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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可以天涯为客,女人就不同了。”七夫人幽幽叹息,抚摸颈脖上留下的疤痕。
杨劼猛然想起阿梨闯下的大祸,此事毕竟与自己有干系,不由紧张起来。七夫人仿佛猜出他的心思,反而安慰他,“这跟你无关。冤有头,债有主,死丫头我不会放过她的。”
杨劼惊骇,挣扎了几下。七夫人按住他,明眸流转,这样的神情让杨劼脑子再度发晕,只低喃道:“七夫人,你想干什么?”
“你一定很想见这丫头吧?”七夫人沉声问道。提起阿梨,她的心头就是止不住的恨意。
杨劼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还是老实回答:“是。”
“现在你已走投无路,只有我能帮你。”七夫人妖妖娆娆地笑起来,“不过,我有个条件。”
她起身,一步一款,褪下了身上的戏袍。在杨劼骇愕的目光注视下,七夫人的衣衫滑落,最后一抹兜肚芙蓉花叶,黛色染杏红。
脚下的戏袍为毯,月色朦晕忽明忽暗,七夫人赤。裸的身躯如白练,与黑发轻缠。
“成我这一次,我给你盘缠,你继续去都城找你亲身父母。”
七夫人伏在杨劼的身上,很熟练地将手探进他的衣袍,动作极是温柔。在她的挑逗下,杨劼的身体不知何时起了怪异,仿佛能听见血脉流动的声音,一波又一波,摇摆得他的身心似要爆裂开。
他急促地呼吸着,嘴里哑哑地挤出一声,“不……”恍惚间,就翻身压住了眼前的这个光滑柔软的胴。体,势如岩浆喷发,没有神智没有意识了。
光影缱绻,明暗交替。
余下的情景杨劼记不得了,直到七夫人长长的黑发缠住他的颈脖,绵软的呼吸在耳边起伏,带着恶毒的咒骂,“这是对这丫头的惩罚,你首先是我的。”
杨劼逐渐恢复了意识,痛悔的感觉潮水般铺盖而来,他颤抖着,翻身推开了七夫人。
他踉踉跄跄地往前面走了几步,夜空中,隐隐有声音在朝他絮说:“少爷,你要娶我。”
他虚脱般跪在那里,苍苔露冷,天光如水,无声地将一切掩盖。眼角湿濡濡的,原是一滴泪,滑落在脸上。
“阿梨,请你谅解我……”
后面传来七夫人嘶鸣的呜咽声。黑夜看不见他们在流泪,只有各自自将泪水咽在心中,承受着那份凄凉。
离别
初三清晨,窗外烟霭纷纷,阿梨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好披衣起床。
沿着迂廊走向芷媚的房间,房门紧闭,看来芷媚昨晚侍驾还没回来。她在外面站了一会,想起芷媚昨晚被召临鸿顺堂馆之前,亲口告诉她,统正皇帝就要回銮都城了。
皇帝一走,那个裴元皓自然随驾回去。那日他头崩欲裂的情景历历在目,阿梨竟莫名地失了神。
观香楼依然沉浸在悠长的大梦中。从迂廊俯瞰花厅,结花的红绸高挂,热烈的红,映出御笔亲书的三个金字。一丛丛的盆花绕了整个花厅,繁华到了极处。
靠近楼梯的房门突然咿呀开了,阿梨闪身隐在廊柱旁,偷眼瞧见冰蓝一身翠绿舞衣,像是将醒未醒的酣醉模样,步态蹒跚地走下楼。
