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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的如何了?”没有抬头,淡然开口依旧看着手中的奏表。
“回禀天后,已经查清楚了,那罪奴名叫杨逸云,是八年前……”
冯坤话未说完,只听得咣当一声脆响,天后蹙眉看向声音传来处,眸中闪过一道凌厉,抿唇却没说什么。
“奴婢该死,惊扰了天后。”上官婉儿慌忙伏地叩首,心中却是一阵阵紧张。
天后白了上官婉儿一眼却未多言,复扭头看向冯坤。冯坤这才续道,“这杨逸云是八年前因国库亏空遭诛的户部侍郎杨修文的女儿。”
天后微微颔首,思绪悠然便回想起前因,顺手接过上官婉儿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挑眉淡然道,“婉儿认识杨逸云?”
“回禀天后,奴婢自小便在浣衣局做事,与杨逸云确是熟识。”
“那么……”
“就奴婢知道的,杨逸云曾经做过太子殿下的侍读。当时太子殿下还是潞王。” 看天后没有后话,心思灵巧的上官婉儿便接过话头。
天后默然颔首,双眸间闪过一抹疑惑,“婉儿,你且去寝宫把桌上的奏表取来。”不待上官婉儿答应,便向冯坤续问,“当初浣衣局局令惩处杨逸云的理由是什么?”
“听说杨逸云狂悖犯上,言语间常有辱天后。浣衣局局令这才下令用刑。”
“哦?”天后眉眼间挂起一抹冷笑,扬眉便有英气豪发,“看来这个杨逸云,对本宫倒是恨之入骨了。”
“天后……”
“太子难道是为了这样一个八九年不见的罪奴亲自去掖庭?”天后打断了冯坤,虽是问话,却满满透着肯定。她绝对不相信李贤竟如此念旧。若是当真如此念旧,那么杨逸云也就不会挨这顿打了。
“回禀天后,浣衣局局令说……”冯坤稍稍迟疑着,终于还是轻声道,“说太子殿下起先是去见婉儿的母亲的。见婉儿母亲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杨逸云的母亲陈氏,方才知道杨逸云的事情。”
“那么原因呢?”天后内心深处紧张起来,豁然抬眸逼视着冯坤,语气颇显焦急。
冯坤看着天后的反应有些不解,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作罢,摇摇头便道,“浣衣局局令说当时太子不许人跟随,所以并不知情。”
天后略略沉吟,相较于太子为了一个罪奴不给自己留面子而责打浣衣局局令来说,他亲自去见婉儿的母亲才更让天后觉得心里不安。默然冥思间,便已有淡淡的芬芳自空气中流转。不必抬眼便也猜到了来人,抬手取过奏表轻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此事不必再提。”
“是,天后。”看着天后的反应,冯坤自然明了其中的意思,故也并不多言,退至一旁侍立。
“天后。”上官婉儿将手中的奏表递给天后,心中却暗暗明了天后将自己遣开怕是有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
“婉儿来本宫这里也有些时日了,不如回去看看你母亲,免你母亲记挂。”
“天后……”上官婉儿心中一阵感动,只觉得鼻尖一酸,已是热泪盈眶,“奴婢谢天后隆恩。”
“罢了,快去快回。”没有抬头看上官婉儿一眼,只是依旧处理着奏表。内心深处却也大概猜到了上官婉儿的神情,嘴角勾勒出欣然浅笑。上官婉儿躬身答应一声,便即退出大殿。
“天后,是否明示婉儿……”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咱家小婉儿太柔弱了一点o(╯□╰)o
☆、此情何情
“你觉得有必要?”扬声打断了冯坤的话,冷笑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冯坤退下。冯坤见状自也是明白了天后用意何在,故也不答言,只躬身退了下去。
“上次太子将我拉走对我说了那一番话,纵然天后从未问过,想来也该是知道的。这一次太子亲身去掖庭,难道便是为了云姐姐?”上官婉儿心头冷笑,自是并不相信,“那么,该是为了……”婉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双峨眉紧紧皱起,原本见母亲的激动心情,在细细回味冯坤之前禀报给天后一番话后,倒是变淡了许多,而对于天后要自己回掖庭的原因自然更加明了了……
日影西斜,只留清冷寒风吹起阵阵松涛,血红色的残阳越发显现出凄凉。天后蹙眉放下手中彤管,起身走向窗边推窗,虚掩的窗扉应声洞开,便有冷风吹入。天后禁不住打了寒战,仰头呼吸着新鲜空气,想让头脑中的思绪越发清明一些。
“天后,您对上官婉儿似乎……”
“这两日宫中的采办换了?”天后挑眉没有接冯坤的话,一手搭在窗棱看着残阳下的树影,不由得思虑深深。
“没有换过,一直都是一个人。”冯坤不解的摇摇头,“天后有何吩咐?”
