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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书生把纸卖光光,明日再来。我就传些手艺给你们,让你们在纸擂上给丹老头争面子。”
“老人家知道得可真快,昨日我才拿到帖子。依您看,高丽人这回能拿头名么?”采蘩可不想走,借闲聊欲再次浑水摸鱼,去后院一探究竟。
“瞧你这点出息。造纸术始于中原,小小高丽从我华夏学过去的,不过学得一层皮毛,也敢来发源地炫耀。头名?高丽要拿了头名,北周南陈这么多纸匠可以羞愧而死了。你俩若真心喜欢造纸,这回也算来着了,瞪大眼好好瞧。南北各地大匠汇聚一处交流技艺,对你们小辈而言,是十分难得的际遇。”这也叫一致对外。
“老人家,您说的是纸市,不是纸擂。纸擂是高丽,北周,南陈选低于二十五岁的纸匠各四名比造纸技艺的四最。最薄,最白,最密,最美。”虽然如预想的一样没通过,于良却被老头和采蘩说开的事而吸引了心神。正如老头说的,他尽了力,所以无悔。
“放屁,放屁,放屁,放屁。”于良的四最让老头连续四声放屁变得可笑,“尤其是最后一条。什么是最美?谁说是最美?以什么根据来评?这种无聊的自我炫耀,根本不用参加,完全是有人想出名,拿别人当垫脚石。”
“话虽如此,参加不参加不由我们说了算,师妹和西骋已是内定的人选。”另外两个将在这次来周的名匠高徒中挑选。“老实说,我也很想被选中,虽然知道自己差得远了,上去也可能出丑,不过能参加就是一种认可。”
她退出,由他顶上。这样的话虽是采蘩的真心,但陈帝一道旨压着她,说也白说。而且,恐怕说出来也只是让于良觉得尴尬难堪,好像又依赖她一样。
但老头一句话,让两人都轻松,“你师妹那表情一看就知道也不情愿,所以你就别硬赶着上去了。”再一句却遭人怨,“左恒虽然不在了,你俩不用一块儿给他丢脸吧。”
于良道,“我师妹一定会赢的。”
“老人家,能看看您造的,又觉得不是废纸的纸么?”采蘩对输赢早已看淡,不过,如果赢了有好处,当然也不会故意想输。
“问得挺巧,昨晚在后院晒了一枚,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说不定明天就是你们来我这儿的最后一天,今儿我大方点儿,跟我来吧。”老头往后面走去。
采蘩推发愣的于良一把,“说起来,我们来了这几回,还不知道老人家您高姓大名?”
“看你挺聪明的,怎么又不开窍了呢?我孙子叫小混蛋,我当然叫老混蛋啦。这还用得着问吗?”老头鼻子里哼哼,真觉采蘩不机灵。
“这……这怎么能算名字呢?”叫声老混蛋前辈,这不是自己找骂?于良无论如何不信老头真叫这名。
“老混蛋前辈。”他想什么,让采蘩说出了口,而且不带不好意思的,“我姓童,名采蘩,请您今后多指点。”
老头听出她其中的自信,又欣赏她几分,但觉这姑娘的性子,聪慧和天赋很对自己的脾气,当然嘴上是不可能夸她的,声音硬嘎说道,“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儿,童大姑娘在长安城里近来也算名人了。定国公的独子,南战场的大功臣,四方将军的少帅,棠大公子跟你在烟雨阁求亲,传遍了街头巷尾。之前小混蛋说你要嫁人,我虽恭喜过了,可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是未来的独孤少夫人。很了不得啊。”
采蘩不在意地笑笑,这时看到了老头所说的那枚纸,眼里便起了与清冷性子截然相反的耀眼光彩,“刚才您说一枚纸,我还奇怪呢,心想是不是听错了,原来竟是长卷。”
院墙边上竖长竿挂长绳,蓝天下,洁白如云,一匹八九丈长的纸轻轻飘荡,令人想要碰触那片无暇可爱。
“如同我上回说的,纸好不好,还得试墨。我这儿有六块不同产地的墨石,你们试试,然后告诉我这纸最适合哪块。别随便哪儿都试,小老儿有九成九分的把握是好纸,所以还要卖钱的。”老头说罢,卷起袖子去打井水。
“这不会又是一题吧?”于良悄悄说。
采蘩也卷袖,搬梯子要卸纸,“不会,多半是让咱们帮他肯定最后一分。今天运气真好,能为高人试纸。”
于良看采蘩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由也很期待起来,什么都不想,动手帮忙。他现在不仅仅有了造好纸的决心,还有了继续在造纸这行干下去的信心,虽然只是一点点在积累,但日子也是要一天天过的。
真正动手干起活来,才知道院子各部分都是有目的而为。东墙下一块平滑的岗石长地,一尘不染,正好收纸试墨用。采蘩研墨,于纸边跪地写字,又随意涂鸦几笔。于良也忙。别看是很简单的两个步骤,试墨却是眼力和脑力活儿。最后,两人选出来的还不一样。采蘩选了一方圆砚,于良选了一方高砚。
老头来看,半晌没说话,开口偏岔,“老实头,你得练练字。想要当一个好纸匠,得通晓书画。自己未必要成为大家,但好歹过得去。”
于良讪笑,“我不识字。”
老头这回没讽刺,“不识字可以学啊,既然选了纸匠来当。想想你师父的老祖宗左伯,闻名的可不止左伯纸而已。历代历朝的造纸名匠多能写能画,出色之极。你还年轻,来得及学。”
“至于你嘛——”老头突然细细打量起采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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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333章 也有赚得不开心的钱
老头的眼神那么古怪,采蘩自觉贬低自己,“老人家,我也识字不多。”
“放屁。”老头的口头禅冒出,“一手这样的好字没有十年功根本做不到,后来大概懒骨头了,有点生疏气。可惜了用心教你的人。这书法,还有这勾画,与北齐前国辅,也是书画家孟润孟大人倒似五六分,教你的人可姓孟?”
