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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千生涯-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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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宝比拼的是胆量和智慧,在我们这里流行了很久。

上午,大家都被这个局吸引过去,没有人玩扑克。由于人多,看庄的需要很好的场上维持能力,才能保持场上的平衡。

中午,宝林拉我出去吃饭,兴奋地说:“我想下午坐庄,小三,你给我掌握台面,放心,你不用出一个钱,只要给我唱账。”看看四下没人,他压低声音说:“你得把谁押的大账告诉我。”很多时候,押宝就是庄家和连底带账都要的大散家之间比拼胆量和智力。

虽然我对他已经有几分戒心,但是听说不需要我出钱,还有钱拿,我马上答应了他。这个时候我要害他也很容易。他在被单里,外面什么状况都看不到,他把宝装好以后就直接把盒子递到我的手里,其他人都看不到盒子里的情况。我只要示意大家下注就可以了,然后维持一下场面,计算超过庄家底钱的大散家的赌注和散户台面上的钱,遇到散家押多的情况,我得及时提醒,否则很容易出现纠纷。比如,有多家押3,账上的钱和庄家的底都不够赔,可能会出现争吵。

我俩在饭桌上约定,每次他做几,都用脚给我提示。一般来说散户不会看我的脸色来猜是几,这样我可以半开玩笑地把别人押对的钱搞到别的门上,当然,也不能次次都这样,真真假假,都要看场上的形势决定。

吃完饭后我陪他去银行取了5万元就直奔酒店而来。

到了酒店,正好一个庄家赢了钱,宝林就劝说他把庄家让给他。一般赌桌上坐庄的输了,没人和他抢庄;赢钱的则一般都会让庄。

下午我俩配合得不错,一唱一和,赢了4万多。结束后他丢给我5000块,我简直把他当成了救命恩人。

晚上没有玩,宝林说见好就收,避避晦气,明天再战。于是,我们去吃烧烤,他约了个叫狗剩子的朋友。喝酒时,自然说起今天的赌局,狗剩子说他也想入股,但是他提出一个新的玩法,他要顶账做。所谓顶账就是他不用蒙在被单下,自己做自己看账,让大家随便看他的脸色,大家可以随便拿话试探他,然后决定下注。

我头回听说这种玩法,甚至有点仰慕他了,当时还问:“你咋这么厉害?”

狗剩子嘿嘿两声,说:“这得你俩配合才行。”

我忙问:“怎么配合?”

他说:“我每次出几,都会让你俩事先知道。”

看我一脸彪子样,宝林解释说:“你不能押固定,你当全场人都是傻子?”然后狗剩子给我详细讲解怎么配合。押宝有个规矩,必须给庄家留个空门,四门不能全都有人押,必须保证一门不押钱。如果都要押的话,谁钱多谁说了算。比如说,四门都押了钱,庄家是只收不出的;如果场上门门都有注,场上的散家必须达成一致,要求出钱最少的那个把钱挪走,让出个空门。

所谓的配合就是要我和宝林扮演逼人搬家的角色,当然不能总叫押对的人搬,容易引起怀疑。有时候要真,有时候要假,有时候要保护庄家的底钱,如果有人都要了,而且也知道他押中了,可以去要求分一杯羹,或者直接下大注,把庄家的钱和账面上的钱都要走。这样一来,钱总在我们三人手里流动。

我手里只有5000块,上了场也只能跟在人家后面扬扬沙子,狗剩子看我满脸尴尬又眼馋的糗样,拍拍我肩膀,说:“先给你2万,事后一起算,输了都算我的,交个朋友。”

这样的好事不干是傻瓜!

我们三人约好暗号:收钱时,把钱拿手里握一下就代表下次要出1,在台面上理一下钱,也是要出1,偶尔抬头和我对视一下,也是出1;他和宝林对视则是下把要出2;要烟抽,第一次要烟则下把出2;第2次要烟,则下把要出4;他抿嘴唇则代表下次要出3,伸一下腰,也是要出3;如果他吸鼻子,吸一下代表他要出3,吸两下则代表要出2……

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拿狗剩子给我的2万元去赌,我俩在下面配合得不错,当天就赢了2万多。这个狗剩子真是个怪人,他竟然连续出了17个1,把所有人都搞糊涂了,都不敢相信下把是1,还都不敢去输1。如果不是这17把1,会不会赢得更多?

当天他俩给了我5000块,这下,我又有了1万元的本钱,我仿佛看到了一丝发家的希望。

就在我准备大干一场,把输的钱都赢回来的时候,出了一个意外。

钱还没攥热,晚上家东就找到酒店,非要逼我还钱,我还想跟他分辩,谁知他竟动了粗,生生把我手里1万多元抢走。我打不过他,又不能报警,只能吃哑巴亏。家东一闹,我又成了一个没本的小赌徒。

祸不单行,那天晚上,我哥哥在酒店找到了我。本来这些天来我连酒店的门都不敢出。我父母知道我拿了家里的钱跑了,毕竟我们这里是个小县城,我知道他们到处找我,平时都不敢出酒店大门。我二哥大概从家东那里打听到我的住处,生拉硬拽把我拖回家。

家里气氛很不好。

妈妈一声不吭,坐在那里,眼睛红红的。父亲见我回来,二话不说,上来冲我脸上就是一记直拳:“败家玩意,你拿钱干吗去了?”

