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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北说:“那一定是给我妈做旗袍的裁缝。”
“你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莫北只是望住他,他当然不知道,但马上就会知道。
“我真没想到当年的飞飞姐会出来工作了,你还记得不记得你二十岁我给你找的那个女孩?就是飞飞姐牵的线,这位大姐,当年可是出了名的白相人,做中介赚的真不算少。”
莫北听了以后只是说:“她竟能做回正道,不容易。”
“可不是,把我吓一跳。这位大姐看见还跟我打招呼呢!我老婆可就在我身边。”
“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
“年少荒唐事,就怕有一天来算总账。当年那家人,现在我都怕见他们,每个月除了塞点钱过去,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莫北对他笑:“年少荒唐事是要还的。”
他和于直又走回到莫家门外的梧桐树下抽了一支烟,在袅袅青烟里,沉默了会。
莫北突然对于直说:“你们不是都想知道给我生了一个儿子的女人是谁吗?”
于直带着疑惑的表情点头。
“就是你给我找的那个女孩。”
于直手里的香烟掉到地上,吐了一个字“靠”。
“她给我生孩子的时候只有十八岁,那年我又回学校做回人了。”
于直问:“你要娶她?”
莫北把香烟熄灭:“我想娶,她还未必想嫁。”
“你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吧?”
“刚知道我有儿子那会儿确实这样觉得,而且儿子的妈也觉得我是个混蛋。”
于直笑起来:“人生就是一出洒狗血的大戏!”
“和有些人相比,我们还真不能算什么。”
于直同意:“这点咱俩都有自知之明,刚从你家走出去的那位,我都想不到她变成如今这副良家妇女的模样。”
莫北拍拍他的肩:“所以更该天天向上。”
莫北同于直又扯一阵话,把于直夫妇送出了门。他得一个空,先到厨房找母亲讲话。
莫太太正在给莫北父子切水果,见莫北走了来,问:“什么时候把孩子带回来?你爸还没见过呢!”
莫北说:“那得孩子的妈妈同意。”
“北北,我真的没法说你。那女孩生孩子的时候才多大啊?你才多大?”
莫北讲:“妈,我给你去拿鸡毛掸子。”
莫太太拿水果刀只叹气:“我是不好白天说人,晚上就应了己。你果真搞出一个小孽债,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了。按我的道理,你快点和孩子的妈妈结婚是正经。”
莫北问母亲:“妈,你去见过孩子和孩子的妈妈?”
“可不是?关止肚子里打什么主意我能听不出来?你打什么主意我能看不出来?你这种九曲肠子,害我老着面皮去请人查一查。我看自己的孙子都像是做贼,横确定来竖确定,你接送孩子还非避着我,明面上却让我看清楚你接的是哪个孩子,可精得狠哪!回头到了家我还被你爸念叨不够光明正大,我这是所为何来?”
莫北端茶道歉:“妈,您受累了。不过,您这不是暗访嘛!当着孩子的面,我也不好解释。”
莫太太“哼”一声:“你就是吃准我和你爸凡事都拿个准头对吧?是要我真真瞧着孙子瞧到眼馋,最后对你既往不咎对吧?”
