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鹛儿。穿紫衣。自然就是紫鹛。
她双手垂侧,任夫君紧抱,却发出轻笑,清脆中微微带沉,是岁月眷顾美人的赐予,“不准什么?”
“不准走!”她笑音是许久不闻的真心欢快,但庄王听得刺耳。他不认为是她突然原谅了自己,能尽弃前嫌给他重新开始的机会。
“谁要走?”素手紫衣,捏双指出如闪电,点对方的穴道而瞬间推开他,离开三步之遥,“如今就算你赶我,我都不走,我需要庄王妃这个身份。”对他说话。她早已不客气。
庄王只让她定住那么一瞬,步子又动,拉近两步留一步,眉心拢川,“因为童采蘩?”
紫鹛微讶,也只是那么一瞬,“哦?你看到春瓶儿冬瓶儿去送饭了?”
两个聪明得要命的人成为夫妻,其实不太好。在一起生活没秘密,随便猜猜都准。但这两个能处了那么多年,因为一个会跑一个会追,不自觉就弄成了小别胜新婚,感情经久不淡,仍能愈演愈烈。当然,一般人没法这么过。一方得闲散,得爱跑,得精力始终旺盛,另一方得困不住。得漂亮,得像雾像雨又像风。也就是说。普天下,就只有庄王爷和紫鹛夫人,别人模仿不了。
“那姑娘倒挺有本事,迷倒一个铁石心肠的独孤棠,还有一个一心要飞的王妃娘娘。我还尚未开审,肃公和他夫人就亲自登门来探我口风,显而易见已经认了弟媳。定国公心软也是迟早的事。”他的妻不走就好。尽管自己不是她留恋的理由,庄王坐下。他这辈子好像是奔波的命,为了这个心爱的女子。歇脚都得抓紧。但,心甘情愿。
“前些日子童姑娘遭遇暗算,我碰巧救了她。救人救到底,正好近来也闲。”紫鹛轻描淡写,“至于你很得意很骄傲的大徒弟为何为她着迷,你得问他。你说过带他见识了各地的美人,他是只沾身不留心,但总要遭遇命中劫数。”
“同我一般?”庄王,另一个身份,独孤棠他师父,终于现形。
“但愿他好过你,不会说一套做一套,将来对不起童姑娘,也娶小妾延续香火什么的。不然,我得劝童姑娘跟我结伴游历,甩了你们这些朝夕情变的坏男人。天下之大,何愁没有更好的缘分,露水也好饮。”紫鹛也坐。一道长栏,两人各坐一端,力量均衡之感。
至于露水也好饮,那是婉转的说法,直接一点就是露水姻缘。
紫鹛这么说,可谓惊世骇俗,但她并非说说而已。
“鹛儿,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然而,面对这样的惊世骇俗,庄王没有变脸。他娶了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当然他自身也是惊世骇俗的人物,更何况他有愧,而且他公平。
“童姑娘与你是否还有别的渊源?以你的性子,不会是为了救人到底这种可笑的理由。”他比较关心这件事。
“我高兴,不行吗?”她是紫鹛,想干什么干什么的人。
庄王看着她,到头来还是他妥协,“行,你高兴就好。我饿了,陪我吃饭吧。”变相的,要她吃点东西。
“我不饿。”那孩子还在大牢吃苦,她要一起受些苦,但紫鹛聪明,一句不提案子,“你回府吧,省得那边又来催你。我一回城,你的儿子就立马得病,每次都不轻,生生我克他。这次别让我担这份埋怨,岁月催人老,我如今也担不起了,想着活久一点。说起来也奇怪,这园子里有你家里的眼线吧?消息长翅膀飞过去。”
庄王不紧张,“有眼线也是你自愿留着的。”
庄王府里,除了老庄王夫妇,还有庄王一位侧妃。这位侧妃是两人的问题根源。一场年轻时的赌气冲动,一个意外的孩子,一份爱情的苦果,从此是非说不清,责任不能放。
“来人。”庄王叫外面的护卫进来,“去王府取些我的换洗衣物来,告诉老王爷老王妃,说我陪王妃住在雪园了。再通知大总管,最近朝中事务多,家里的琐碎小事不必一一通报,否则他别干了。”
护卫领命而去。这样的差事常做,十分习惯。
紫鹛幽幽叹口气,“何必呢?我已经接受了,却每回弄得好像是我小气。”
“是我接受不了,可否?夫妻有难同当,烦你受累,担了我的任性。”四十快五十的男人,在妻子面前仍能像个少年郎。他想,他会一直爱惨这个女人。
“我新创一套剑法,试试手如何?”一个能让庄王和天衣教主始终不能放下的女子,当然有她独特的魅力。当傲然时则傲然,当温柔时则温柔,是一门精深的学问。
庄王眼睛一亮,道好。
下午,庄王出了雪园不久,门前来了一个麦色皮肤挺俊秀的小哥。门房问他干什么的,他答是信差,给园中某个管事送家乡爹娘的信来。门房见姓名对得上号,就代为通传了。
那管事出来,一看来者面生,不是平常信局派来的人,但俏生模样讨喜得很,信也确实是爹娘一直找的代笔字迹,就没多问。还热情请信差进了园子喝茶,好让他准备一下捎回家的东西。
管事一走,信差也走。他拿着包裹回来不见人,心里才警觉,正要回头叫人,却看到信差笑眯眯走进偏厢。
“你怎么乱跑啊?”管事狐疑。
小麦肤色的俊哥儿道,“解手。还好遇到位好心的大哥给我指路。”
“那不是好心的大哥,是园子里的护卫。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可以随便乱闯?信局没告诉你吗?”管事不悦。
“我也是不得已。”信差再笑笑,“说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他一笑,管事就不好再说什么,而且他还让护卫挡住,应该没给自己惹麻烦,一边送他出去一边道,“连雪园都不知道,真是新来的了。这是庄王府的别园,庄王妃回城的居所。”
“哦。庄王妃不住庄王府吗?”信差懒懒的语气好像没大兴趣。
管事却让这样的语气挑得多唠叨两句,“王妃身体不太好,所以喜欢清静地方,而且王爷也喜欢和王妃夫妻独处……”想接着说,却让信差打断了。
“有兰花的香气。”
“小哥鼻子挺灵啊。”管事想都不想就道出来,“王妃冬日爱梅兰,总管特意嘱咐花匠摆在内园。”
“哦。”信差不再言,接过包裹,直直出门。
那管事歪着脑袋,还感慨,“狗鼻子,这么远都能闻到。”嗅嗅鼻子,啥香都没有。
信差出门却拐,在静巷找到等他的两人,他,不,她道,“大兄,雪园是庄王妃的住处,有兰花。”
大兄自然是独孤棠,他趁今日上堂在外“逛”,听到庄王要去东城,就留了心,一路跟着,然后借火龙会的一间信局安排小妖混入查探。
“严防,稍走动就有护卫。”信简,话少,回应大兄时,麦子尽量保持小妖风格。
“庄王和庄王妃分住两处的事在长安已算旧闻,老大为何还让小妖去探?”另一人是尉迟觉,细眼如柳,不再上粉的脸偏白,但属正常色。
“……兰花。”独孤棠渐渐敛眸,“如果她是,那他就是——”不会吧?
