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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我当做的,当不得一句辛苦。”魏宁笑着接过侍女奉上的茶,明湛已经梳洗过,着一件月白的袍子,散着微湿的发,亲呢的坐在卫王妃身畔。明湛脸上的欢喜与亲近并不强烈,却是发自内心,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乖巧,魏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凤明湛。心道,这小子若不是成天跟刺猬似的,还蛮可爱的。
卫王妃不是个简单的女人,魏宁已深有体会,她并不受宠,可是一步一步的就是能不着痕迹的压魏妃一头,还教养出了这样出色的儿女,若说这女人没有野心,魏宁绝不能信。
可是,人谁没有野心呢?何况以卫王妃的地位,她可以理所当然光明正大的为自己的儿子争一争世子之位。
明湛半低着头在母亲的掌心写字,卫王妃浅笑,对魏宁道,“我听说你教过明湛几年乐理,今日既然相见,也当对你道一声谢。”
“我不过是奉旨行事,并没有做什么。”魏宁谦逊道。
卫王妃浅笑,“虽是奉旨,做到侯爷这步儿的也并不多见。侯爷心底无私,方能待明湛以诚,明湛喜欢侯爷,可见侯爷的确对他用了心。”
卫王妃深谙说话的艺术,魏宁却是字字惊心,“不多见”“心底无私”“待明湛以诚”“用了心”,这些话,卫王妃随口说来,魏宁却如坐针毡,只是面上强撑罢了。
“谁人能心底无私呢?”魏宁忽然慧上心头,笑道,“若是我是无私之人,皇上也不会打发我来云南了。”
卫王妃听出魏宁话中的未尽之意,四两拨千斤道,“侯爷与王爷是嫡亲表弟,若有为难之处,与王爷直言无妨。王爷素来护短,断不会让侯爷吃亏的。”
不愧是凤明湛的老娘啊,魏宁淡淡一笑,“自然,我不会与表哥表嫂客气的。”
卫王妃浅笑,“本就是骨肉兄弟,客气了也便生疏了。这次知道侯爷会一道来帝都,魏氏已几次在我跟前儿打听,虽知侯爷劳累,不过侯爷是做弟弟的,就先去丽景轩瞧瞧吧。侯爷住的院子,我已命人提前收拾好,若是侯爷有闲,晚上王爷设了家宴。”
魏宁再次郑重谢过卫王妃,便随着引路的侍女去了丽景轩。
丽景轩不论从格局还是自气派,皆不能与梧桐轩相比,不过魏妃极得凤景南宠爱,卫王妃并不是刻薄的性子,故此丽景轩也装潢的极是华美奢侈。
魏妃听到侍女回禀,捏着帕子亲迎出门,握着魏宁的两只胳膊说不出话,一时憋红了眼圈儿。
还是明礼在一旁道,“母亲,请舅舅进屋儿说话儿吧。”
“对,对。”魏妃抓住魏宁的手腕,忙将人带进屋里,安置在正中软榻上,擦了擦眼角的泪,笑道,“我早听王爷说你会跟着来,阿宁,这路上累了吧?瞧你这脸色,可不大新鲜,先吃些点心垫补,晚上定有家宴的。”
茶果是一早备下的,尤其是点心,还带着温热,吃在嘴里也极可口,魏宁笑道,“像是姐姐的手艺。”
魏妃笑,“许久不曾做了,也不知味儿的好赖。若是别人,再不敢拿出来现眼,好在是自己的亲弟弟,就是不好也不准挑的。”
魏宁心下一酸,柔声道,“二姐的手艺向来是极好的,跟以前一样。”
“那你多吃些。”魏妃欢喜的劝道。
这许多年,姐姐仍是王府中第一宠妃,自然不是简单的,可魏宁仍然无比心酸。他何曾不愿让外甥登上王位,只是梧桐轩母子岂好相与?如今明湛其势初成,一旁凤景乾别有用心,太晚了,实在太晚了。
“姐姐为我忙碌这许多,姐姐也吃。”轻捏着一块儿核桃酥递到姐姐的唇际,魏妃欢喜的吃了。
明礼打发了引魏宁前来的梧桐轩的侍女,轻手轻脚的换了新茶,魏宁温声道,“明礼不必忙了,且坐下吧,难得咱们说会儿话儿。”
明礼规矩的坐下,斯文温润,目光清澈。
屋内并无其他侍女,魏宁轻声道,“明礼,你是王爷的长子。王爷给你什么,你就要什么。如果他不给,你不要伸手。”
魏妃母子没料到魏宁会这样直言不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明礼到底经了些世事,点了点头,“我知道,舅舅,你不要担心。”
“这样就好。”魏宁喝了口茶润喉,“你父王行事向来公允,决不会亏待于你的。”
魏妃其实满肚子的委屈要跟弟弟诉苦,这年头儿,女人能依靠的无非是娘家、丈夫、儿子三样,听弟弟这样说,魏妃咬紧了牙,绞着帕子,凄声道,“明湛的确是嫡子,这没办法,谁让我出身不如王妃呢?可是,一个哑巴,他要如何做世子?王爷培养明礼多年,难道就要这么让出世子之位?”
