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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渐渐清醒,慢慢听清自己的新罪名,难以置信地愣住,再看向周围看热闹之人与周氏眼中又是惊惧又是兴奋的眼神,忽然低头轻笑了一声,再抬头时,眼中决意隐现傲气自生,对着浑然忘我的道士一抬手,已一把夺过了桃木剑。
道士惊得目瞪口呆,看着想站起来的李章连连后退。李章咬牙以剑拄地,才拖着疼得发软的右腿勉力站起。
周氏见状吓了一跳,待对上李章血迹斑驳的脸上夺魂摄魄般的一双眼睛时,心头原本就埋着的不安瞬间放大,竟然惊叫一声骇晕了,双眼翻白地直往后倒。宫人嫔妃俱被吓得慌乱后退,一时间永寿宫里惊叫声震天,直如真见了妖怪一般。
守在一旁的御医救醒了周氏,李章也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身形。初春寒冷的暮色里,李章身上沾着大片的血迹,散落的发丝被汗渍血污粘在脸上,衬得尖廋的一张脸雪似的白。他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亮得慑人,抿紧的双唇更显出十分的倔强决意,虽是满身狼狈锁链缠身,孤立于众目之下,却带着离尘脱凡般的孤傲。
四周的惊叫声静了片刻又再次响起,一些胆小的已站立不住垮坐在了地上。不知是谁哭开了头,顿时惊叫中又夹杂了许多嘤嘤的哭泣声,听来真似人间地狱一般。
李章越听越是好笑,忍不住一眼扫过四周,冷然凌厉的目光顿时让惊叫痛哭的众人霎时噤声!
惊喘回神的周氏又惊又惧,死抓着内监的胳膊,身子直往椅背上贴,直到内监宫女在自己身前围成了人墙,才敢指着李章开口骂道:“妖孽!果然是个妖孽!本宫今日不收了你,对不住大魏的列祖列宗!”
李章微微一哂,一勾唇角,扯出一丝淡淡的嘲笑,精华四射的眼睛轻轻瞥了周氏一眼,即掉转头去不再看她。他自入永寿宫以来,虽然不服管教,却还是头一回以如此大胆犯上的态度现于人前,在暗影幢幢的背景衬托下,他锁链缠身却傲然睥睨的样子,令人对他狐妖的身份更信了几分。
周氏又恨又怕,已全然忘了与司马逸的约定,只想扑杀眼前的这个妖孽,还后宫以清净,救大魏出水火!她见李章只是负手立于原地没有丝毫逃脱的意思,只道狗血、法坛和锁链都起了作用,遂一边令人再去准备狗血,一边严令内监上前打杀李章。
得了令的内监手持棍棒呼拥而上,到了跟前却被李章冷冷的一眼吓抖了腿,团团围着打转,谁也不敢带头上前。
周氏的眼里俱是疯狂,越想越真的情节让她彻底入了戏,眼前的人也就彻底变成了狐妖的化身,让她眼里跳出了嗜血的残忍,催促声愈加凌厉。众内监吓得发抖,一步步向李章接近,举着棍棒的手满是冷汗。一个内监吓得狠了,脚下哆嗦着被凸起的卵石磕了一下,一个趔趄身子前扑,高举的棍棒登时向李章砸去,其他内监立刻如同得了令般跟着也把棍棒招呼了上去。
四周一片惊呼,却在惊中夹杂了许多松了口气的快意。
李章眼中傲气一闪,身子不动,手中的桃木剑已矫腾而出。众人只见木剑如飞燕穿柳般倏忽几下起落,众内监手中的棍棒已纷纷落地,棍棒的主人则傻了般站在原地,随后心有灵犀地呼啦一下同时退后了数尺。
四周众人再次惊呼,已是惊中带怕,碍着太皇太后,只好死压住想立即逃离的心思。
李章一举而中后却弯腰躬下身去,桃木剑用力拄着地,身子摇摇欲坠。他重伤之下勉力妄动,气力不继又妄提真气,受了禁制的经穴顿时如同千万支银针扎入一般,痛得如沥沸水,恍惚又回到被金针封穴的日日夜夜。
此时,出去取狗血的人俱已返回,向皇帝请调的禁卫也匆匆赶到。周氏终于定下心来,看着半跪在地上低头喘息的李章,冷笑着一摆手,几大盆仍带着微热的狗血哗地一下将李章淋了个湿透!
