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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做为上书房近臣这个让人眼红的位置,你不好好揣测圣意都去捣鼓什么来,你……以前的聪明劲哪去了。”
他眼色一凛,微眯着打量我了半晌,实在不知道我今天在唱哪出戏。
“还没想明白么?当今圣上乃百年难遇千年出一的圣君!能书善画、精天文、晓地理,算术、医学、无一不涉猎,有海纳百川之志,这样的君主最是有包容之量的。不过再能包容的明君也是有忌讳的,你道是什么?”
“擅权?”他眼睛越发光亮。
“而明日那些倒你的人定会发难弹劾你,但是若是连你的门生下属所谓‘明党’也都拉你下水,朝廷上再不是两党之争,而是一边倒。当皇上发现目前的局面不再是简单的党争,他会怎么想?换言之……你的境地越惨,那你就越发安全!这样说大人可明白?”
“圣上自是不会让索额图这奸人一人坐大!”他一拍大腿声音陡地高了八度,中气十足。
“在主子身边谋一己之私权,藏点掖点,你明珠干的这些皇上都是知晓的,可谋私怎么算都是犯的人情,主子尚可容忍;如果能让皇上发现朝廷中没有你明珠就是索党一边倒,却不知那个独享胜利之人立刻就犯了圣忌!皇上当年亲政有多么的不易,那现在就有多恨有人在他面前专权!”
“哈哈!妙计啊妙计!索老三自然是死得比我还快,还惨!痛快啊痛快!这次明珠就算是死,如能拉索老三一同下黄泉也是一大快事啊!”他兴奋地拍起了巴掌,尚未干透的眼眶此刻又流起泪来,却是高兴的眼泪,笑声听来颇觉豪爽,犹似他当年。
“好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破釜沉舟之计啊!还顺便能隔山打虎!这叫明珠怎么感谢……”他感激地瞅着我这个据说皇帝最近最信任的女官,却不知道该怎么叫我。
“叫我宛仪。我姓叶。”
淡淡的语气却引起了他的警觉,他怀疑地重新仔细端详我,似在搜寻记忆中那个影子,稍一犹豫,他单膝跪地:“不管这次明珠是否能躲过这次大难,叶宛仪都是我明珠的再生恩人!请受老臣一拜。”
“不用拜我,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就好……放心,这事你铁定愿意做……”
我瞅向窗外,见那雪不知道何时停了,但风却更大了,把窗外那只灯笼吹的左右摇摆。
唉……今日来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来的么,可我怎么觉此刻心堵得慌,又若当年亲临。
他此刻豪情顿起,胸脯一鼓:“就算要明珠的性命也定是给的,宛仪请讲。”
“想拜托大人去查一下当年乾清宫女官苏麻喇的死和索额图有没有关系。”微微低首,看向手中紧捏着的那块金色令牌,背面那阳雕的代表皇室纹章的金龙在烛光下泛着红金光芒,亮刺眼。
“嗯……我是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不过想要的是证据。”紧紧地盯着他那对越瞪越大的眼睛,说得很缓但是坚定。
“你,你……你是……”他脸色顿白象是活见到了鬼。
“别管我是谁。总之,这次有我帮你,索额图会倒,倒得比你更快。而你如果帮我找到证据,索额图……”我转移话题不置可否。
“索老三会死!比他害死的人死得更惨!”他咬牙切齿地恨恨道:“宛仪放心,老臣自会竭尽全力,寻觅蛛丝马迹,查明当时真相以报答宛仪,报答皇上。”
听他说得铿锵激扬,眼里燃着欲除政敌的熊熊斗志,我知道……今天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不过……
“明珠大人,我想见见你家三公子,揆方。”
见他满心高兴的出门叫人唤他儿子来,那微驼的背看似也挺拔了不少……
老祖宗,茉儿可没有食言,我不告诉烨儿,自有人会告诉……现在缺的就是证据,也许,还需要点运气,我就把这运气赌在明珠身上,哪怕三年、五年、十年……一百年?
