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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逝琴寥黑水寂-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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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回去,能到哪去?”徵羽拉开了董兰的手,轻轻说道。
他没想过逃离,因为逃不掉,这是其一,其二,即使现在他真走得掉,但他亦不会走,他得承受後果,盗取文书的後果,背叛完颜阿鲁罕的後果。
“兰哥,我跟你一起走,只怕你我的命都活不成,我必须得回去。”
徵羽说的也是事实,而这事实董兰也理解,无论徵羽是怎麽得到金人的允许放了他的,但一旦徵羽有反心,必然会被追杀。横竖是死吗?
徵羽不愿再多说什麽,他只是起身折了些树枝,盖在了董兰身上,将董兰掩护好。
“兰哥,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徵羽不等陷入矛盾与悲痛中的董兰再说什麽,义无返顾的离去了。

出了树林,走上通往营地的石桥,对上了对岸屹然站立的完颜阿鲁罕的眼睛,很冷,几乎冷到了心里。
徵羽涩然一笑,他大概是以为他会乘机逃走?
然则,徵羽心里却明白,即使溪岸对面的是驻扎著宋人的大部队,他也仍旧会回金人这边,他得面对眼前这个冷戾的金国将领,为他所做的事情。
“琴呢?”
完颜阿鲁罕只是平淡地问,他打量著徵羽,看著他空荡的双手。
“我给了我表兄,他比我更应该拥有它。”徵羽平缓地说道,他说得也是事实,这是张祖传的名琴,历来都只传给配拥有它的子孙後代。
“那麽,人呢?”完颜阿鲁罕仍旧是平淡的口吻,他看著徵羽,一对鹰眼犀利而冰冷。
“你应承了会留他一条命。”徵羽警惕了起来,他担心完颜阿鲁罕终究不会放过他的表兄。
“我说话算话。”完颜阿鲁罕冷冷说道,他伸手捏著徵羽的下巴,抚摸著。
“徵羽,有时候我都不能相信,我竟能如此纵容你。”
冷冷得声音,像冰一样,没有夹杂一丝情感,却让徵羽不竟紧握了手心。
“徵羽…”完颜阿鲁罕将身子逼近徵羽,唇几乎贴上了徵羽的耳朵。
“我问你,如果一个人,背叛了你两次,且是关乎生死存亡的,你是否会原谅他呢?”
完颜阿鲁罕的声音听起来竟很轻柔,让人不寒而栗的轻柔。
“你也该给我一个答案吧?”完颜阿鲁罕轻轻推开了徵羽,冷嗤。
徵羽脸色惨白如纸,目光只是望向溪岸,他表兄藏身的地方。
“你应承过…留他一条命。”徵羽只是呢喃,他很奇怪何以自己竟没有陷入混乱,脑子竟如此的清晰与理智。
“我会的,而且,你琴给了他,我也不会索回。”
完颜阿鲁罕冷冷地说。
“如果你们宋人真的能凭借一份敌方的军队编制与部署文书而打夸我这支军队,那麽也是你们的造化。”
完颜阿鲁罕阴鸷地说道,眸子里有著冷傲与不屑。
“只是,你到底是期望著我死,还是你死?”
完颜阿鲁罕最後质问了徵羽这一句话,然後转身走了,将徵羽留在了溪边。

徵羽茫然的看著完颜阿鲁罕离去的身影,心竟如同被刀割般。
然则,如果可以选择,他只希望,在最初,在东京沦落的那场大火里,他被烧死在了里边,什麽都不剩,一切到那里终结。
“只是,你到底是期望著我死,还是你死?”
阿鲁罕,如果你杀了我,我不会有一丝怨恨;而如果你因此死了,我恐怕也不会独活吧。
*****************************
徵羽茫然的跟随著军队前进,他并不知道完颜阿鲁罕将如何处置他,但他从这个金国将领那冷冰的眸子里读到了恨意。
他恨他,恨他何以对他如此绝情;恨他又一次的试图置他於死地;恨他对他纵容到了如此程度,他终究还是背叛。
曾经,徵羽在试图毒杀他时,徵羽获得了豁免,而这次,徵羽却很清楚,他是需要付出代价了。只是是何种代价,徵羽却不清楚。
完颜阿鲁罕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本性残忍,绝对的睚眦必报,他之所以一再的纵容徵羽,也仅仅只是因为他爱得极深。
爱之深也恨之切。
徵羽是否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黄昏,当军队驻扎後,徵羽走进完颜阿鲁罕的帐篷,像平时一样。清晨,这个金国将领之所以没有任何的惩罚,只是因为军队要上路了,没有时间?
徵羽在白日想过,他恐怕会被捆上木桩被割开咽喉;或许被交由合木,细细的用刑;也或许,这个金国将领只是让他离开。
这些或许与可能,都让徵羽感到不真切,昨夜,这个男人尚且激烈的占有他,昨夜,他尚且偎依在对方宽厚与温暖的胸膛。
是的,昨夜,徵羽同时也下了一个决心,盗取文书的决心。

