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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白色的小狗在草坪上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转,老太太抱了孙子和人唠嗑,平和美好。可偏偏察觉出了心里的恶躁。是在感慨他的速度和决心,还是惊诧于自己的心情,在一瞬间低入尘埃?
继续整理文献的时候,接连听漏两段,下笔重重划去。面对一张乱七八糟的纸,顿时什么心情都没了。又接到了费邺章的电话,说是请她吃饭,忆玮很高兴有人约自己出去,总比一个人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的好,于是忙不迭的答应。
他给的地址难找,七拐八拐的,是在城市某一个老街道上。巧得很,前面的一条街道是出了名的有格调,开着各色的酒吧和咖啡店。于是愈发的衬得这条叫做“菜巷”的小路世俗气浓浓,连路都显得窄了些,闹闹哄哄全是人。忆玮数着门牌,终于找到了老陈家炝锅鱼。
费邺章比她早到,见她找得脸色微微发红,招呼说:“说了去接你。我说这地方难找吧。”
她叹口气,指了指前面:“前面的酒吧街挺有名的。我以为这里有好找。”
“你的口味重不重?”
她虽然是南方人,可是从来不怕吃辣,口味也重,于是点点头:“我什么都吃。”说话的神态很认真,像是在和费邺章讨论学术大事。
就按她的意思点了最辣的口味,趁着菜还没上,费邺章把最新的一期杂志给她:“刚出厂。”
她轻轻打开,手指灵动而轻快。封面是深蓝色,有一种古意内敛却勃勃的生机,衬得捏着页张的手指更加白皙柔软。封面上随意扫了一眼,才看到合作网站的名字——可不正是以前自己工作的政府网么?
一时间只觉得巧,又有啼笑皆非的感觉,于是指了指给费邺章看:“我们的合作网站?”
他也笑了:“对啊。所以当时邀请你的时候,我挺犹豫的。那个工作挺适合女孩子,清闲又稳定。”
这话听得忆玮愣住,忽然想起陆少俭也这样对她说过,只是语气刻薄,更像是尖锐的指责自己不知好歹。她嘴唇微微一抿,并没有搭话。本来见到新杂志的欣喜,忽然一点点低落下去。只是一页页的翻了下去,一片片的汉字映入眼帘,却不知在看什么。
炝锅鱼炸得金黄,里边却嫩的像是白玉豆腐,透着香甜的鱼肉混着极其麻辣的调料,忆玮心里大呼过瘾,只是对着费邺章,多少还有些客气,吃得也甚是斯文。
就算这样,吃完了大半锅,她已经觉得嘴唇都麻辣的开始肿起来。这样辣,像是沸腾的热气往脑子里冲,却偏偏欲罢不能,停不下手中的筷子。最后一口咬了粒花椒,顿时麻得像是在口腔做了冰冻手术,什么感觉都没了。这一憋,连眼眶都红了,轻轻咳嗽了几声,就去找水喝。
费邺章静静的看着她,忽然说:“我以前有个朋友,吃到麻辣的东西,立刻会流眼泪。哭得稀里哗啦的,像是失恋。”
忆玮缓了缓,勉强开口说:“既然贪口腹之欲,就一定要撑到底。不然还不如别吃。”
是的,她的人生信条,路是自己选的,就要走到底,断没有半途回头的道理。
可惜自己脑海中的这番豪情壮志,被老大的问题打断。
“丫头,谈恋爱了没有?”
她莫名的一阵烦躁,闷闷的抬头,对面男人虽然目光如炬,问得却很闲适,像是唠家常。
“没有。”
出门时沾了一身火锅店特有的熏气。忆玮满足的微笑:“不枉我跑了那么远过来。”又斗志满满,“吃饱了才能更好的干活。回去继续整理。”
车子开过长满梧桐树的街道,凭生出浪漫的气氛。她瞅了一眼窗外,轻轻托着腮,似乎若有所思。其实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齐溜溜的一排车子,车速不算快,她却微微转了转头,像是在追看什么。
费邺章立刻将车速放慢,低声问她:“怎么了?”