莫北笑:“妈,您圣明。”
莫太太拿手指点他,又好恼又是喜事上心头无怨可发作。最后就只摆摆手,样子确实是大度了:“我是看到过小朋友的妈妈,可别当我存心去查的,不过是巧合遇到,也算得一层缘分。那孩子看着人厚道,就不知道怎么年纪这么小就和你搅和在一起生了娃娃。”
这是莫北紧张的,也许父母尚未得知一切真实过往,他亦不愿将这一段晦暗岁月坦陈吐露。他且不做声,等母亲继续讲话。
莫太太说:“后来没想到竟然是她,我倒放下一层心。她把小朋友带这么大不容易,你们以前的事我管不了;以后的事只要你记着我们莫家从来不欠别人什么,别堕了门风。”
莫北一颗心平安落地,眉展眼笑,抱着母亲的肩亲她一下,把她的鬓角亲乱,惹的莫太太直骂他“骨头轻”。她切好了鲜橙和苹果,全部推到他手里,要他端去给父亲。
莫皓然正在书房里看报,手边放着莫太太打印出来的彩色图片。
莫北把果盘放到父亲手边,等着莫皓然训话。莫皓然只是清清喉咙,讲:“你妈妈想必已经跟你说了,这也是我的意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就看今后了。”
莫北正立:“谢谢爸爸。”
“但——”莫皓然锁住眉头,严厉说道,“这是我们家欠了别人的,需要向对方父母郑重道歉。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安排,年底务必办妥。我希望孙子能在家里过春节。”
莫北瞠目:“爸,时间稍微有点紧迫。”
莫皓然训他:“不紧了,你不是已经算计好了?算计到我的气都消了,你还嫌时间太紧?是你这小兔崽子把日子过的太宽松了。”他拿起手边的彩色图片,看着上头活泼伶俐的小孩子,眉头又松开,叹一口气,再讲,“如果对方父母不能首肯,我们是不可以强人所难的。”
莫北赶紧低头,说:“是,我知道了。”
第 66 章
但意外总是随时发生,莫北意料不到的是,他明显感觉到莫向晚近几天又开始远着他了。
莫向晚的心思,是不会让莫北晓得的,实则她很无措。
他的过去冷不丁从别人的口里漏到她的耳朵里,按不住要让她思起那些前因。
八九年前,落拓的官家子,倜傥的笑容和无奈的不羁,还有冰凉的皮肤。他的拥抱急切而霸道,将她劈开两半,这尖锐的疼痛里,两个人都在挣扎。也是流了血的,到如今是一个结了疤的伤口。
原来可能竟是那样的原因。
这个男人是失恋买春。
莫向晚背不进书本了,她要找一些旁的事情做一做。莫非正好吵着要吃馄饨,她就去买了肉馅和馄饨皮,下了厨房里,细细剁那肉糜和大白菜。还要把大白菜剁的细了,一丝一丝,女人的心思一样。
莫非等着吃馄饨,捧着他的小碗在莫向晚的身边直转悠,一口一个“爸爸说”。莫向晚听得烦了,就说他:“别烦妈妈,你快去做功课,等一下就有的吃了。”
口气前所未有的尖利,莫非扑闪了大眼睛,异常委屈。可他还有他的坚持,问:“给不给爸爸送一点过去啊?妈妈,你都好几天不坐爸爸的小轿车了。”
莫向晚放下了菜刀,暗骂自己,太容易迁怒了。自己这般心思是作甚?那一个男人是买春,难不成她还要思春?
念及此,咬一咬牙,实在不想自己沦落至此不堪境地。
她弯腰亲一亲儿子,放柔了声音:“你快去做功课,在这里晃的妈妈都头晕了,影响到妈妈包馄饨。”
莫非体贴地讲:“妈妈,我给你倒杯茶,你慢慢包。”
小人儿还是不肯走的,这一次是乖乖坐在一边,看着她把馅料拌了,一折一捏,包出一只一只棱角分明的馄饨来。
莫非在一边见缝插针帮上了手,在馄饨皮子里放了馅料。母子合作,一忽儿就完成了二十个,莫向晚开始烧水。
莫非怯怯问:“妈妈,爸爸吃几个?”
莫向晚心内叹气,又动手包了十个馄饨,又想想,他大约是吃不饱的,再加了十个,想想,还是不够,于是最后加五个。但这二十五个馄饨她并不打算下锅烧,全部用食品袋装好了,嘱咐莫非:“给爸爸送过去。”
莫非应一声,做了小邮递员。
莫北跟着莫非一起过来的,他还嬉皮笑脸:“用一下你的厨房行不行?”
莫向晚抬眼皮子瞅他一眼:“你那儿厨房不能开火仗?”