李章猝不及防,虽然低着头未至于呛到,扑鼻的血腥气却无限放大了压在身上的屈辱感。他满腔悲愤,却只想放声大笑!
他当真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却努力地直起腰来,晶亮的眼里满是讥诮,看着周氏挑衅地说:“太皇太后硬要说李章是妖,李章也好奇,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太皇太后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李章认命!”
李章说着丢开了手中的桃木剑,咬牙站直,发上的血迹淋漓而下,将他清俊的眉目切割得破碎,一双眼睛却仍然光华熠熠,跳着不屈骄傲的光芒。
四周的人声渐渐转成了窃窃私语,周氏黑着脸,瞟了眼正襟肃立的禁卫,想起与司马逸的约定,不好在这情形下再下令打杀,便重新看了眼呆愣于一边的道士,冷哼一声道:“既是妖孽,就总会露出原形,哀家可不会被你所骗!请道长继续施法!”
道士见太皇太后一心要让李章现出原形,顿觉不妙,小心地捡起桃木剑,眼睛一转已有主意。他拿着桃木剑上下左右看了一会,又凑近鼻端闻了闻,满脸遗憾地向周氏告罪道:“这桃木剑已沾了邪气秽物,失了灵性,已难再用。请太皇太后容贫道回去重新准备法器。”
周氏皱眉,想着李章碰过那剑,倒也信了,自然不会去想这镇妖的法器怎会被狐妖夺走,当下允了道士的提议,令禁卫将人押回废院严加看守。
荒弃的废院如临大敌般贴满了符纸,小屋钉死了窗户,门换了最厚实的门板,挂了三重锁。李章进去后,周氏身边的总管潘公公带人又给他加了几道锁链,和身上原有的一起,扣死在床头的墙上,故意只留下极少的富余,使李章只能蜷曲靠坐在床头,根本无法伸直躺平,更无法下地。
李章漠然看着人一一退出锁上了门,屋里顿时一片漆黑,静得像个棺材。
忽然冒出的想法让李章无意识地牵了下嘴角,松弛下来的精神再也压不住浑身叫嚣的疼痛。他无法脱去湿透的衣裳,只能在冲天欲呕的血腥气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迷糊间,想起之前的愤然反抗,忽然就有些后悔:左右自己都在求死,趁那时就由得人打杀了岂非两便!
却仍是,咽不下这口浊气。
微微苦笑中,李章在彻骨的寒意和疼痛中昏昏沉没。
半夜,黑影再来时,看见昏沉的李章也有些束手,思索半晌,决定救人要紧,动手解开锁链,三下两下除去湿衣,李章果然已是烧得滚烫。他叹息着替李章重新上过药,找出干净厚实的衣裳换了,又喂进一粒丸药。
李章这次被牵动伤处也没醒,眉峰紧蹙,面容却极度淡漠,显得无畏和超然,却更令人感到脆弱和孤独。
黑影轻轻叹了口气,看一眼密不透光的屋子,将手中的夜光珠放入李章的怀中。
李章不知昏睡了多久,醒后完全不知今夕何夕,身体因为长时间不得伸展而酸麻,被压迫的伤处倒是木了,不太能感到疼。热度似乎退了些,最主要的,是身上腥湿的衣裳换掉了。他轻轻舒了口气,挪动僵硬的身体稍微换了个方位,睁着眼睛茫然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这就是被埋葬的感觉吧?孤独,却安心。
就这样吧。
黑暗孤独的安心。
不会再累。
作者有话要说:
貌似还是非常普通的那啥哈,顶锅盖走~
第55章 心死
