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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了。
她从未像其他小孩那样,正正经经,甜甜美美地叫过他一声“哥哥”。
有时候,她把他当作一樽完美的雕塑,光滑的棱角,俊雅的五官。
有时候,他又是一个可无可有的木偶,冰冷而空洞的眼神,无关紧要的温度,被忽视的存在。
只是,她从未把他当成亲人对待过。
又或者,在她浅薄而单纯的意识里,压根就没有“亲人”这个虚伪的称谓。
那是一个遥远的名词。
在亲生父亲毫不顾念感情地将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小小的她,残忍地丢弃在孤儿院的门口时,她就已经无路可退地将“亲人”这个无所谓的代名词的意义和存在彻彻底底地抹杀掉了。
那四年像狗一般苟延残喘的日子,是她这辈子最黑暗,最卑微,最恐惧的回忆。
是她心里一道只会结疤留印,却永远不会完全康复愈合的伤口。
无论经历再多,得到再多,疤痕永远都在,仇恨永远都在。
提醒着她,那四年,在他们两父子高床暖枕,锦衣玉食的时候,她却在那个肮脏而可怕的世界里,为了一点点少得可怜的食物,和比自己高大强壮好几倍的人打得头破血流。
看着病房里憔悴不堪的阳洛尘,她的目光颤抖,眼底的倔强和执着几近崩溃。
可是,为什么,看到这样的他,她会心疼得像是有人要残酷地夺走自己一半的生命一样?
为什么,她忽然很希望,躺在里面的那个人。
是她。
隐走上前,握住那只冰凉的手,不想打扰地凝视她苍白清瘦的侧脸。
病房里明晃晃的白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睫颤动着,眼眶湿润通红得像是随时有汹涌的泪水滚落下来。
她固执的逞强,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如果真的心痛了,悲伤了,就哭出来吧。
他很想按住她单薄的肩膀,这样对她说。
可是,他也知道,哪怕是咬破了嘴唇,流干了血,她也会继续撑下去,不让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看到她的眼泪。
这是她的骄傲。
就像是一只英姿勃发的孔雀,即使死亡,也依旧要昂起头,以傲然的姿态俯瞰这个世界。
“这绝对不是一次单纯的意外那么简单。”她忽然这样说着,转过头来迎上隐温暖的目光,眸光灼灼。“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看到她的眼,虽然还酝酿着泪光,但却出奇的镇定。
他有些欣慰地安下心来。
这才是现在她这个阳家唯一的主事人,黄金帝国的小公主应当有的风范,应该有的担当。
“恩,我会派人去查的。”隐抬眼看向病房里安静得连呼吸也浅微得几乎消弭的人,嘴角渐渐冷冷地抿住,眼底闪过犀利的华光。
*
医院的另一角。
刚溜出病房,准备找个地方散散步的乔炎正大摇大摆地走在走廊上对医生护士们指手画脚。
这时,一抹鲜艳而庸俗的色彩闪过他的眼角。
有点眼熟。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那个浑身散发着俗艳气息的女人。
好象是跟那个漂亮的小丫头聊过天的女人。
他不喜欢她,不喜欢她一身铜臭的低俗味儿。
所以,勉为其难的,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小印象。
他看到她鬼鬼祟祟地摸到了一条人流较少的偏僻角落,然后贼眉鼠眼地打量了一下四面八方的动静,接着蹑手蹑脚地进了一间医生的办公室。
看她做贼心虚的德行就知道,肯定有问题!
他好奇心大起,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环境,然后偷偷摸摸地靠了过去。
*
走廊上的空气有些凝重,少女优美的深紫色秀发轻轻晃动。
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中染上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
似莲花般清冽无垢,不着尘埃的,无欲无念。
又如紫薇,开得娇媚,并不雍容华贵,却自有一番风华。
阳夕舞一直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看着病房里那个还在生死一线默默挣扎抵抗的人。
他是她的哥哥,她现在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可是,他现在在受着这般撕心裂肺的折磨,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站在这里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隐明白她的无助与绝望,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希望用自己微薄的温度去支持她,给予她一星半点的勇气和力量。
阳夕舞动容地凝视阳洛尘惨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嘴角紧紧地抿住。
她一定会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可是,也请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我承认,自己一直不是有个称职的好妹妹。只要你醒过来,我发誓,我一定会做个乖巧懂事的好妹妹的。
所以,请你一定要醒过来,好吗。
少女的脸色雪白,五官精致细腻,眉宇间有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浓烈的忧伤流淌在她的眼底。
那是一种冻结灵魂的疼痛。
一种血缘之间生死的共鸣。
“隐,你现在马上就帮我去查好不好?”
“别人去不行吗?留下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别人我不放心,我只相信你。”她凝视他漆黑明亮的眼,眼神坚定,不容拒绝。
“可是,剩下你一个人。”隐有些犹豫不决。现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他惟恐自己离开她一步,她就会立即遭遇不测。
“不用担心我,星愁他们已经收到消息了,应该马上就会赶过来了。更何况,这里到处都是阳家的警卫,难道我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她看着他,嘴角勉强地撑起一丝笑容。
隐没有办法再反驳什么,眷恋地在她的额前落下一吻。
“等我。”不舍地说完,他萧瑟瑟地转身离开。
或许真的有些累了,阳夕舞的头脑有一刹那疲惫的眩晕。
她决定去洗手间洗个脸,或许这样可以让自己精神一点。
绕过一个转角,她突如其来地撞上一只赶着去急救的队伍。
病床上躺着一个身形消瘦的人影,鲜红的血迹染红了他干净的白衣。
她的右眼皮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她忙里偷闲地注意到病床上的那个人,有一头纯净的白发,线条柔和的五官。
心下一阵窒息的抽痛。
她慌乱地推开护士和医生,挤进去,看到的是满身血污的乔炎。
怎么会这样?!