莫北并不明白她又因何事冷了面孔,但馄饨是送过来了,她不管因何事不自在,总已有了底线了。他说:“我想和你们一块儿吃。”
这般企盼的口吻,快要和莫非一模一样。莫向晚顶受不了自家儿子做出央求的姿态,像无辜的动物一般。原来这种姿态也是遗传自他。
他的姿态她同样受不了,但也不愿意就此回答,便侧开了身,让出煤气灶。
但莫非看得很高兴,对莫北眨眨眼睛,父子俩的小表情传递得不亦乐乎。莫向晚只觉得嫌弃,干脆先回了房里。
她的手机摆在桌上,已响了几回,是秦琴在找她。莫向晚就把电话回过去。
秦琴听到她的声音先自迟疑了一阵,然后便开始说了:“向晚,我们是旧识了,有些话我不妨直说了。”
莫向晚听出她的口气有愠意,片刻竟生出不知自处的噤若寒蝉。
秦琴在那头讲:“我们这种圈子,外头看着光鲜,里面什么样子你我都是清楚的。刘晓庆说,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做名女人难上加难。我们不至于到这样的程度,但要在这个圈子里保持自己的这一种身段已经实属不易。”
这话太严重,莫向晚听得一片混乱,且并不能明白。
“秦姐,我是不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了?”
秦琴坦陈告之:“昨晚我去了管弦的沙龙,她那里一向鱼虾混杂,这也不好怪她的。”
莫向晚的一颗心从天堂坠落到地底下,剧烈跳动,她很直觉就问:“是不是有发生让你为难的事情了?”
秦琴说:“你代我向管弦转达,有些事情在我这里是不容商榷的,得罪了她的客人并非我所愿。”
“是不是她请的人对你意图不轨?”
莫向晚简直是要低叫出声,她从没有想过,秦琴会因为她的邀请,在管弦那里受到难堪。在秦琴表面所表述的,她能想象出胜于此难堪百倍的场面。
这实在太难过了,两方都是朋友,她又如此信任管弦。
秦琴没有正面答她的问题,只说:“有的人殚精竭虑,为一些不值得的人和事争来争去,这是浪费人生,思想也会误入歧途。我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向晚,你想好自己站的位置。”
莫向晚下意识在这边就点点头。
她是绝对无法接受这事实。
秦琴年轻时候长得颇艳丽,也是吸引过好一阵狂蜂浪蝶的追逐,但她有一股自持的骄傲,能够支撑至今,足够莫向晚佩服。圈里的人都明白她几乎过分锐利的坚持,却有人尝试逾越她的雷池。
这个人还把朋友当作了一条桥梁,莫向晚挂了电话,跌坐到沙发上,几乎就要打冷战,她无法确定。立刻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管弦迟了很久才接电话,声音娇慵,接电话那一刻还轻声对身边人说了一声“别乱动”。
莫向晚听得头皮都要发麻。
她是掷地有声地问管弦:“昨晚你的沙龙是另有所图?”
管弦根本就是兵来将挡,没有丝毫意外,她柔声对莫向晚说:“小姑娘,你应该是晓得的呀!”
莫向晚在低叫:“我晓得什么啊?秦琴受多大的委屈?”
管弦说:“只不过香港那边的一个高管对她示一示好,那个人是大陆过去的,听了她的广播十多年了,只是粉丝见偶像热情了稍许,她又何必这么顶真呢?我们都是混在这个圈子内外的,公关交际上头的事情,大家心里有数。小姑娘,你应该早就习惯了。”
“这一条线还是邹南搭的。”莫向晚说。
“她是你带出来的,办事情有板有眼,从不会不稳当,你教的很好的。”
“管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莫向晚就快要哑掉。
但管弦说:“小姑娘,你一直知道我的沙龙是起什么作用的,你一直装傻不闻不问,现在犯到秦琴头上了,你才找我兴师问罪,是不是太厚此薄彼了?别人真的只是秦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