司马逸自从收拾心情全力理政后就搬出内宫,住进了前朝太极殿侧的朝阳殿,在靳白明辅暗督之下,阅完了安平二十二年以来朝中人事变动及政务制策的所有奏章,深叹成统的老谋深算,头一回发觉自己这个皇位乃是捡到的便宜,不禁又有了挫败退缩之心。
其时穆严初败,司马逸除了看这些奏章,便是在太极殿里与那些老臣磨嘴皮,想说动他们扩大选拔人才的渠道,打破由成统控制了许久的世家传统,求新破俗,以使新朝摆脱成统的影响,却总被他们的阴阳怪气和装疯卖傻气得拂袖而去。
靳白彻底成了保姆,各种照顾司马逸的情绪外,考察人事、拟定新章就成了替这孤家寡人的皇帝谋求未来的当务之急。再加上讨逆军的后勤粮草,因兹事体大,自己这方有可信之人却无震慑得住的身份,就只能由他亲自过问,深怕穆严再受了什么暗算,整个折在里面。
诸般事体千头万绪且责任重大,使他不敢让司马逸分散注意力再惹事端,因此见李章虽被太皇太后磨折着,太皇太后仍有分寸,不至于真下取人性命的狠手,也就严令禁止内宫向司马逸传递消息,只派个暗卫暗中照应。
梁州大败后,朝堂上风云急变,市井中亦起波澜。靳白与司马逸已有了背水一战的决心,也就更容不得司马逸分心,禁卫上报的李章的情况,俱是靳白统一过的口径。可是,就是这样的当口,李章竟然贸然犯上,惊了太皇太后不说,自己也被折腾得处境堪危,靳白才真正信了李章是一心求死,顿时又气又恼,深有些怪李章不知进退不顾大局。
宣帝久病,这周氏自宣帝登基起便辅佐左右,至宣帝后期更是直接把理朝政,却并未因此而跋扈,扶持娘家势力。景帝登基后更是很快就将权利下放,全力打理后宫事务,因而深受一众世家老臣的拥戴。
现在太皇太后虽然表明了支持司马逸的态度,但这支持却不是无条件的。一旦她认定司马逸是个扶不起的,肯定会联合那些本来就一直在反对司马逸的朝臣们换而代之。如此非常时期,靳白不敢有一点托大,也就不能在李章那里给周氏留下把柄。
驱妖当晚,靳白亲自去探视李章,本想趁机谈谈,李章却又因伤带冻,再次烧热得迷糊,竟连脱衣时撕裂了伤处都不曾清醒。靳白无奈,只能重新把他原样锁上,却留下夜光珠,期待聪明的他能明了自己的意思。
周氏自那日驱妖受了惊吓后,夜间便着了魇,总说看见了吓人的东西,整晚不得安眠。宫人一早就忙着洒扫熏艾,又去报恩寺请来和尚念经,却是谁也不敢提废院里的人,更遑论去一探究竟了。周氏也似忘记了李章,一味留在室内静养,不再提让道士来继续做法的事,也不许人给李章送饮食,竟是打算将李章生生饿死在废院了。
看守废院的禁卫连着几天都没见一个宫人来送饮食,虽知道半夜有暗卫进去送药,但太皇太后如此明显的作为却让他们不敢不报给靳白。
靳白再来时李章正醒着,以为又是送药来的暗卫,微微抿紧了唇。他已饿了数日,不用猜也知道太皇太后的打算,便开始抗拒暗卫送来的药。可是暗卫根本不理会他的意思,总是强制着迫他咽下。药丸扶助着他衰弱的元气,却让一心求死的他更觉痛苦。忍无可忍之下,他昨日奋力相抗,妄提真气的结果却是白白又受了一次经穴激痛的苦楚。因而今天听见门锁轻响他就戒备敌意地盯着声音的来处,绷紧了精神。
靳白在黑暗中感应到,愣了一下停下脚步。李章依然戒备地对峙着。
靳白叹口气,掏出怀里的夜光珠,照亮自己的脸。李章果然窒了一下,放松了下来。
“靳大人。”李章的声音很轻,也很平淡。
靳白走近,看着他强打精神的疲惫面容,伸手要去打开锁链,被李章摇头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