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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公公传膳进去后,又把风瑜也传了进去。风瑜看见屋中除了喜公公已无他人,便在行过礼后自然而然地近前替司马逸布菜,微有些抱怨地说:“皇上可真难见。”
司马逸的心情不错,笑着给喜公公作介绍:“这是跟了孤多年的风瑜,最是善解人意,就是有些死心眼,不肯做个闲散富贵的公子,非要替孤尽些薄力。孤就允了他这么个小官,还要喜公公多照应下,教教规矩,省得不小心又冲撞了太皇太后……”
喜公公先还点头哈腰地听着,听到最后吓了一跳,小心地去看司马逸。司马逸浑不在意地又问风瑜:“你这几日可已熟知任中事宜?”
风瑜规矩地应道:“都清楚了。”
司马逸点头,面色有些沉重地续道:“当初的宁王案,牵连血腥甚重,孤心中始终难安。如今讨逆连番遇挫,穆严也血染征场,思及种种,孤更是中夜难眠。值此中元节临近,孤想在宫中做一次盂兰盆会,超度那些因孤而亡之魂灵。”
风瑜想起当日在西市看到的情景,心头亦是沉重,低声应了句“皇上慈悲”,声音也是肃然。
司马逸貌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喜公公,续道:“应节衣裳的置办就交给御府令了,不可自作主张,需仔细听取太皇太后的建议,不可惹她老人家气恼!”
风瑜闻言有些紧张,抬头看着司马逸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喜公公在一旁答应道:“奴婢亲自带御府令过去。”
司马逸点头,末了又加了一句:“孤要阖宫同祭,别漏了人!”
风瑜暗暗咬紧了牙。
期待已久的见面就这么结束了,风瑜甚至不知道司马逸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只是去帮李章做件衣裳?拜托!那也用不着非要自己去吧!
风瑜满心不忿地回到自己做事的院落,无精打采地听着助理念着各种报备,忽然觉得无比厌烦。冷着脸摔袖而起,扔下不明所以的助理,出门而去。
他漫无目的地在宫中乱走,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渐渐越走越僻静。过了一个月亮门,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草木葳蕤,花红柳绿的园子,比王府中可大了数倍不止。风瑜顿时心情舒畅起来。他循着小径往前走,一心去寻他最爱的水。
果然,绕过几处扑簌迷离的曲径通幽后,眼前骤然开阔,一池碧水映着蓝天,水的气息载着花香草香浮浮沉沉,熏然欲醉。他叹息着闭上了眼睛,习惯地去腰间摸箫,却又失望地睁开了眼睛。
便在这时,他听见不远处有些奇怪的声音,像是金属碰撞着地面,却又有扫把来回拖扫的声音,他好奇地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一个假山门后,已不是林苑的范围,一条整齐的卵石路横在眼前,对面是高耸的宫墙,几重飞檐从墙头巍然翘出。
风瑜心知对面已是内宫,不由得有些踌躇,正想回返,一眼瞥见不远处有个低头扫地之人,正向这边而来。风瑜毫无来由地心跳加剧,侧身躲入假山的暗处,等着那人一步步走近。
像是过了一个时辰那么久,风瑜才见那人从门洞口露出身来,却不是李章又是谁?!
风瑜震惊地捂住了嘴。
时已入夏,太阳已开始毒辣,来往宫人都换了轻薄的夏装,李章却仍是一身棉布夹衣,领口印着汗渍,松垮地罩在身上,像是罩着一具伶仃的骨头架子。
风瑜上回重见李章时已觉得他瘦得过分,现在更是全然没了往日的模样。除了那双依旧美好的远山墨眉,和眉下浓密纤长的睫毛,他的脸上,已经再无一点风瑜熟悉的样子,连那饱满的双唇也褪尽了最后一丝颜色,变得苍白而枯萎。
李章停了下来,风瑜怕被发现地又往阴影里缩了几分。
停下动作的李章抬手擦去额头的细汗,晕眩地闭了会眼睛,解下腰间挂着的水囊,缓缓喝着水。看管他的内监拖着锁链又锁去前边,风瑜才看清那锁链是直接环在李章腰间的,一把大锁挂在身后。
“你今日扫完这条路即可。日头毒得很,咱家歇会,你可不许偷懒!”
风瑜听那内监咋咋呼呼地吩咐完,也不等李章回答,就踢踏踢踏地走远了。他心中好奇,对李章又有些说道不明的同情,便趁着四周无人,突然从假山门后走了出来。
蓦然见到风瑜李章顿时一愣,待看清他身上的服饰,重又垂下了眼帘。风瑜顿时微妙地有些得意。
“李公子这是得罪太皇太后了?”
李章不答,提起精神继续扫地。
风瑜不高兴地握住扫把,李章挣了下,没能挣开,干脆站定了抬眼看向风瑜。
风瑜暗暗吸了口气。
李章的眼睛依旧的乌黑深邃,少了灵动的光彩,却多了沉静的内敛,深得仿佛让人沉溺的目光,让风瑜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李章一下没注意,扫把被风瑜带进了怀中。
他觉得有些好笑,却不想花力气去笑,静静看了风瑜一会,伸手握住扫把,微微向身边带了带。
风瑜惊醒般松了手。
重新拿回扫把的李章绕过风瑜继续扫地,动作沉滞拖沓,每一下都似用尽了全力。
风瑜不甘心地又挡在李章身前:“皇上想见你,你不能继续这个样子!”
李章头也不抬:“我不想见他。”
风瑜怔住,不相信地看着李章:“为何?你这样子,若是皇上知道了,定不会……”
李章无动于衷:“那又如何?”