徵羽迈进帐篷,完颜阿鲁罕的帐篷,是他所熟悉的地方,这里,甚至是他疲惫跟随军队赶路後一天的休息之所,是他的归所。
阿鲁罕并不在帐篷,徵羽静静的坐在餐桌前等著。
太阳西沦,黑夜降临,直至夥夫将晚餐端了进来,仍旧是稗子饭与炙羊肉,两人份的。
徵羽看著散发著热气的羊肉与稗子饭,想著他们以前都是如何在一起用餐。
沈默不语,各用各的,偶尔,完颜阿鲁罕会递酒给他,看著他喝下。
徵羽拿起餐桌上的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饮下。很辛辣,但却似乎爱上了这个味道似的,徵羽又倒了一杯。
喝完第二杯,抬头,终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高大身影,抱著胸,一脸冷戾。
徵羽离开席位,退离了餐桌,他站在帐篷的角落,用平静的眼神看著对方。
“我还以为你跑了。”
完颜阿鲁罕冷嗤,清晨,在溪边,这个金国将领并没有捆绑徵羽,确实像在放任。或许只是因为已经对徵羽死心,所以连责任也不追究了?
徵羽低下头,拳头捏起又放开,最後,他抬起手,将手放在了衣领口,他拉开了衣领,露出咽喉。
“我会承担…後果。”徵羽平缓地说,只是始终吐不出中间那句:背叛你的。
“别以为我真杀不了你。”完颜阿鲁罕冷冷地说道,他走向徵羽,眼神残忍。
“你倒是说说,你想怎麽个死法?”完颜阿鲁罕的大手扼住徵羽的脖子,他施加了力道,直至徵羽脸色发青,几欲窒息,才松开。
徵羽瘫倒在地,拼命的喘息与咳嗽,他并不强健,相对眼前这个高大强健的男人而言,他显得如此的脆弱。
完颜阿鲁罕看著地上的徵羽,眼神却越发的阴鸷,甚至带著几分狂暴,他抬脚狠狠踹向徵羽。
徵羽的咳嗽声停止了,只是身子跌躺在了地上,畏缩成了一团。
“你若识趣点,至少这几天别让我看见。”
完颜阿鲁罕冷淡的说,他看也不看躺在一旁的徵羽,只是坐在了餐桌前,用起了晚餐。
这个金国将领,旁若无人的割食他的晚餐,偶尔玩耍了下手中锋利的小刀,一对鹰般的眸子散发著凌厉的光。