呵……行事在人,成事在天……听天由命吧。
4。18
☆、佟妃
作者有话要说: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 己巳)
正月 康熙帝第二次南巡,临阅河工。
二月 康熙帝抵达浙江绍兴,祭大禹陵,亲制祭文,书名,行九叩礼,制颂刊石,书额曰“地平天成”。
三月 康熙帝至南京谒明孝陵。命八旗科举先试骑射。
四月 康熙帝制《孔子赞序》及颜、鲁、思、孟四赞,颁于学宫。
五月 颁行《孝经衍义》
七月 初九日册立贵妃佟氏为皇后。次日皇后崩,谥孝懿。派索额图与俄国使臣会谈于尼布楚,签订《中俄尼布楚条约》,确定中俄东段边界。
十月 葬孝懿皇后于遵化东陵。
十一月 孝懿皇后祔奉先殿。
十二月 上朝皇太后于慈宁新宫。
世事本难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但是在政治场上的角逐分胜负、定输赢可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有时候只需要一夜,或者仅仅是一瞬,在那一瞬间揣测准帝王心思,能想皇上之所想,能思皇上之所思,紧紧跟随皇帝陛下站队正确,才能永远立于宦场浪潮最高处……那最风光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我是女官,无法去前朝,太皇太后出殡后康熙朝的第一个早朝场景肯定非常激烈,因为玄烨快正午时才宣布退朝。
从那天以后,弹劾明珠的雪片一样的奏章一送进乾清宫来就象遇到火似的无声无息地化掉了。
我知道……明珠安全了。这次他头上可是戴了只无敌金钟罩,因为……皇帝陛下站在了他前面,为他挡下了一切明枪暗箭。
本来大家见庐次中的圣上对明党余国柱、张汧甚是震怒,揣测上意后,准备一人倒众人推。大理寺等六部官员都均上了折子,据说刑部连拘捕明珠党羽的票拟都起草好了,就等着这次借风吹火一举歼灭明党。可除了明珠因为是待审之身被暂时免了进上书房的要职……这案子这一月来也不见皇上提及,这就被搁置了起来。
又是一年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宫里的宫人们都换上了当季的衣裳,柳青湖绿的颜色给这一年显得太过凝重哀伤的宫廷来了几分欣意。
“都是你的,茉儿。”
一叠黄色绫绢封折出现在眼前,打开见里面淡黄色的细宣纸芯上用墨端正的写着小楷。
“西洋水晶琉璃多宝盒两件、苏绣双面紫檀孔雀屏一件、雕漆梅花瓣多屉香盒四件、金镶翠玉碧玺纽扣二十枚……”这不是宫中常见的大臣们送礼上来的进单么,逢年、节、太后、皇上的万寿节就会出现的东西有什么稀奇。
东西虽然不稀奇不过这送东西的时间却我奇怪。最近又没有什么大节日,烨儿的生日是下月,怎么就有人打着进献万寿节礼的招牌送礼单来了。
“东西可都是好东西,不过倒象是拍早了马屁,烨儿你的万寿节还有一个月呢。”一张一张翻着进单,册子轻飘飘的薄薄的,可里面的东西可是重得很那。
“他倒是聪明,把好东西都送宫里来给你‘保管’,这样也省得去抄他家了。”他似笑非笑地言道。
明明是敬贺皇上万寿之礼,怎么是给我保管,不过东西倒真对我的胃口,呵呵……等再过几天,天气暖了,把它们一股脑儿带去畅春园赡宁居后专为我建的新“无忧阁”。
“看内容就知道他不是在拍我这‘皇上’的马屁,都是些女人喜欢的东西,看来那日你去他家做了次贵人。我说呢,明珠怎么倒戈找人骂自己,原来背后有你这个高人加贵人。”
悄悄瞅他一眼,见他只是淡笑,摊开书案上的薄宣,提笔几划一棵苍松跃然纸上。我接过万安的手,殷勤地拿过墨来在那块如婴孩儿皮肤般滑腻的端砚上轻轻研磨起来。
“明珠本就不是笨人,早年的他办事聪敏利索,我是极喜欢的,另外他对你其实很忠心……烨儿你不怪我帮他吧?”我偷觑着他缓缓说道。
一袭箭袖掠来,收走我手上的墨:“真真可惜了这宋墨了。”低头看去,砚旁仅是团团墨迹……唉,毕竟在他面前沉不住气,心里紧张,手也跟着抖,本来是在砚里磨的,磨啊磨的不知道怎么就跑到桌子上去了。
他拉过案头搁碟中的白棉布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拭净:“有的人心思虽聪慧却从来学不会掩饰情绪,有点事就挂在脸上,唉……这辈子你说个谎都很难骗到人。”
那是因为身边的人太会骗人,我这个业余的和他的专业演技能比嘛,翻了个白眼心里恨恨道,可脸上却挂上娇颜:“这个性是爹娘天生生的……后天嘛,自然是相公给惯的,笨就笨一点好罗。”
“惯你……我愿意。”
好象我的回答他十分受用,他蘸满墨在宣纸上一抹,苍松旁立刻多了几块深深浅浅湖石。又换了只小毫勾勒出两只仙鹤。
“高士奇要辞官丁忧了,这副松鹤延年是赏他的饯行礼。”
啊……目前上书房内阁大臣也就四位,明珠、索额图、高士奇、和新进的张廷玉。明珠现在已被免了内阁大臣的身份,高士奇又辞官……也就是说,他早就准备大换血了,连我去明珠府……
“连稻谷放久了也会生虫,这人也一样啊,只是没想到你会帮明珠想出这么好的法子,夫人既然开口帮他了,我只有一保到底。这次就这么便宜他了,他能不送你厚礼?”
“你怎么知道是我教他的法子?”就着他手帮他吹干画上的墨迹问道。
“还用问么?”他瞥我一眼,好像我问了个天下最好笑的问题。
呵……不用找他要答案的,答案就在眼前……那是因为他给朝堂上臣工们看的是皇帝陛下的面具,而在乾清宫的我的面前从来都是最真最真的自己……
从来不喜欢被臣子看透心思的他,被明珠如此精准的把握……这幕后策划自然是他的亲亲老婆我罗。明珠的这点“薄礼”我就笑纳了,可不是收贿赂啊,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在皇帝面前收的……恩,臣子送皇上的,我再盘剥皇帝陛下的。
想着想着手就伸向了那进单……
“下月我的万寿节,进单你看都看不过来呢,另外入贡的有朝鲜、安南、琉球、暹罗……还有噶尔丹。”
啊啊,朝鲜的参、安南(越南)的沉香、琉球的珍珠,暹罗的象牙……我眼前无数宝贝在幸福地飞舞。我决定了,在烨儿生日农历三月十八前我得把畅春园里那个“无忧阁”再扩建大些,变“无忧堂”把。
羊毛果真出在羊身上……当年,我的大手笔捐献举动果然英明无比啊,这不,相公金口一开,连本带利息都回来了。
我得意洋洋地眯缝着眼打量着皇帝陛下,象玩味一件精美的瓷器。“吱”在那同样和瓷器一样光滑的下巴上奉献上红唇,亲上一口。
“呵,你这储物习性多年未变,乾清宫早就没人能和你比啦,你马上要变畅春园里最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