阿梨隔着红漆木栏,只蒙眬感觉风从花厅一角吹入,拂动冰蓝的舞衣,渺渺然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冰蓝站在花厅正中,忽然扬袖舞动起来,人影模糊得如在云里雾里,仿佛呵气之间就要舞尽此生艳华。
阿梨鄙夷地一笑,回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花厅里传来冰蓝尖锐的嘶鸣声,犹如困在绝境的母兽的嗥叫,接着转为嘤嘤的哭泣。哭声把睡得正沉的男男女女惊醒了,顿时招来骂声一片。
辰时一过,观香楼逐渐热闹起来。鸨母忙上忙下,四处打招呼,看见阿梨也是喜笑颜开的。
“阿梨,杨府的七夫人在外面,找你有点儿事。”
阿梨一惊,七夫人怎么找上门来了?寻仇?莫非与少爷有关?反正她早已经不怕这个女人了,带着疑问,阿梨出了楼门。
此时晨霭未散尽,老远的,七夫人站在一大片浓重树荫下,暗青锦绣围帛将她兜头而裹,只露出半张涂得浓艳的脸。此时她眯起桃花眼打量着阿梨,待阿梨走近,咬着牙挖苦道:“比原先水润多了,这种风月宝地最适合你,真是因祸得福啊。”
“那我得谢谢七夫人了。”阿梨毫不客气地奚落道。
七夫人勃然大怒,挥手就想一巴掌。阿梨早料到有这一招,劈手拽住对方的手腕。
双方对峙着。七夫人首先放下胳膊,冷冷地哼一声。
“找我什么事?”阿梨冷冰冰地问。
“要不是答应人家,我还懒得看你。”七夫人斜眼,朝不远处隐在角落的马车努了努嘴,“有人死活要见你。记住了,就一会儿工夫。”
阿梨隐约有点明白,不由促步朝马车方向走。绕过马车,翠郁的树荫下站着杨劼,一身暗色衣袍本就不显眼,人又隐在暗角,阿梨走到近前才发现他。
条条细淡的晨晖从枝叶洒落,落在杨劼苍白的脸上。阿梨怔怔地望着他,无限情思泛滥心中,千言万语只吐出两个字,“少爷……”
飞扑到杨劼的怀里,紧紧地拥住他,眼眸里瞬间起了泪花。那悲伤、那相思无边无际地蔓延,不可阻挡地几乎溺毙了她。
“少爷,我想你,天天在想你。”
杨劼起初有些木讷,动作迟缓地搂住阿梨,听见阿梨痴痴绵绵的叫唤,脸上一阵抽搐,哽咽道:“我也想你……”
阿梨咧嘴开心地笑了,不由自主地揽住杨劼的颈脖,踮起脚想去吻他。
陡地,杨劼紧紧皱起眉,一手抚摸后颈,脸上的肌肉扭成一团,露出万分痛苦的神色。
阿梨一慌,紧张地问:“你怎么啦?”
杨劼好半晌才缓痛,眉头依然紧锁,“昨晚杨靖业差点杀了我,我得赶快离开南州。”
远远隐约传来七夫人的干咳声,阿梨盯住杨劼,眼中有了凌寒之气,“是她救了你吧?你说,你跟她做过什么了?”
杨劼心中忽然跳得像乱撞的小鹿,慌忙拥阿梨更紧,语调有点发虚,“你别瞎猜,阿梨。如今我身无分文,无处藏身,只有靠她帮忙了。”
阿梨抽泣一声,委屈道:“少爷,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
“我知道,我知道。”杨劼不断地安慰着她,声音也哽咽了,“阿梨,我们又要分别了。我要去都城,继续寻找紫锦楼,我一定要找到它。”
阿梨不停地流着泪,“你走了,我怎么办?”