“姐姐,明湛出了妻孝,皇上马上会为他重新指婚,他的儿子是嫡长孙。王爷还如此年轻,谈立世子的事太早了,姐姐,当务之急是不能自乱阵脚,明礼能回云南,已经说明王爷的态度。”魏宁叹道,“说这些已是我多嘴了。姐姐,做事总有轻重缓急,姐姐不要辜负王爷多年待你之情,因小失大。”
魏妃的手不自觉的扯着帕子,显示出内心的焦切与矛盾,点头应道,“我知道。”许多事,她也不好开口对弟弟明言,如今她年纪渐大,纵然曾与王爷恩爱,可随着几位新鲜姬妾进府,已大不如往日。不过,她有三子傍身,又有昔日情谊,这王府内闱,除了王妃,便是她了。
女人有女人的智慧,当她觉得爱情已经不可靠,便要抓住那不会轻易变质的权势。再者,为子女谋筹一个更稳妥的将来,几乎是为人父母者的天性。
魏妃没有卫王妃的心机城府,魏宁眼风扫过姐姐掐着手指暗自盘算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62、直言
晚上的家宴并不冷清。
凤景南带着三个儿子和魏宁一席,卫王妃带着女眷一席,中间隔了屏风。
虽凤景南向来威严,不过有魏宁活络气氛,也算热闹。吃过酒,凤景南便要先与卫王妃回内宅,明湛跟上去,此人好似有恋母情结,一肚子的话都留着要与母亲夜谈呢。
凤景南看他一眼,“什么时辰了,赶紧回你院里去,有话明天再说。”
明湛拉住母亲的手,他身量已经不矮,和卫王妃差不离了,偏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头一遭不嫌弃的拉过凤景南的手写道,“你去别处儿吧,我有话跟母亲说。”
凤景南好悬才没一脚踹飞明湛,冷笑问,“你多大了?还没断奶么?要不要重给你请个奶妈子!滚回你院里去。”
卫王妃摸摸儿子的脸,笑道,“明湛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些过来,陪我用早膳。过两天,明淇也要回来了。”
明湛这才点头,亲昵的与母亲蹭蹭脸,卫王妃轻笑出声,拍儿子一记,嗔道,“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让他们早些伺候你歇了。”
凤景南瞧着卫王妃同明湛亲昵,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滋味儿,暗骂明湛,这混帐东西就会挑别人的不是,呵,我待你不亲近,你待老子如何?怎么也没见你跟牛皮糖似的缠着老子要夜半谈心啊?也没见你蹭过老子的脸啊?
