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突然看见旷野中有个小小的四合院,红墙绿瓦。大门紧闭着,门两边贴着一幅对联:醉里秋波,梦中朝雨。
(八)
想了想,停云将马拴在了树下,自己走到屋檐下避着雨。
房檐下形成密密的雨帘,挡住前方的视野。百无聊赖之际,停云伸出手指去切割着那雨帘,然而抽刀断水水更流,他的举动自然只是徒劳。想到自己与拂阳一卵双生,该是如同这雨帘一般是怎么也切不断的纠葛,又怎会真的永远分离了?
回想着那封信上的内容,原来拂阳三年来从没有去找过墨言的朋友。他究竟去了哪里,如今是再也没有人知道了。他的记性那么差,会不会真的忘了回家的路?
透过雨水的滴滴答答,隐隐约约听见四合院里传来低低的琴声。那琴声如泣如诉,好似久候恋人不至的哀怨,又好似生离死别时的凄恻。听着听着,两行清泪便从眼角滑落,一滴滚到唇边中,下意识伸舌一舔,有些涩,有些咸。
那琴声与雨声渐渐交织在一起,越来越高亢,好似一个垂死的人还剩下最后一口气,想要咽下,又不忍咽下。犹豫着,挣扎着,将断未断。这感觉竟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前生竟生生受过这样的痛。突觉心口一甜,强行忍着,才将咽喉中粘稠的东西咽下。
琴声渐渐湮灭,雨也渐渐小了。耳边听见四合院里有人轻叹一声,幽幽吟道:
“阳台路迥,云雨梦,便无准。待归来,先指花梢教看,却把心期细问。问因循、过了青春,怎生意稳?”
“过了青春,怎生意稳?”停云喃喃重复着,心里一阵酸涩。好花不长,青春易逝,难道再与拂阳相见时,已是白发苍苍?
正伤感着,身后突然传来“吱嘎”一声开门声。忙转过身去,见一个青衣童子站在门内,“我家公子问公子你可要进来避避雨?”
正要拒绝,雨突然更大了,被北风一吹,斜斜地打进房檐下。四下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旷野中传来隐隐的风声,阴森森的。
院子里隐约的灯火让停云心里觉得安宁了些,便随着书童进了大门。
行到花厅门口,隐约闻见一种淡淡的香气,纠缠在雨水的湿气中,若有若无。随着童子一起进了花厅,便看见一只金猊香炉上烟雾缭绕,那香气正是那烟雾发出。一丝丝,一缕缕的轻烟在香炉上方追逐轻舞着,好似一场春日午后的残梦。
“公子可是喜爱这熏香的味道?”背后响起一个低沉清婉的声音。
回过身,一道白色纱帐随风飘起,纱帐之后是一张玉榻,榻上斜依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虽然隔得并不遥远,那少年的面貌却是朦朦胧胧,犹如那香炉上的袅袅烟雾,瞬间消散,渺无踪迹。
这时少年起身下了榻,赤着玉足掀开纱帐走了出来。行走间脚踝上的金铃叮叮当当响着,甚是动听。少年的面貌渐渐清晰,细长的眉眼,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翘,朱唇如丹,嘴角挂着笑意。
少年的容貌并不算绝色,然而那眉目流转之间的淡淡风情却令人心醉神驰。行走之间如弱柳扶风,短短几步路倒好似要让他费上许多气力。
少年妩媚一笑,“公子请坐。”一转身,叮叮当当的金铃声再度响起,走到一张椅子边率先坐下。
停云也找位子坐了,小童奉上茶。停云见此处诡异,留了个心眼,将茶水全部倒在袖子里。少年一边饮茶一边微笑着看着他,“公子若是喜欢那熏香的味道,在下倒是可以送上一些给公子。”
停云微微一笑,放下茶杯道:“公子不必客气。敢问那熏香叫何名字?在下以后自己去买便是。”
少年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摇了摇,“买不到,那是我自己的配制的,用春天的百花香精制成。我给它取名叫做‘春去春又回’。”
“春去春又回?这名字倒也贴切。”
少年眨眨眼睛,低低道:“我指的‘春’不是春天的‘春’,而是‘春宵’的‘春’。”
停云一怔,只觉面上有些发热。少年见状咯咯笑了起来,“尝恨春宵苦短,引人追思无限。”优雅站起身,一步步移到停云跟前,轻轻靠进停云的怀中,“春宵苦短,公子要珍惜啊!”
