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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进入她的星见宫,九曜非常镇定,在我命令士兵把她关入水牢后,她忽然停下来,问了一个问题:“般罗若是不是在你那里?”
我挥手止住不耐烦的士兵,看着九曜苍白但平静的面庞,我知道,这也是一位强者,可惜她站在命运的另一端。
我回答她:“是的。”
她露出了一点安心的微笑,顺从地随士兵走了。
最后,终于没有需要我去解决的事情了,我走出被血涂抹浸泡的善见城,站在普善桥头,望向远方宁静的天际。
这时毗沙门天带着一群被捆缚的俘虏走到我身边,他问我:“陛下,这些人怎么处置?”
“他们是谁?”我懒懒地问。
“是阿修罗族剩下的俘虏。”
我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片刻之后,遍地残骸,阿修罗族像任何一个胆敢反抗我的部落一样,被我彻底灭族。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吧,我疲乏地想着。就在这时,远处的天际掠过一只黑鸟,那只鸟……看上去非常奇怪,当我再凝神注目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
三百年
六十六
漫长的岁月,一个人活在没有所爱之人的天界,实在是太痛苦的事情。
这是我经过很久的时间后,方才渐渐悟出的道理。
我的爱人,我唯一爱的人,已经死了,不在了,没有了,消失了。
但我还活着,我的活,只为了他。
我让阿修罗这个名字变成禁忌,谁也不能提起他,谁也不配提起他,我不能让他的名字和紧那罗一样,任人糟蹋。
我将九曜一直关在水牢,虽然我知道,这并不能阻止命运的脚步,但是却能延缓它到来的速度。
我娶了舍脂,她为我生下了那个叫天王的孩子,虽然我知道她还生下了另一个,但是我没有问她他到哪里去了,命运会引领阿修罗王的儿子,我不是那个命中注定保护他的人。
我命令吉祥天嫁给毗沙门天,虽然他们俩看上去都不幸福,事实上,我想他们永远都不会幸福了,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幸福来给有罪的人分享?
我提升夜叉族成为世袭武神将,与龙族和迦楼罗族并肩,同时我加强了东方的防卫力量,自此,天界四方重新恢复了久违的宁静。
我从东南雨林里抓回了两只沙摩罗,因为看到它们可以让我想起那个午后,他给我讲述久远的故事时,脸上怅然的神色。
我诛灭了苏摩族,为了让整个天界能够存活下来,流几滴血是没有关系的。
我命令吉祥天定期举行星祭,为我读取星镜里的未来,虽然我想,我早已知道了。
我喜欢乾达婆王的琴音,比起她的母亲,她才是一位真正的王者。
我任由舍脂享受她天妃的地位和一切,她必须乖乖待在这座滴血的鸟笼中,直到命运到来的那一刻。
我从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天王,我想,我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不要和他发生任何关系。
我四处寻访天界第一的歌者,却一无所得,直到有人告诉我,新任迦楼罗王有一个体质孱弱的妹妹。
我强迫那个女孩来到善见城,她的迦楼罗族□是一只银翼金喙的小鸟,拥有一双宝石蓝的眼睛,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我本以为能重温与他在一起的夜晚,但在我栩栩如生的梦境中反复出现的,只是最后他死在我怀中的模样。
我一次又一次回到阿修罗城门口,但是我永远也进不去了,允许我进去的人,他已经死了,只有阿修罗城还在那里,提醒着我,他们的最后一位王还活着。
但这些都没有意义。
一点意义也没有。
在漫长的三百年里,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我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我站在善见城的阳台上,脚下临着一片寂黑的阿修罗城,那座已经死去的城。
那里是不是还有人幸存?他们会不会一直偷偷躲藏着,在我一眨眼的瞬间,从一个藏身之地躲向另一个藏身之地?这些鬼一样的念头压紧我的心,让我无法逃脱。我一直盯住那座虚幻的城池,直到两眼模糊,我才再一次意识到,那里永远不会再有等待王的灯火,和王安眠的黑暗了。一切都死了,都没有了,什么都没剩下。
每当这时,我的心里就会反反复复出现一个声音。
它说:你永远,永远也得不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永远,永远也得不到,真正想要的东西。
这声音重复着,轮转着,从一个变成两个,从两个变成三个,从三个变成无数,时而合在一起,时而此起彼伏,时而升高,时而降低,时而尖叫,时而哭泣,时而讥笑,时而叹息,在我的脑中旋转,飞驰,炸裂,毁灭!
每当我在第二天醒来,我总是感到奇怪,为什么我还没有疯。
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没有毁灭?