“让她把最近一次采购的熏香单子写出来给本宫。”
“是,天后。”冯坤答应着,转身便下去办事。尚未踏出书房,便见上官婉儿已然袅袅娜娜走将进来。冯坤顺手拉过了上官婉儿低声道,“去取天后披风来。”
“恩?”上官婉儿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冯坤,冯坤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抬脚便向外走去。上官婉儿挑眉看着冯坤远去的背影,只得按着吩咐取了披风才再次进入书房。
却见天后竟倚窗而立,似有些呆呆的出神。寒风吹乱了天后的鬓发,一向白里透红的水样肌肤在寒风中略略显得苍白,面上那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与眸间浅浅的忧伤浮现,让上官婉儿没来由一阵揪心的疼。上官婉儿故意加重脚步声走到天后身边,抬手将披风披在天后身上,“风凉,天后该多注意身体才是。”
听着柔雅的嗓音,天后这才回过神来,回眸凝望着上官婉儿,眸中多了审视,心底却是一阵欣慰,“你母亲如何?”
“谢天后关心,母亲一切安好。”
“恩,那就好。”回眸瞧向窗外的景色,心中的凄凉终究还是被坚毅所替代。
“天后……”
“恩,婉儿有事?”难得面对婉儿不再似往日严肃,尽管依旧是云淡风轻,眉宇间却多了一抹关心。
“天后,奴婢……”
“有话就说吧,怎么又吞吞吐吐起来?”天后轻柔嗔斥,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一双星眸打量着上官婉儿,“可是与你母亲有关?”
“虽是与家母有关,却也……”
“照直说,本宫不喜欢吞吞吐吐。”心内有些不快,略略抬高了声音纵眉道。
“回天后,前日太子殿下前往掖庭,好像,是为了见家母。”上官婉儿迟疑的说道。尽管早已看出天后与太子之间关系不睦,而这层关系自己在后宫之时便已知晓。若是换了之前的婉儿,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天后,可是现而今,婉儿却犹豫异常。
扬眉眸中闪过一抹惊疑,却终究浅浅一笑,回转身来凝视着上官婉儿,等待着上官婉儿的后话。
眼见天后似乎没有多余的表示,婉儿犹豫一番咬咬牙续道,“太子殿下见家母说,祖父谋逆之罪实是天后诬陷构害,满朝文武尽管皆知先祖冤枉,然而惧于天后淫威不敢为先祖伸冤。倘或有朝一日太子为君,势必为上官一族洗雪沉冤,还上官家清白。甚至……”上官婉儿咬咬唇,微微垂下的眼帘颤动着,似有说不尽的迟疑,偷偷瞥眼看向天后,尽管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等着自己后话,攥紧的双手却泄露了心事。
天后的心,不知何时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甚至?能是甚至什么呢!天后心中越发的冷笑。自打那一日看到太子看上官婉儿的眼神,天后便已料到太子喜欢婉儿。不知究竟是何原因,天后心里便开始溢满了情绪。连天后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竟会有想要得到婉儿全身全心乃至于全灵全魂的心意。当真是爱上了?天后觉得可笑!