尉迟觉和麦子互看一眼,听不懂什么她是他就是,但老大不想说的事,问也没用,只有等时候到了。而且,两人都以为要等很久,却听到一句令他们大吃一惊的话——
“发消息给蛟盟每个人,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了,有空的,好奇的,可来一观。”
庄王妃,紫鹛。庄王,师父。自己呢,傻瓜。
“师父不是……不是已经死在飞雪楼主手上了吗?”除了大兄,麦子最尊敬的就是师父。
“虽然不是死在她手上,不过意思也差不多。”
又是一句令尉迟觉和麦子十分费解的话。
第374章 将蛋糕做大了
夜晚的皇宫森冷。权力的最高中心,寂寞怅惆。这里,痛苦比欢乐多,悲剧比喜剧多,生活在这片金雕玉砌宫殿中的大多数人,竟和采蘩有着同样的渴望,活下去。而就在皇宫某处偏僻的文库,灯火仍亮。
良久,门推开,有三人从里面出来,分别是庄王,尉迟空和罗扬。
“皇上虽年岁大了,但不久前才亲征,身体应该不差才对,怎么近来脸色差了那么多?”罗扬不无担心。
尉迟空四下看看,确定无旁人,才道,“恐怕是乱服丹药所致。从前皇上并不信道士的胡言乱语,如今耳根子却软了。人选上十分谨慎,但那些炼丹的能有几个可信?皇上怕大臣反对,所以每次道士进宫都瞒得严实。肃公难道不曾听闻?”
罗扬一怔,“我还真没听说。庄王爷,您也知道?”
庄王点头,“不但知道,也劝过,皇上立刻跟我沉了脸,好似我居心不良一般。我之后也就不提了。术士方丹自古君王信得多,越到年纪大越对这些抱有期望,无非想要延年益寿,反而不能接受人谁无死这种话。”
罗扬叹气,“只能暗地从道士上把关。”
“想是这么想,但前些日子有一顶神秘小轿入了宫,迄今我查不出是谁,估摸着又是新找的术士。”尉迟空却道。
“好在皇上仍英明决断,除余求之心不变。”庄王敛目,内中有锋芒。
“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知余大丞相能否为沈氏一怒。”尉迟空说罢,看庄王和罗扬瞧着自己,笑得明白,“也看沈氏有没有那个本事。”
“不是沈氏的本事,而是东葛青云的本事。才让余求为一个痴傻无用的手下人又加官晋爵又认女儿的。”罗扬道。
东葛青云受余求重用,也是他推荐东葛青云出任使节,担当迎使,以此为名在周陈境线徘徊月余。再针对余求对变傻后的东葛照顾种种,令他们怀疑东葛青云的出使背后另有目的。不然,余求为何对沈氏超乎寻常的关心。即便是他的女人,以他的风流性子,充其量不过一个新欢,不可能在沈氏之罪已是板上钉钉的时候还为她出头。
“今日已逼得余求告状,但还要再试探一下。看看他究竟重视到何种程度。”今夜与皇上密议的就是此事,庄王心明如镜。
“别的好说,就怕童大姑娘吃苦头。她那位夫婿不干。”尉迟空比较担心这个。独孤棠,当年在长安一无法无天的少年郎,如今虽然稳重多了,但他可是四方将的领帅,不是没出息靠家里的纨绔子弟。他家那个让他头疼欲裂的儿子跟独孤棠要好得很。他相信这是人以群分。
“尉迟大人放心,大弟那儿我会跟他说的。这案子是请君入瓮的重要前戏,是他和弟媳挑起来,当然要负责到底。”监守自盗案?不是。冤案?也不是。是一场君与臣的决胜案。
“独孤棠这个闷亏是吃定的。童氏虽聪慧不同一般人,为自己谋到一条好出路,但出身低微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独孤棠想要童氏被大家所接受。得到皇上的支持是最便捷的方法。他反对,就是让童氏将来的日子不好过。”身为独孤棠的师父,庄王更不留情了。他说过嘛。师徒缘分已尽。
“苦尽甘来。”而且,这是皇命,也是为大局考虑。罗扬对独孤棠有信心。
但等罗扬到国公府,跟独孤棠说这案子一时半会儿结不了,还有重要的疑点要查。独孤棠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得大。
“什么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