杨劼忍痛闭眼,微微低垂着头,嗅着阿梨发丝间缕缕清香,彼此间触及的肌肤凉沁心脾。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感觉自己肮脏极了,竟不敢主动去拥吻她,尚在犹豫间,蓦然的一片柔软触到他的唇。
他睁开眼,阿梨正用一种感伤的眼神望着他。
他的心在隐隐轻颤,伸手握住阿梨的手,眼中有了一抹坚执,“你等我,早晚有一天我会赎你出来。”
“等到那一天,我已不再清白,怎么办?”阿梨含泪问。
“无论怎样,你永远会是我的阿梨。”杨劼攥紧阿梨的手,不加迟疑地回答。
阿梨释然,恍恍若若地笑了。
小时候总想快点长大,这样就会早日属于她的少爷。待到长大了,才知道他们面临着分离,而自己何时属于他,像是一场晚春的梦了。
人要是不长大,该多好。
不知何时,身边的杨劼已离去。
马车辚辚,碾转在清寂的石板路上,犹如她的心,空落落地回响。
零落
回到观香楼也是恍恍惚惚的。久久地倚窗凝望,只见天空飘泊一缕缕淡淡的白云,朝霞外,高飞的大雁阵齐整地掠过。
芷媚走了进来,看着阿梨难掩惆怅的背影,淡淡一笑。
阿梨回转身,不胜讶意,“今日回来得可真晚。”
芷媚步态娉婷地走到阿梨面前,笑容和煦,“皇上今日留我喝茶,多说了几句话。”
“皇上……待你怎样?”阿梨忍不住好奇地问。
芷媚的双颊泛起红晕,眼睛闪亮,宛如早春晴空下的阳光。她并不多言,只是寥寥几个字,“皇上是个君子。”
见阿梨睁大了眼睛,芷媚轻拍她的肩胛,“皇上今日就回去,那位裴大人说不定会来观香楼,你早点准备吧。”
芷媚袅娜轻快的身影渐渐远去,阿梨眨巴着眼睛,低喃道:“皇上是君子……”
她的少爷也是谦谦君子,那么裴元皓呢?
晌午过后,裴元皓果然迈进了阿梨的房门。
他的目光,依然幽深如凝,不论是说话还是沉默,神色都是淡漠的,似乎忘却了曾经发生过的事。
可是阿梨还是怕他,当他眯起眼看她时,她照样别过脸去。
他的眉端渐渐舒展开来,嘴角挂起了淡笑,“我跟鸨母说了,我包你到明年这个时候。在这期间,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你可以放心。”
阿梨瞪大双眼看他,愣愣地站着没动。
裴元皓忽然深深叹了口气,“你怎么连声感谢的话都没有呢?”
阿梨看着裴元皓,他的表情染了一丝促狭的笑,看上去不见波澜,可心底究竟隐藏多深?那日他倒在地面上,眼眸里透出的无奈才是真实的,对吗?
她忽觉有一阵细微的痛,仿佛被他的话刺了似的,她慌忙垂下了眼帘。
或者,他也算是君子吧?
窗外隐约有锣鼓号角的声音,仿佛还有欢呼声。裴元皓颔首,道:“我走了。”他转身,脚步有点迟缓。
“谢谢!”
阿梨突然在后面喊了一声。
裴元皓停止了脚步,随即真的笑出声,一簇火在他的眼中点燃。他展开双臂,如大鹏展翅,将阿梨紧紧裹在了里面。
阿梨无端地一颤,随即似被定住不能动弹。小小的房间静极了,只有眼前裴元皓心跳声,有力均匀地撩动她的耳膜。半晌,他才低沉地,又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明年这个时候,如若我还记得你,我会亲自接你出去。”
耳中轰然鸣响。
阿梨直愣愣地站着,说这话的男子,早已失去了踪影。
此时,通往城外的官道旌旗如海涛翻涌,宫缎黄绸连绵,浩荡的马队仪仗簇拥着青铜王车隆隆驶出南州城。天地间如同金粉铺洒,壮观起伏。
南州城恢复了平静。
观香楼依旧丝弦飞扬,金字匾额高挂,告诉人们这里曾经的辉煌与荣耀。
在那些绮靡的朝朝暮暮,阿梨始终跟随着芷媚。富贵公子多浮浪,何况芷媚受过皇帝的宠眷。多少个日子她却轻易打发了来客,谁都猜不透她的心,就连阿梨问她是否在等谁,她都含笑不答。
阿梨渐渐学会了内敛。
时光转瞬,冬天的雪花霏霏,芷媚开始忧郁不安起来。她总是站在窗前轻轻地叹气,将目光投向北方,宛如阿梨初识她时的模样。那时候阿梨心里记挂着杨劼,感觉芷媚和自己一样,都是一只单薄的风筝,寂寞地,被命运牢牢牵住。
当春风浩荡,冰雪消融时,南州城进入繁盛的时节。
一道圣旨到了观香楼,芷媚被召入宫。
她的身份是宫妓,观香楼里无大喜,那些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