忆玮失笑,忙摇头:“没什么。”又随手指了指一家酒吧,“装饰得挺特别的。”
他扬眉看她,嘴角带了笑意:“要不要去坐坐?”
忆玮皱眉,作出了严肃的样子,可是眼神里还是活泼泼的带了打趣:“大知识分子也泡吧?真是难得。”
他更是忍俊不禁:“丫头,是不是一直以来你都以为我年逾古稀?还是白发苍苍?”
她一下子语塞,尴尬的笑了笑,又抬眼看他。分明还很年轻,侧脸刚毅,气宇沉稳,连开车都像是带了自信,于是笑说:“哪会?老大,你年轻着呢。”
费邺章极缓的点头,嗯了一声,似是满意,微微挑起了唇角。他并没有看她,却无端叫忆玮觉得,他正在全神贯注的注意自己。
第十六章
“经理,你的脸色不大好。”秘书小梁一边递给他资料,一边问,“我去给您泡杯茶吧。”
她递来一杯茶,放在他手边。陆少俭看了一眼,嘴唇不悦的抿起,说:“换一杯,凉白开就行。”小梁匆匆回来的时候,陆少俭正在打电话。他神态似乎很放松,双眸灿灿,轻轻笑着寒暄:“您真是太客气了。”又转头对小梁说:“让他们整理一份这次投放了广告的纸媒名单给我。”
白水是温烫的,才放到嘴边,似乎就在唇边渲染上了细密而湿润的气息。他抿了一口,思绪有些萧索,那杯茶水还搁在手边,水的颜色澄澈。其实淡淡茶香如人,wωw奇Qìsuu書网很久没见到她了,反倒记不起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了。真是有物极必反的意思。可自己内心深处又分明不止这样的,隐隐又有不甘和愤怒。他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了眼睛,斜斜射进的阳光,因为挺俊的鼻梁,一明一暗,反倒显得脸色沉郁。
门开着,见到这样一幅脸色,广告部的小陈一时间不敢进来,只能大声的敲了敲门。
陆少俭缓了缓表情,让他进来,看了看名单,又递给他一本杂志:“去联系下。看看能不能上广告。”
小陈翻了几页,脸色有些为难:“陆总,这本杂志恐怕和我们的楼盘广告不大搭调吧?明显受众不同。”
陆少俭笑了笑,像是对一切了如指掌,语气轻缓平和:“不。这本杂志除了在市面上发行外,政府内部的一些场合都会传看。”
小陈“噢”了一声,恍然大悟,他将一本杂志翻到了最后,却更加犹豫起来:“陆总,这样一本杂志,要投放广告恐怕有点难。”
陆少俭笑了笑:“你先去联系。不行再说。”
果然还是被婉拒了,陆少俭在席间和政府网站的主任说起的时候,嘴角勾起弧度浅浅的微笑。主任喝的满脸通红,难得豪爽,竟然拍了拍陆少俭的肩膀:“陆总,你说的是小萧那本杂志吧?我就帮你牵个线,大家一起吃个饭,熟了就好说话了。”他略微一点头,眼中滑过一丝光亮,似乎满意:“好,那麻烦您了。”
下午回公司的时候李泽雯打来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空?”
他心无旁骛的看着窗外的风景,淡淡说了句:“对不起,晚上有应酬。”
李泽雯也没有勉强,电话还没挂下,却轻轻问了一句:“你试了这段时间,感觉呢?”
他扬眉反问:“你觉得呢?”