徵羽从地上坐起时,嘴角有著血迹,完颜阿鲁罕那脚正踹在他柔软的腹部,那种剧烈的疼痛感,让徵羽脸色惨白。
“阿鲁罕,昨夜我想过一个问题。”
徵羽背对著阿鲁罕,声音却很清晰。
“我问自己是否对你有感情。”徵羽惨然一笑,抬手擦拭著嘴角血迹。
“或许有,或许没有。”徵羽露出迷茫的表情。
“或许这痛苦只是体肤,或许这痛苦来自内心,可能有内疚,有歉意,却不会是悔恨。”
徵羽平缓地说,他第一次如此坦然地对完颜阿鲁罕说出他内心的感受。
“你倒是坦白。”完颜阿鲁罕仍旧在手中玩弄著小刀,并没有因为徵羽的话语而有一丝反应。
“还有什麽想说的?”完颜阿鲁罕丢开手中的小刀,目光落在了那碗属於徵羽的稗子饭。
“你可能不曾想过,可我曾想过即使我盗取了文书,在你发现後,也是能得到豁免的。”
徵羽再次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只是完颜阿鲁罕是看不见的。
“上次,我试图毒杀你,不也是如此吗?”
徵羽轻咳了一声,他的脖子上留有五个清晰的指印,不是红色的,而是青紫的。
“你在求饶吗?”完颜阿鲁罕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他看著角落里的身影,就仿佛看著的是一个没有一丝联系的人。
“不,我不是。”徵羽轻笑了,他只是迷惑,何以他会有过如此念头,无论他做何种事情,这个金国男子都会容许他。
“阿鲁罕,我仿佛见到了第一次遇见的你。”徵羽挣扎了下,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适才被踹的那一脚很明显的伤及了内脏,徵羽的腹部在痛苦的抽搐。
徵羽转过身,看著坐席位上一脸凌厉的男子,一双鹰眼甚至带著几分嗜血的欲望。
“怎麽?想指责我?”完颜阿鲁罕讥笑,他手托著下巴,斜视著徵羽。
“不,我想说的,只是这终结竟与初始是如此的相似,不免让人唏嘘。”徵羽仍旧只是淡然一笑。
“那时候,你威胁我给你弹琴,说我不给你弹就用凌迟对付我。”徵羽缓缓地说,口吻很平和,嘴角挂著丝笑意。
“你说过,金人的凌迟与宋的不同,只是在刀数上。”徵羽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平和。
许久,徵羽才睁开了眼睛,低低地说:
“你将我交给合木吧,你也该对部下有个交代。”
徵羽很清楚,他的表哥带走了文书,而完颜阿鲁罕亦知道文书被盗,他必然是需要改变自己这支军队的部署与商议撤军的路线。
“你倒是挺为我著想的。”完颜阿鲁罕蔑笑著,他的轻蔑,看在徵羽眼里是谴责与刺痛。
徵羽不再说什麽,他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会再对他的所为豁免,终究是不可能得到哪怕一丝的原谅。
完颜阿鲁罕用完了餐,离开席位,唤人将桌上的食物收走,包括徵羽的晚餐。
“稗子饭,你又曾喜欢上金人的粗野食物。”完颜阿鲁罕冷嗤,丢下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帐篷。
*******************
徵羽无处可去,走出完颜阿鲁罕的帐篷,他站在夜风里,只是有些呆滞的看著头上那轮明月。
在完颜阿鲁罕离开帐篷後,徵羽是想过离开的,可他却也知道,没有完颜阿鲁罕的命令,他是离开不了的。他是个宋囚,金兵军队中跟随的宋囚一旦有逃跑的情况,是会被立即杀死的。
其实,被谁杀死都无所谓,只是徵羽倦极了,他很疲惫。在宁静的夜晚里,徵羽躺在帐篷的背风面,沈沈地睡去。
完颜阿鲁罕深夜才返回帐篷,他见帐篷无人,曾走出来过,却又冷笑的折返了回去。

徵羽在凌晨被冻醒,醒来时,完颜阿鲁罕的帐篷内仍旧有灯光,似乎在证明主人并未入睡。
“你若识趣点,至少这几天别让我看见。”
完颜阿鲁罕的话语,让徵羽感到了可笑,他离开了他的这间帐篷,竟真的无处可去。
这是否也算是种惩罚吧,呵呵。

徵羽离开帐篷,靠著明亮的月光,走到了营地附近的水潭,由於为了炊食与饮水的方便,驻扎的营地一般都要选择靠水流的地方。
徵羽在溪边洗了把脸,冷冰的潭水,冻得他十指几乎失去了知觉。
月光映在潭中,整个潭泛著银光,非常的美好与静寂,就如同死亡一般。
腹部的一再疼痛,让徵羽终於拧了拧眉头,他解开了衣带,在月光下端详。
病态般苍白的皮肤,有著青紫的一片,显得十分的醒目。
徵羽只是淡然笑了笑,拉拢袍子,系上衣带。

潭水清澈极了,在月光下也美丽极了,散发著诱人的气息。
徵羽起身,双手分开潭畔的芦苇,他身子缓缓地向前移动,水冷的让人直哆嗦,但深及腰身的时候,徵羽的身子被冻麻木了,似乎也没有了知觉一般。
潭面的中心,倒映的圆月,让人不忍去破坏,水波却波动了那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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