上官婉儿垂首紧闭眼帘,一番挣扎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甚至许婉儿以皇后之位。”
“哦?”天后浅浅一笑,“竟是如此诱人的条件!想来婉儿的母亲是要心动了。”心中冷笑着,不仅想看婉儿的态度,甚至还要明白婉儿母亲的态度。这一点,很重要!
上官婉儿抿唇,看天后始终云淡风轻,似乎事不关己,心下便不明白天后内心深处究竟是怎么想的。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摇摇头道,“奴婢虽不知当年先祖遭诛究竟实情如何,然而这些时日在天后身边亲眼看天后所为,奴婢并不相信太子殿下所言。而母亲……”
“怎样?”天后优雅浅笑,心中却充满不屑,回身看向窗外的松涛,“太子的承诺不仅让你祖父父亲死后哀荣,更许你后半生荣华富贵、大权在手。本宫若是婉儿的母亲,必会答应。”
上官婉儿抿抿唇,撇嘴不快的道,“家母说,上官一族尽行遭诛已是事实,无论日后是否能够沉冤得雪,人死终不能复生。至于婉儿,婉儿有婉儿自己的想法,她想怎样过活,那是婉儿自己的事。我这个做母亲的,只想要她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若是仅仅因为荣华富贵便将婉儿推到风口浪尖,那绝非我所愿。事实上,我并不希望婉儿站在权力中心,更不希望婉儿成为什么皇后。若是婉儿能够出宫嫁人,从此相夫教子,或许才是她最大的幸福。”上官婉儿淡淡一席话,将母亲对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尽数道出,眼眶早已再次红了起来。眸中不知何时,更多了一抹警惕与愤恨。
望向窗外的眸子骤然紧缩,整颗心顿时落在地上,心中却暗暗钦佩于上官婉儿的母亲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的确,生活在这个皇宫的女人并不是幸福的。就拿自己来说,尽管是大权在握,却也有诸多的痛苦与无奈。这些年自己是如何趟着血走过,自己心中的苦,没人会知道。可她却没想到,一个在掖庭从未插手朝政的人,竟能够想的如此透彻。
天后深吸口气,平复着内心深处的波澜,优雅转身笑道,“婉儿是否怨怪令堂私自为你做了决定?”
“尽管,奴婢不赞成家母某些言论,但是如此回绝太子,奴婢倒觉得家母很明智。”上官婉儿轻柔的说着,眉宇间确乎没有丝毫的不快与失望。
天后微微颔首,温柔的笑向婉儿,“此事不必再提,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相信婉儿聪慧,明白本宫的意思。”
“是天后,奴婢明白了。”上官婉儿微微颔首,正待说些什么,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婉儿回眸,抬脚退至一旁。
天后抬眸向冯坤,浅浅一笑便道,“婉儿且去帮本宫问问晚膳如何了,站了这半日,倒是有些饿了。”
“是,天后。”上官婉儿不解的答应一声,躬身退出两步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天后,这是采办最近一次买回来的熏香。”
天后接在手中细细打量着,不由微微蹙了眉,“只有这几种吗?”
“是,只有这几种。听采办说,因为是宫里用的,所以有些曾经没用过的不太敢买,所以一直都是沿袭的过去种类,只是其中稍有更换。”
天后眸光微转,淡然一笑,抬手在烛台上烧了纸张,嘴角却牵起一抹温柔浅笑。
“天后可是察觉出什么了?”
“也没什么,一点小事。”说着,天后早已抬脚向殿外走着,径自去用晚膳。
“婉儿留一下,你们退下吧。”香汤沐浴,解除了一天的疲乏,慵懒的靠在椅背享受着难得的轻松,任由上官婉儿为自己摘下了头上的发钗,挽上了松松的发髻,这才开口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