她的评价不置可否:“还行。挺认真的。”
他闻言,笑了笑,语气却有些肃然:“我说了试试,并没有承诺什么。”
“我当然知道,少俭,我也在努力。”
她比他更早的挂了电话。他将手机放在手心轻轻拨弄,黑色的镜面映出了男人的脸庞,带了霜寒,更衬得星眸黑亮。走一步算一步,唯有如此了。
主任很积极,晚上就来了电话,订了时间地点,似乎还对费邺章提了提广告的事,只是对方并没有回应,只说一起吃个饭。陆少俭道谢,语气很客气:“麻烦你了。”随手翻了翻手边杂志,看了几行,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长久没有离开。忽然想起那个曾在她家见过的男子,沉静若水,仿佛手中沉沉书策。他忽然起了些好奇,这样想着,连漫长的夜都忽然如逝。
他们几乎同时到了酒店的包厢,在门口遇着,认出了对方。自然也不需要再介绍了,于是在门口略微寒暄了几句,就一起进门。
主任见两人认识,有点吃惊,等到入座了,才笑着说:“原来两位早就认识了。”
费邺章笑:“一面之缘,并不算熟。”
那一日在黎忆玮家中遇到的陆少俭,倒有些像个吃醋的大男生,一举一动充满挑衅,似乎生怕他闯进自己的地盘。今天再见,却恍然换了一种气度奇Qīsuū。сom书,稳重成熟,有商人的滴水不漏,像是一夕之间成长了些年岁。
一起的还有好些人,有几个是忆玮曾经的同事。因为她人热情,乐意替别人做事,都很喜欢她,于是纷纷问了起来。
费邺章一一回答:“是,她现在在杂志社工作,挺努力的小姑娘。”服务员正在给陆少俭添酒,他彬彬有礼的点头致谢,似乎没有听见那边的对话,连语气也愈发柔和温柔。
主任一拍脑袋,笑着说:“我说呢,你们怎么认识。原来小黎就去你们杂志工作啊!”
话题掠过这样敏感的人物,陆少俭轻笑,目光若无其事的掠向了费邺章,点头致意。他的眼光中轻轻混杂了淡淡的调侃,不知是对着别人还是对着自己。因为在场的人多,并没有说起别的。宾客尽欢后,陆少俭和费邺章并肩往外走,两个男人身高相仿,视线几乎平视。
陆少俭说得很直接:“费先生,,我对你的杂志很好奇。”
费邺章驻足,点了点头:“你可以来我们杂志社看看。”他的语气这样平静,就像是对好友的邀请。而陆少俭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求之不得。”
他的车随着前面费邺章的车驶进了车流之中,一前一后。陆少俭手指微微用力,握着方向盘,兴致盎然,像是棋逢对手。至于要去杂志社会不会遇上某个人,他抿起嘴角,全然不担心。相逢犹然是路人,他和她,都可以做得很好。
院子里甚至还有一个大水缸。因为下雨积了水,上面漂浮着一些散落的槐花,而顺着大缸的纹路,还蜿蜒生长着青苔。陆少俭看了一会,称赞说:“真像是读书人呆的地方。”
甚至窗子都是老式的,张了纱帘,只看得清人影晃动。费邺章边走边只给他看一间厢房:“小黎的办公室,你要不要去看看。”
陆少俭脚步不停,微笑说:“我不是来找她的。费先生,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在费邺章的办公室里坐下,两人因为面对面,互相的间的表情清晰明了。
陆少俭开门见山,眼睛因为微微眯起,像刀锋一样锐利:“我不明白,你们杂志为什么会拒绝这次广告。”
“老实说,我更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们这样一家小杂志社锲而不舍。我实在想不通,这样一本杂志,专题文章是贫富不均和行业的暴利时代,如果登上房地产的广告,它的公信力还有多少。”
陆少俭嘴角的微笑甚是讥讽:“费先生,我们不要绕弯子了。你比我更清楚,你的杂志发行对象有哪些人。如果不依靠某些特殊的手段,如果主编不是你,我并不认为你的杂志可以顺利的刊行。”
气氛一下子静默下来,像是撕扯下了互相遮掩的外套,费邺章欠身取了桌上的一包烟,问他:“抽不抽烟?”
他没有接,继续说:“我听说,蔡元培先生在北大当校长的时候,公开说自己的工作是筹集资金。至于教书育人,那是教授们的责任。他得保证教授和学生的温饱问题。”
费邺章啪的一声,轻轻点燃了打火机,声音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