我开始嘴硬,死不承认,奈何取款条上有我的签字,只好说实话,赌输了,分文没剩。

父亲听了,气得直哆嗦,往死里打我,母亲护住我,让我快跑。

就这样我就逃出家门,接下来几个星期我躲在村里姑姑家,不敢回家。手里没钱,不能去赌。眼看着总躲也不是个办法,我就偷偷回到了镇上,谁知短短几个星期,那个小酒店已经物是人非,因为被举报聚众赌博,酒店被封,好几个长期在那里包赌的大头也被抓走。

百无聊赖的我就满街穷溜达,无意间在街上遇见一个熟人,他告诉我宝林现在经常在一个水产品加工点和人家赌,还是玩押宝。

打听到宝林,就知道哪里有局,我想也没想,直奔那里,虽然口袋里没有一分钱,当时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宝林在那里,我就有希望!

到了那里,赌局正热闹,宝林只站在一边做散户。

我问他:“你咋不坐庄。”

他叹口气,使劲吐口唾沫:“别提了,最近真背,钱都输光了,哪还能坐庄,现在这点钱还是跟场子上别的人借的。”

我本指望跟宝林混点本钱,没想到他也帮不上我。那天白天,我像个呆瓜一样站在桌子边,看着钱从这个人手里流到那个人的手里,任自己眼睛冒着红光,跃跃欲试却拿不出一毛钱。

晚上局散了,往回走的时候,遇见一个叫杰的老同学,他那会儿在一家银行做贷款员,我突然想到家里的房本上是我的名字,何不拿来抵押贷款?我就像着了魔,绞尽脑汁琢磨家里的房本,经过一番折腾,终于把房本偷出来,经过复杂的手续,93平米的楼房作抵押,贷了3万多块。

拿着沉甸甸的3万块,我眼前一闪而过母亲那乞求的眼神。我顾不得了,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赌!

从银行出来,我一头钻进了那个水产品加工点。

我兴冲冲找赌局,却发现所有人都坐着闲扯,并没有开局的意思。原来当天都是些小散家,都没有坐庄的能力。包里有3万元壮胆,我就要求当庄,给疑惑的众人看了我包里的钱,我就这样当庄了。

大家都说要玩押宝,可是这些人里面我找不到可以帮我看桌面的人,我自己顶账心里又没底,最后决定还是玩瞪眼,最小押300,3000封顶,不带叫底,众人都没意见。这时,进来一个外地人,瘦瘦的、眼睛很亮,我对外地人有点怵,看他意思也想玩,就说:“我坐庄不带外地人,只准看,不准动牌。”

那外地人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站在一边静静地看。

刚开局我运气出奇的好,不到两个小时就赢了3万多,外面的散户手里都没钱了,陆续又来了些人,我动员他们上来押钱,他们都笑着说:“你今天太盛了,我们得避避你的锋芒,要是押宝的话还可以上场和你较量较量。”

没有熟人替我看账,我是绝对不会去坐庄的;当散户,还怀疑他们之间有猫腻。这犹豫间,狗剩子进来了。我看到他好像见到宝一样,拉住他,直接和他说:“咱俩出一担怎么样(就是合伙坐庄的意思)?”

他没有反对,就和我合伙坐庄,我替他看账。

命运就喜欢捉弄我,从开局就一直输,不大一会儿,我前面赢的钱都输了进去,我俩每人输了3万多。我有点沉不住气,要狗剩子看账,我来坐庄。我把被单蒙在头上,自己也不听报账,四个棍子乱装一通就递出去,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装的是几。奇怪的是,外面的人都像长了透视眼一样,每次都连底带账给我掏个精光。

不到晚上,我又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别人都去吃饭了,我漫无目的走在街上,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走到海边,狠狠抽着烟,狠狠抽着自己耳光。这时我才想起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父母。“我上辈子欠你的,出了你这样一个败家东西!”父亲这句话一直在我耳边,还有母亲乞求的眼神。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把房子也输了可怎么办?我又使劲抽了自己几个耳光,生着气,却不知道该生谁的气;惶恐着,却不知道为什么惶恐。

“小兄弟,输就输了,可别想不开呀。”我抬头看看,是下午看热闹的那个外地人。他走过来靠近我一起坐了下来。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他:“你看我像看不开要自杀?我就是要自杀也得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点了根烟,笑笑说:“你也开事(老千术语,指知道有人搞鬼的意思)嘛,怎么自己把握不住?”

是啊,明明知道有鬼还要冲上去,我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我回想往事,依然没想明白当时我怎么那么鬼迷心窍。

忽然,他拉住我的手,我一个激灵,一把把他的手摔开。他笑了笑,说:“你以为我是玻璃(同性恋)?我下午就注意你的手了,你手长得不错,不弹钢琴可惜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寻思着要抓个大石头朝他脑壳上狠狠砸几下,他接着说:“看你的手,就知道你是个做老千的好料子,你相信我不?”

我被他说得满头雾水:“我凭什么信你,你以为你是谁,国家主席?”

他也不恼,不急不缓地说:“我可以帮你把钱捞回来。”

我听了两眼一亮,却又只能对他说实话:“我现在钱无一分,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好像没多大可能翻本。”

他又笑了,阴阴的,问我:“你想不想知道你下午是怎样输的?”

“当然想了,你能告诉我?”

他拿出一个传呼机递给我,仔细看看,外表是传呼机的样子,但确实不是传呼机,上面有一个图钉顶面模样的东西,他又拿出几根皮筋,什么也没说,就把那东西绑在我胳膊上。接着他在自己包里掏来掏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看我一脸迷惑的样子,说道:“老千有一张老头票(100元),就敢说场上人的钱都是他的!”

我问他:“你为什么帮我?”

他苦笑一下,幽幽地说:“不是帮你,而是帮我自己。”

他拿出个小瓶子靠近了我,忽然我觉得胳膊一阵刺痛,似乎是他绑在我胳膊上的东西在电我,很轻,但是确实是电。

我一把就把那鬼东西抓下来,正要扔掉,他连忙护住,接过去,问我:“你明白没?”

我还是有点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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