再次惊叹老头的本事,采蘩摇头,“是我爹教的,人称广先生。”
记忆中听过孟润。师父说过,那个三骂齐帝,最终被处死的好官,也是他和滕大将军好友曜晨的父亲。
老头沉吟,“那就奇了,孟大人的书画之风也只有其子孟津继承了而已。”
“您说的孟津莫非字曜晨?”采蘩顺口问道。
“你果然知道他。”老头以为找到出处了。
“他是我师父的至交好友,我听师父提起过。不过他和我爹不可能认识,或许是我爹擅长临摹。”说到她爹,她难得露一点炫耀的口风。
于良补充,“而且师妹的爹擅长造纸,师妹评纸才那么厉害,一眼就能断佳劣。”
“师兄,也没那么厉害,老人家的纸就错看了。”差点骄傲时候,发现学习造纸的路还很长,她才站在路口。
老头的目光越来越疑惑,“你爹姓什么?”字像,画像,还有造纸。虽然传闻中孟津死于非命,但也有一种说法是他逃了。
“不知道,他从来不提。”奇怪,近来,这已经是第二个问她爹是谁的人。
老头正想再问问仔细,突然听到有人在前院说话,打断他的思路,一时半会儿是捡不起来了。
“老爷子在家吗?我们来取货的。”
老头掰指一算,自言自语。“这么快又到二十九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采蘩和于良道,“今日就到这儿,你们走吧。”
采蘩不赖着待,跟着老头往前面走,“老人家,两个问题。”
老头翻白眼,“就知道你事儿多。第一个问题。坛子到底装什么。答案:不告诉你。第二个问题,哪块砚台最适合那枚纸。答案:老实头选的那一个。听了是否失望?你处处比老实头强,我却说老实头对。”
“不会,我师兄自有我不能比拟的强项,但我可否请教我的失误在何处?”采蘩趁空还对于良翘大拇指。
“也不能说失误,却是你的书画风格迥异于常人。落笔似水流,扬于纸间如飞羽。有人如此评价孟氏父子的书画。你选的砚属深墨,适合轻笔。老实头虽不识字,也不会作画,巧在落笔之力与我那个求纸的客人相似。故而他选对了。”老头笑歪嘴,“我说这么多。你应该明白了吧?”
“老人家,我明白了。您让我们试墨,其实不是要看纸不好,而是着墨的效果。恐怕您的那位客人并非书画名家,而且坚持只用某种墨,因此您看人看墨造了这枚纸。”这么做生意,好有意思啊。
老头光笑不说话。已到了前院。
采蘩看到两名身形瘦长身穿灰衣的男子,一个见了老头就笑,一个铁黑一张脸。因为想找冬瓶儿春瓶儿。因此对老头的客人就有些好奇,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老头对他们的态度不冷不热,指指角落堆放着的坛子,“一共三坛。”
“说好了六坛的。”铁黑面开口,声音果然和脸一样凶。
“冬日难寻夏料,就这三坛还是我好不容易找的。”老头淡然回道,“也不加你们银两,二十两一坛,付了钱就拿走吧。”
笑脸的表情有些为难,“只有三坛,我们回去不好交待,价钱倒不是问题。要不银子翻番给,您再想想办法?”
“月中再来一趟吧,不过不能保证一定有。”老头丑话说前头。
“有您这句话就行。”笑脸一乐,拿了银票递过来,很快搬起坛子走了。
老头静了一会儿,扭身往里走,却见采蘩他们还在,瞪起眼,语气不佳,“你俩等吃饭啊?还不走?”说罢不再理会,一个人进屋去。
于良缩缩脖子,“这老头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子就凶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得不是送钱的,而是讨债的。明明六十两进项,应该高兴才对。”
“恐怕这银子虽然在手,却实在不好赚,所以高兴不起来。做买卖就是这样的,未必有钱进来便好,也得看客人是谁,怎么做成的交易,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一本账,有加也有减的道理。走吧,别惹嫌。”采蘩往门前走。
到了门外,又看见铁黑面和笑模样,两人还没离开。笑模样捧高了坛子,站在马车窗边。窗里出来一只手,伸入坛中。好似蘸过,手指沾了湿漉漉的东西,又缩回车里。
“行吗?”笑模样问。
“可以。”窗后发出的声音。
两人这才把坛子装上车,喝马走了。
“果然神神秘秘,却不知坛子里是什么,能卖到四十两一坛。若就是拿来泼你们的酒坛,那浇在身上的完全是银水啊,不得了。”采蘩说笑,却没听到于良回应,转头发现他冲着马车发愣,“怎么?难道瞧见车里其实是位绝色美人?把你的魂勾走了?”
“那是男人的手。”发愣,但还有魂,于良拢着眉头。
“还以为你看花眼了,错把男子当红妆。”手掌宽大,指节粗起,指甲平齐干净,一看就是干手工活的,采蘩当然也知道是男人手。
“我并没有错把他当女子,只是——”于良不晓得怎么说,“感觉哪里有些怪。你没觉得吗?”
“我觉得那三个坛子里的东西怪,还有那两个搬坛子的也怪,所以同意师兄你的说法,车里人一定更怪。”以此类推法。
“不是的,就是那个人,啊,那只手——哎呀,我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