永远
六十七
但是,命运的转轮决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疯狂的岁月里,它依旧向前旋转着,没有人能阻挡它的脚步。
九曜的逃亡,夜叉王的一意孤行,苏摩族公主的幸存,乾达婆王的协助,吉祥天的庇护,俱修摩部罗王的企图,龙王的傻,迦楼罗王的诈死,这一切我都看得到,只不过当我用从阿修罗王那里继承来的火镜幻力看到它们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什么都不可改变了。
说实话,我也并不想去改变,如果说只有我的话,那么我一定是那个最希望阿修罗解开封印的人。
因为,我早就在无数个疯狂的晚上,不断地梦见破坏神降临时天崩地裂的模样。
而在每一个梦里的最终,我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幸福地死在他的手上。
但是命运之轮总在我们没有预料的时刻,改变它的方向。
在那场最终的圣战中,命运最终以最离奇的姿态,脱离了轨道。
破坏神陷入了沉眠,而我,我还活着。
在那之后,不知又过了多久的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一点也记不清。
我用阿修罗王赋予我的力量,在崩毁的善见城边,重新建立了一座都城。
一座简单、静谧、均衡、朴素的都城,没有华丽的大殿,也没有高耸的塔楼,因为这里不会再举行盛大的庆典了,我从来都不喜欢庆典,就像不喜欢灭族一样。
政务的处理对我来说并不复杂,我一直都懂得处理它们的方法,只是没有机会使用而已,而且我还有天王与增长天的协助,有般罗若的水镜。经过最后一役,天界所有的神族都因为对破坏神复生的恐惧,而对我忠心耿耿,不再有贰,我的号令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与服从。虽然我并不关心天界的安全,但是我懂得如何击退魔族。虽然我不关心平民的富庶,但是我懂得如何精简赋税。虽然我并不关心律法的公正,但是我相信,每个人都该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这就够了。
对于人族来说,似乎一切都在变得好起来,长久的和平对他们来说可以尽情地享乐和繁衍生息,二十年一代,再二十年又是一代。对神族来说短暂得如同一弹指的时光,却已经是人族的一生了。但那并不代表他们是脆弱的,一点也不。人类善于繁衍,乐于繁衍,繁衍的能力是他们最大的力量。不过几百年间,天界人族的数量就已经翻了几倍,随之而来的是人族力量的渐渐增强,财富的逐渐累积。虽然我不出王城,但我知道在人族中,已经有人足以富到建立媲美神族的王宫。我还知道,在人族中,我的名字渐渐由恐怖的代称,变成了祈福的对象。他们的祭司供奉我,奠酒人供奉我,行商者供奉我,战斗的双方都同时供奉我。在他们的土语中,我被叫做因陀罗,并不动听,不过可以忍受。
至于神族,自从我的反叛以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削弱和屠杀不断降临在他们的头上,在破坏神那一役中,几乎全忉利天的神族都被一网打尽。在那之后,虽然他们和人族一样,也享用着长久的和平,但不可避免的是,神族的数量越来越少,他们虽然拥有长久的寿命与强大的力量,但苍白的生命让他们不可能像人族一样,如同野火一样熊熊蔓延,只能无望地渐渐消失在不属于他们的大地上。魔族也是一样,人族的强大使得越来越多的村落筑起了坚固的城防,在对魔兽的抗击中,人族虽然个体力量薄弱,但他们的数量占据绝对的优势,这让失去食物来源的魔族也渐渐衰落下去。
我想,自从上古以来的神魔之战终于即将到达了尾声,只是这场长久的战争的赢家,既不是魔族,也不是神族,而是从来没有资格站在战场上的人族。
不过,那一切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每当处理完政务,闲暇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望向新都城外的不远处,崩毁的善见城。
破坏神还在那里沉睡着。
他或许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或许明天就会醒。
我知道,我还没有完成我的约定,所以我将继续独自活下去,直到不得不离去的那一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意识到衰老进驻了我的身体,成为了它的主宰。
我看着我的身体一点点地改变,曾经强健的肌肉渐渐消失、干瘪,曾经轮转如意的四肢渐渐不听使唤,五官的感觉也开始薄弱,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耳朵不再灵敏,那双曾经扯碎了沙摩罗的手现在连一只猫都无法撕裂,曾经的旧伤重新开始疼痛,比回忆中还要重的疼痛。
是的,我必须付出代价,为我竟然可以活到今天,付出代价。
我渐渐不再参与政事,将权力完全交给了天王与增长天,独自在房间里冥想变成了我最常做的事情。
我最常想的,还是他,当然是他,只有他。
他究竟在哪里?跨越生与死的界限之后,他究竟是不是还存在着?无论在哪里都可以,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哪怕不再是人形,是一头兽,是一棵树,是一条蚂蟥,只要他还存在,就可以。
而如果有一天,当我也跨越了那条界限,我会再见到他吗?
他是否会在那里等着我?当我再见到他时,我们会怎样?
今生今世,我不能再用这双手拥抱他,但倘若一切真的是公平的,那么我所有的痛苦在死后是否可以有去处?
夺走他的死亡会否赐予我们以补偿,让我们在另一个世界重新相遇?
那时我是不是就可以,再度将他抱进怀中?
可是究竟到底有没有那样一个地方,或许根本就没有,那么我们罪恶的灵魂又将走向何方呢?我和他紧紧相连的,分享同一个罪恶的,同一个灵魂。
这些可笑的问题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缠绕着我,我的心一定也跟随我衰老了,不然怎么会如此软弱地无法摆脱。
夜阑梦回之际,我的耳边偶尔还会传来那个声音:你永远也得不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了,永远。
但此时我已经可以平静地听着它重复着,来去着,减轻了,消散了。
是的,我永远也得不到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附录及后记
附录:名词解释(按出场顺序排列)
金刚杵:因陀罗(即帝释天)杀敌的武器。
阿耆尼:火神。
摩揭陀:人类歌手。
伐卢纳港:伐卢纳,黑夜之神,又是水神,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