风瑜闭上了嘴。
知道三人是落入了求不得的怪圈,却偏偏都出不来。求,不得,求不得,也是不得。
风瑜心底那疯狂的想法再次冒出头来,恨自己,更恨李章,便如当日站在地牢中时一样,冷冷地、高高在上地看着李章,说:“我发过誓,不会让你再伤害他。”
李章直起腰来,像看着怪物似地看着风瑜:“我伤害他?好吧,我要怎样才不会伤害他?李章愚钝得很,还请风公子指教!”
风瑜气得一把揪了李章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是个妖精!只会祸害人!上回就该直接弄死了你!”
李章听人骂了几个月的妖孽,这时反被风瑜这声妖精激起了气性,尽力扯开风瑜的手,冷冷地说:“我若真的是妖,定不让你们这些人安生!”
啪!
风瑜狠狠地一掌打偏了李章的头,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像是面对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李章晕眩地晃了一下,各种不适齐齐冒头,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难受得想吐。可他满不在乎地看着风瑜,满脸讥诮地继续说:“我是妖,尚且知道人妖殊途,倒是你们这些人,偏要和妖纠缠个什么?末了,还要说都是妖的不是!呵呵!这非是是非的本事,果然不是妖能懂的!”
他积怨日久,从病中被司马逸强迫的时候起,就一件一件重重地压在心底。娘亲的去世,师傅的绝情,再加上靳白的放弃,都像一根根沉重的柱子,压得他直不起腰来。他早已怀疑当初坚持的意义,怀疑自己走的路根本就是错的。可是,越是这样想,他的心就越痛,痛得剜心割肉一般,他就知道自己已是连后悔都不能。
无法后悔。
不能后悔。
却又前无去路。
他还能怎么办?!
一心求死,又总是心有不甘。才会应了靳白的要求,强迫自己继续活着。
活着。
只是活着。
心却没有自以为的那样死掉,慢慢地,被白启,被孙御医,被天地间那些似乎已与自己无关的美好所打动,一点点又挣出活下去的念头。
但那些沉重的背负依然压着他,拉着他的心在沉沦与升华中浮沉。他无可抗拒不知所措,只能不去想,只能尽力无视。如今被风瑜当面直接地刺破了外壳,顿时像被蚁穴驻空的堤坝一样,再也拦不住奔腾的洪水,千里汤汤,一溃而下!
他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悲愤和冤屈,乌沉的眼里又跳出光来,却透着自毁的疯狂:“既然你们非说我是妖,那我就是妖罢!人走人路妖行妖道,我无意去走你们的康庄道,你们也不要把踩到的狗屎都算在我头上!想要我死又有何难,我一个无山无洞的小妖,还能翻出天去不成?何必搞那些欲加之罪的做派!李章就算死得渣骨无剩,也没人会替我讨公道,风公子自管下手就是!”
李章一下说了太多话,心跳得擂鼓一般,太阳穴的青筋更似要爆裂开来,一口气用得太狠,换气间肺里也似针扎,一时间又是胸闷欲呕。他感受着这破败的身体的种种不适,心中悲凉更盛,只觉得天地茫茫,却偏偏没有一条路留给自己,想活,也没有活路。
他不知何时蹲下身去,双手抱膝把自己紧紧团起,认命般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
风瑜彻底被吓住了。
他看了李章很多年,从初入府的青涩畏怯,到后来的沉默隐忍,李章始终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脾气,受了再多责罚,也不会多说一句。可是今天,今天这是怎么了?
说什么没人会替他讨公道,皇上那么大个个子,谁敢真去摸他的胡子!
想到司马逸,风瑜顿时又翻了醋缸,不懂李章到底在折腾个什么,都已把皇上攥得紧紧的了,他还要怎样?!好好顺意了皇上会比他现在更不好么?!想起自己百般讨好千般尽心,却得不到那人多一点回顾,更觉自怜,不禁恨恨地捡起地上的扫把,照着李章的背就抡了起来。
一阵轻嗤声掠过,风瑜的肩井一阵剧痛,扫把应声落地,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细想那是何方人士,只能暗暗祈祷他不会把自己卖给皇上,慌不择路地从林苑退走了。
李章把自己埋了许久才慢慢平息了心头的激荡,心又像死了一次般满是疲倦和自弃,也没在意风瑜何时离开的,漠然扫完剩下的道路,由内监牵回废院,再无一言。
白启一待内监离去就从隐处现了出来,立在呆坐在椅上不知看向哪里的李章面前,讷讷地问:“你,没事吧?”
李章微微回神,笑了一下权作回答,却不知那笑连唇纹都未牵起,倒更像是欲言又止。
白启心中不忍,罕有地继续问:“他是何人?”
李章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奇怪白启的刨根问底,仍是简单地告诉他:“他是风瑜,王府的男侍。”
他不想提司马逸,就简单地说了王府,白启面色古怪地继续看着他。
被白启一搅,李章心头死沉的感觉松动了一些,便起身打水,关门时见白启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虽是奇怪,无心细究,只是打着商量道:“你先出去一下可好?”
白启惊着般突然回神,滚水烫脚似的一掠而出,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李章看得呆了一下,好笑地摇头,心里又轻了数分。
他虽然被白启监督着又药又粥地吃了月余,胃疼的毛病好了不少,身体却因底子弱,又接连的大伤不断,虽有郑一晏的护元丹一直护着根元,身体本身的活力却一直未能补养起来,直到现在,还虚乏得厉害,夏日早晚的凉意都抵挡不住,一身夹衣至今都脱不下,稍一动作就虚汗淋漓。
他解了衣裳细细地擦身,连头发都解开仔细擦过,认真而专注。他独居废院,永寿宫只每日送一次饮食,连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