停云心头泛起一阵厌恶,用力推开少年,冷冷道:“既然春宵苦短,在下更要告辞,省得妨碍了公子。”
那少年抬头不解地看看他,片刻后幽幽叹了口气,“只差最后一个了,难道这个劫真的躲不过了?”先前的妩媚放荡突然不见,此时的他说不出的高洁无瑕。一瞥之下,停云心里忍不住一动。
这时突然听见小童来报,“公子,李公子求见。”
少年微微眯起眼,表情有些复杂,沉吟了一下才道:“请李公子进来。”
停云冷冷道了声告辞便走出了花厅,穿过庭院时远远看见小童引着一个青衣人进来,那人居然是白日里刚见过面的李墨言。停云急忙闪身到树丛后,待见两人进了花厅,便悄悄跟了过去躲在侧窗外。
在窗纱上戳了一个小洞,凑上去一看,停云立即玉面绯红。花厅里那少年正一丝不挂地站在纱幔边,雪白的身体泛着光。而李墨言则站在他面前几步之外,望着他的的眼神中写满了痛苦与绝望。
少年幽幽道:“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要不要随你。请不要再苦苦相逼了。”
李墨言摇摇头,哑声道:“连环,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少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伸手拿过衣衫掩在自己身上,“墨言,可惜你想要的我根本没有,你放弃罢。”
李墨言坚决地摇头,“不会,除非你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原因,否则我永远不会放弃。”
窗外的停云正看得迷惑,突然感觉那名叫连环的少年目光有意无意地朝自己这边看来。停云心里一紧,连忙将眼睛撤离了纱窗,悄悄离去。
出了门,雨已经停了。牵着马匹沿着泥泞的山路走着,一边想着刚才那连环的神秘,一边又想着李墨言与他之间究竟是怎样的纠葛。
回到风府已是三更,匆忙洗梳了一下,便倒在了床上。想到失踪三年的拂阳,心里痛得不能呼吸,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听到外面打了五更,停云终于心烦意乱地坐起了身,披上衣服走出了房门。
信步走到莲花池边坐下,突然看见小道上走来一条黑影。那人步履惶急,呼吸急促,动作也有些鬼祟。停云忙将自己身体隐在树荫中,待那人走近了,他这才松了口气,原来那人竟是自己的大哥惊雷。
惊雷很快走了过去,夜风送来淡淡的香气,暧昧而芬芳。停云感觉这香气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这日清晨凉州城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一件轰动的凶杀案,被杀者是一个名叫连环的美貌少年。传言说那连环风流浪荡,情人无数,而且他所有的情人都是男子,城中颇有一些年轻公子是他的相好。
而关于那杀人者的身份却更让人震惊,那人居然是闻名全国的鹤鸣书院里的一个年轻夫子,名叫李墨言。传言说他五年前中了探花,曾官至三品,与平南王关系颇有暧昧。后来平南王因通敌罪被流了放,他也因此丢了官,这才来到鹤鸣书院教书。
举报者是书院的一个学子,据说那学子见李墨言彻夜未归,想起夜里下了大雨,担心山路太滑他出了意外,所以便四处寻找。后来去郊外一户人家打听,却看见李墨言抱着连环坐在花厅的血泊里,而连环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由于凶手李墨言一言不发地画押认罪,这件案子很快便结了,定于一月后处斩。负责审理案件的是太守风惊雷,据传闻说他与李墨言当年是一榜进士,一是状元一是探花。两人同朝为官时一向有嫌隙,所以凉州百姓私下纷纷议论说风惊雷如此之快地结了案,恐怕有公报私仇之嫌。
(九)
这夜刚下过一场雨,天上无星亦无月,旷野里影影绰绰的。一座四合院孤零零地坐落在山野之地,院里漆黑一片,静寂无声。
一条黑影悄悄潜入了院子里,见四下无人,便摸索着进了一个房间。那黑影在房间里四处翻着,最后在大红牙床边停了下来。
翻开枕头,黑影从枕下摸出一件物什塞进自己怀中。这时突然听见窗外一声异响,黑影一惊,连忙躲在屏风后。
“瞄……”窗外传来一声野猫的叫声,黑影心头一松,正欲从屏风后移身出来,突然听见衣袂声响,随即两条人影从窗口飞了进来。
黑影连忙屏住了呼吸,这时两条人影中一人开了口:“师父,这里好似刚刚被人翻过,也许我们迟来了一步。”语声低沉舒缓,甚是悦耳。
那师父不屑地“嗯”了一声,“这么明显的事还用得着你提醒我?”听声音这师徒俩年纪应该差不多,最多不过二十出头。
那徒弟顿了顿,又接着道:“翻东西的人应该还在这屋子里。”语声未落,人便闪到了屏风后,揪出躲在屏风后的那条黑影。
那条黑影连忙挣扎,却被对方钳制得动弹不得,于是放声叫道:“快放开我!”一边用脚猛踢着那徒弟的腿。
这时屋子里突然光亮起来,几乎在同时传来了三声惊呼。那师父手持火折子指着还缠在一起的两人惊呼道:“你们……居然长得一模一样!啊!见鬼了……”
而另外两人却似没有听见他鬼叫似的惊呼,只是呆呆望着对方。迟疑着伸出手抚向对方的眉眼、鼻子、嘴唇,停在唇瓣上细细摩挲着。两双眸子中先是迷茫,然后是惊讶,最后犹如蒙上了一层雾气。再下一步,两人便覆上了红唇。
“啊!你们……你们怎么可以亲……亲吻……住手……住手……”又一声鬼叫声响起,一条红色人影冲过去强行分开拥吻的两人,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喊着:“徒儿,你疯了,你一定疯了……”眼珠一转,又接着道:“你明明说过只亲为师一人的。”
黄衣少年吃惊地张大嘴巴,指着红衣人结结巴巴道:“师父……徒儿……徒儿何时说过只亲你一人?啊不是!我是说我什么时候亲过你?”
白衣少年闻言侧目瞪着那红衣人,这才发现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秀美清绝,神采飞扬,那张面容赫然竟是他在噩梦中见过的那池水里的倒影。
白衣少年眼珠微微一缩,心底尘封的记忆似乎被轻轻挑起,却又是模糊难明。突觉头痛愈裂,“啊”地惨叫了一声,便晕厥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连环的红色牙床上,房间里燃着红烛,黄衣少年正与他的师父站在窗边说着话。两人见床上白衣少年坐起身,便停止了交谈。黄衣少年冲到床边握住白衣少年的手,惊喜地道:“停云,你可醒了!”
停云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道:“干什么动手动脚,谁认得你?”
鹅黄衣衫少年呆住,张口结舌地道:“我……我是拂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