妈的,如果再有机会,凤景南也极其愿意同明湛讨论一下父子间的亲近问题。
凤景南瞪了明湛一眼,才与王妃等人走了。
魏宁笑劝明湛,“你也是,非在这会儿打眼。走吧,我们院子挨的挺近,一道过去吧。”
明湛年纪渐大,再不能住在内院儿,卫王妃何等稳当的人,给儿子选的自然再妥当不过,最重要的是,魏宁的院子与明湛的院子只一墙之隔。
对此事,魏妃曾在凤景南跟前进言,“倒不是妾身心疼弟弟,芷兰院格局布置都是好的,只是位子有些偏了。”
凤景南是何等人物,他本身待魏宁也很亲近,从内心深处讲,他也更喜欢明礼一些,再从他长久的布局上看,他更加愿意魏宁与明礼亲近,不过魏宁这小子可不是等闲人玩儿的转的,正二品大理寺卿,凭白无故的怎会千里迢迢的来云南。明礼对上魏宁完全是白给,明湛这小子却是贼心眼子多,还能镇上一镇。故凤景南道,“内院儿的事,便由王妃安排吧。”
魏宁拉着明湛与明礼兄弟告别,镇南王府足够大,原本处于镇南王府正中轴的甘泉院是仅次于梧桐轩的第二主院,且此院为历代镇南王世子专用。当初明礼年长搬出内院时,凤景南有意让明礼入住甘泉院,还是卫王妃一句话,“待王爷请封世子后,再搬不迟。如此,既全了礼数,又照顾到了我与明湛的脸面。日后,待明湛懂事也会感激王爷的,他们兄弟定也能更加和睦。”
因此凤明礼并未入住甘泉院,凤明礼的院子在中轴以西的琼花院,这院子略次于甘泉院,不过也不差了。然后凤明义凤明廉都与凤明礼毗临,凤明湛的院子与凤明礼隔中轴相对,格局与琼花院相似,名碧竹馆;魏宁则被安排在碧竹馆旁的芷兰院。
魏宁先送了明湛碧竹馆,碧竹馆是四进院落,屋前前植千竿翠竹,月光下,竹影萧萧,脚下是鹅卵石铺路,踩上去极其舒适。
明湛在屋前谢过魏宁相送,魏宁笑着舒展了下筋骨,“你进去吧,我也要去歇着了。”
明湛早在魏宁见卫王妃时便觉出魏宁遇到了难事,便写字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父王为难你了?”
“我自己能办好。”魏宁拍了拍明湛的手,与滴水不漏的卫王妃不同,明湛还能问他一句,倒叫魏宁心里舒坦了不少。哪怕亲姐姐的魏侧妃,在他表露不能帮忙凤明礼争世子位时,也只顾着清算手中的筹码,再无他话。
明湛这句话,让魏宁觉得自己对明湛的照顾的确是值得的,这小子明知自己现在不会干脆的站在他那边儿,还能问他一问,的确难得,这是个有良心的小子。
魏宁微锁的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一个释然的浅笑,握了握明湛的手,“我先回了。”然后,转身离开。
魏宁的相貌算得上清秀,不过在他笑时真的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让人心痒痒的味道,对此,明湛的解释是,自己是在魏宁的手里初尝情欲,又夜黑风高的,可能是肾上腺素在作怪。
魏宁在镇南王府很安份,他难得有这样的假期,在帝都时间长了他也烦,谁乐意天天做夹心饼干呢。他本就性情洒脱,又多才艺,没事了赏赏花弹弹琴唤两个美婢筛两盏小酒,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魏宁在院里摆了宽榻,身前一张矮几,四样小菜,一壶温酒,旁边两个妙龄美人儿,一奏琴一吹箫,现场演奏。魏宁侧卧软榻,斜支着身子,时不时抿一口小酒。
这姿态,配上魏宁瘦削修长的身材,以及那张清秀微醺的脸孔,硬是谱出一段风流来。
凤景南进来时,见魏宁一院子的歌舞升平,笑道,“看来,你还过的挺自在。”
“表哥的地方,那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我在自己家还得给小辈们做表率,天天当圣人,也是会累的。”魏宁笑着起身,扶凤景南坐了。
“明天那些护军就要回帝都了。”
魏宁正在倒酒,他的手很稳,听到凤景南的话,依旧很稳,凤景南一笑,“你就留下吧。”
魏宁手一颤,玉盏不大,醇酒溢到手上,温温热热。
“明湛为你说情。”凤景南笑了笑,取过魏宁手里的酒盏,“你那些侍从让他们先回去,你留下,我另给你安排服侍的人。”
魏宁用帕子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