等一下,阿虞,有人来了。”冷冽一抬手,将装着新材料的盒子放进了包着剑的布里一同包着,无视了东方虞投过来的“你以为是谁让我这么激动,还有,下次不要再用这么没品的布来包你的剑了”的视线。
“咚咚咚。”
“冷哥哥,你在里面么?”
是凤十娘。
东方虞挑眉,看向冷冽的目光带上了幸灾乐祸。
“凤姑娘,请问有何事来找在下?”冷冽照样无视,淡然应答。
“弟弟应允哥哥的那件袍子做好了,想叫哥哥去试试看行不行。”
“在下知晓了,待在下换身衣裳便会自去。”
“那哥哥你可要快些,奴家在外面等着为你领路!”
“……请凤姑娘稍等片刻。”
菱凤庄的现任庄主,凤时夜,在江湖上的评价,大多是沉默寡言,性格孤僻之类的叹息一般的惋惜,似乎他不是生的伶牙俐齿是对整个江湖的一大笔抹黑一样。
事实上,不论外面的言论如何,凤时夜只是一个今年一十六的孩子,与其姐在相貌上说相似也相似,说不相似也没那么相似,总是安安静静,一双黑曜石的双眸沉静得无风无雨。
冷冽撇下差不多要笑破肚皮的东方虞,跟着凤十娘往宅子的深处走去。
经过的廊道里,遇见的绣娘劳工都向两人福身行礼。
“弟弟已经好久没有亲手给人制过衣裳了,所以做起来特别的起劲,待会哥哥见了他那个笨样子,可别取笑他喔~~~”
“凤姑娘说笑了。”
始终冷冷淡淡的回应,凤十娘杏眼轻眨。
在她看来,似乎没有一名男子,可以在她始终殷勤的对待下这般无动于衷,心中暗想自己果真是没有看错人!
供给菱凤庄庄主一人的作坊,是在宅子里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
远远地,就可以看见凤时夜削瘦的身躯在门口等候,见了人来,上前几步,轻轻地叫了一声“姐姐”后,又低下头去。
“那姐姐把人带来了,要试衣,或是要再改一下,就赶快吧!”
“那姐姐……”有些不安,也有些局促,头由低下几分,道,“那姐姐,可以先离开一下吗?”
“好吧,你这个害羞的小鬼!”
可以看得出来是很疼爱弟弟的姐姐,凤十娘拿出丝巾为只是说出这句话就紧张地满头大汗的弟弟拭汗,然后斜过眼看了静立不动的冷常盘一眼,转身离开。
凤十娘这一走,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像凝固了一样,好半天都没有人接下去动作。
“那……那袍子,在里面……”吞吞吐吐地憋出这句话,凤时夜涨红了脸。
冷冽点点头,但没有动,只是问到:“凤庄主,虽然很冒昧,但在下能否问凤庄主一个问题。”
“是……请问。”
“关于碧穹堡的少主此次来菱凤庄,是为了什么?”
“这个……”
“不能说吗?”
“不,碧穹堡的少主前来,嗯……是来代取落花山庄庄主定下的袍子和披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