“乔炎,乔炎。”她一声一声小心地唤她,声音带着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的哽咽。
乔炎虚弱地睁开眼,看到的是双眼通红的少女,深紫色的长发无力地垂下来,落在他的脖子上,细细碎碎的痒。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的目光扫到他腹部那个狰狞的血窟窿,还不断地有新鲜的血液冒出来。
那般触目惊心的颜色,看得她心里发慌。
她忽然很害怕,这样一个洁净温和的人,就这样离开。
乔炎温柔地牵起一丝笑,动作颤微地把右手举到她的面前,他的手里握着一块红艳艳的布料,显然是从什么东西上撕扯下来的。他把头凑近她,嘴唇动了动。
然后,像是地球突然失去了重力一般,他的头重重地摔回病床上。
修长的手臂垂下来,艳丽的红色坠落在班驳的地板上。
像一大朵血开成的花。
妖冶的,刺伤着她的眼睛。
医生和护士蜂拥上来,将阳夕舞纤细的身影推挤到一旁。
满身是血的乔炎被急匆匆地送进了急症室。
阳夕舞看着地板上那抹红色,耳旁还回荡着乔炎刚才的话。
怀孕,是假的。
她记得,上官西施也有一条和这个红色的布料颜色一模一样的裙子。
难道?!
想到这里,她的瞳孔骤然扩大,带着惊恐,带着不敢置信。
她蹲下身子,捡起那块红色的布料,死死地攥在手心里。
这时,忽然有人朝她靠近。
她把布料收好,镇静无澜地站起身来。
来人穿着阳家专属的制服,五官端正。
“什么事?”她问他,语气里透出一股威严。
“公司里出事了,管家请小姐务必马上赶去公司。”他微微垂下头,态度恭敬。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稍微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她跟随着警卫,走出了医院。
警卫打开门,她优雅地坐进车里。
有种强烈的不安感迅速席卷开来。
车门已经被关上。
如果管家真的有什么事的话,应该会直接通知她才对,怎么会劳师动众地要别人传话呢?
阳家的警卫都是经过训练和挑选的,虽然忠心恭谨,却也不至于恭敬到不敢正视主人的脸。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结果。
她中计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飞快地打开门,想要下车,却猛地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口鼻。
空气一点一点被抽离,肺腔里空虚得像是要紧紧地收缩起来。
她不能呼吸了!
意识渐渐开始混沌起来,可是,她却还坚强地保存这最后一丝执念。
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她推开那个人,慌不择路地冲上马路。
那一瞬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悍巨大的力量弹起来,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她甚至可以想象自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在半空中画出绝美而凄惨的抛物线。
那个样子的她,一定很美,很美。
她感觉有什么滚烫炽热的东西,澎湃着,从自己的身体里疯狂地涌出来,控制不住的。
那一刻,她差点就以为这个身体不是她的了。
她清楚地记得脑袋撞击在地板上沉重的声音,然后,有什么湿润而粘稠的液体遮住了她的视线。
接着,她的世界从一片铺天盖地的红色,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安静了。
死一般的静。
虚空的黄金国度
三个月后。
阳夕舞再次失踪了。
可这次似乎与上次的离奇失踪有些迥异。
上一次,她终究还是在这个生她养她,而她又熟悉到骨子里的城市里摸爬滚打,徘徊旋转。
可这一次,她就像是突然从这个空间与时间交叉循环的世界彻底地消失掉了。
阳家,玄焰门,甚至是金沙帮的人,彻头彻尾地将整座城市翻了个底朝天,可最后的结果只有四个字。
杳无音信。
她就像突然闯入这个世界的一只精灵,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如阳光下的水分一般,蒸发掉了。
谁也无法寻找到她的踪影。
这一次,大家是真的慌了。
帝英。
贵族子弟们依旧醉生梦死地沉迷在奢侈的物质享受与精神颓靡中,生命继续,腐败依旧。
少了阳夕舞这个风口浪尖的话题人物,帝英并没有因此而失去太多的生气。
八卦仍旧像五月的烂漫樱花,漫天漫地地飞舞打转,睁大雪亮的挑剔的眼睛,拼命捕捉着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只是,即使有再多爆炸性的花边新闻和彩带般斑斓的绯闻,也再找不出比那个清冷绝美,却似乎永远高高在上,不容许任何凡夫俗子靠近侵犯的女神般的少女,更富有传奇色彩和高贵气质的人了吧。
阳夕舞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的淡漠,独一无二的温雅,独一无二的娴静,独一无二的倔强。
她是一个矛盾而完美的存在,令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有人说,她是一朵盛开在天空的白色蔷薇,温润洁白,不染纤尘,用她轻灵明澈的墨瞳,无欲无求地俯瞰着脚下繁荣而忙碌的芸芸苍生。
她,注定不是属于这片沾满尘埃的红尘俗世的。
而现在,她厌倦了这片肮脏而无味的土地,抛弃一切,回到了她原本的世界。
那里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