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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心潮的起伏。
在暮色的遮蔽下,K哥一行人押着马云龙回到他家门前。K哥挥挥手,示意马云龙一个人进去,而他们都噤声在马云龙家门门外围了一圈。
“爷爷,我回来了。”三年的牢狱生涯,马云龙本以为自己的心肠已经够硬,可是在看到小棚中那盏熟悉的白炽灯泡散发着暖黄色光泽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鼻头一酸。
小棚中的一切还是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原样:短一截的桌腿用红色板砖垫高了,桌上洗得干净的瓷碗是爷爷从垃圾堆上捡来的缺角货色,青砖堆起来的炕上再加一块门板就是他们睡的床,上面垫了两床褥子,马一鸣听到门边的动静,缓缓地从床上挪动着转身。
三年不见,爷爷更老了。
马云龙压下心头的酸涩,坐在马一鸣的身边。
“天冷了,怎么也不花钱添一件棉袄。”四周的墙还是糊着旧报纸,却一点都不挡风。马云龙伸手探了探被子下面的温度,又硬又冷。
这次孙子出狱回来,马一鸣看着马云龙,脸上复杂的神色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悲苦。他看着马云龙,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半句声音,最终叹了口气,摸了摸马云龙的头顶。
“咳!”门外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声,马云龙知道,K哥他们等得不耐烦了。
强使自己硬起心肠来,马云龙开口,“爷,我最近缺钱花,三年前那笔钱你没使完吧?”
肯定是没有花完了,如果这笔钱花了个干净,现在马一鸣的也不会是这样惨淡的处境。
马一鸣听到马云龙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三年了,孙子刚从监狱里出来,说出来的竟然还是这样的混账话!
马云龙见爷爷没反应,他的视线落在了爷爷的外套上。他知道爷爷外套内侧有个口袋,现钱都贴身放着,不论这笔钱还剩多少,掏一点是一点。心里存着这个念头,马一鸣顾不上他爷爷气得发抖,马云龙伸手将压在床上的那件外套扯了过来。
马一鸣见状哆嗦着在马云龙的脑门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将那件外套扯了回来,紧紧窝在怀里。
看到爷爷的反应,马云龙更确定这里面确实放着现钱了。他咬牙低声说了句,“爷,对不住了!”就开始动手从爷爷的怀中把外套往外拖。
马云龙瘦骨如柴的身子,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攥着外套就是不松手。他口中啊啊地大声喊着,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火辣辣地落在马云龙的脸上,让马云龙不敢和爷爷对视。
“呸!”K哥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朝地上吐了口痰,用鞋底碾了碾,“这外面天寒地冻的,马云龙这混小子在里面磨磨蹭蹭,连个老东西都搞不定!”
在外面多等了五分钟,K哥再也没了耐心,“既然这小混球搞不定老混球,我们就进去帮他一把。”
“砰!”的一声,门猛地被人踹开,马云龙惊恐地看着气势汹汹装进们来的K哥几人,求饶道:“K哥求您老人家等一会儿,我让我爷把钱拿出来!”
可是不管他手头怎么使劲,马一鸣只是使劲摇头,手头却半点不肯松动。
“你个老东西钻钱眼里去了?”猴子第一个冲到前面,挽着袖子动手,“老东西,快交出来!你藏什么?我都看见了!”
马云龙的爷爷被逼急了,红着眼狠狠地在猴子身上一撞,连带着马云龙都承受不住这一撞的力道,被撞到了床下去。
“哼!”K哥嘴角扯出一点残忍的笑,挥手上前重重将马云龙的爷爷抽翻在床上,“祖孙俩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挺横!”
马云龙翻身看见这一幕,却气得目眦欲裂,也不知哪里来的血气从脚跟涌上头顶,翻身回去和K哥扭打在一起。可纵然马云龙年轻力盛,也不是K哥这彪形大汉的对手,几下就被撂翻在地。
K哥拎着马云龙爷爷的衣领子,手上一使劲儿把他从床上扯了下来,一脚踹在马一鸣的怀中。
“你敢打我爷!”马云龙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冲上去不要命地同K哥厮打起来。K哥凶性大发,马云龙背上结结实实挨了几下,却怎么都不肯松手。
猴子被撞了这一下怀恨在心,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子来,挥着刀子朝着马云龙背上捅去。而此时马云龙却被K哥几个手下合力压着,动弹不得。
马一鸣眼见着孙子处境堪危,颤巍巍地爬起身来,再次使出浑身的力气撞在猴子身上。
场面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小棚里的东西乒乒乓乓碎了一地。K哥几个小弟七手八脚地群殴马云龙,K哥亲手去抢马一鸣怀里的东西,马一鸣却死死攥住不肯松手。
K哥有金碧辉煌的背景,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哪里是咽得下窝囊气的人?又恨又怒之下,他嘴角噙着冷笑,劈手夺过猴子手里的刀子,朝着马一鸣腰上狠狠一捅。
这一捅之下,小棚里顿时安静了。
马云龙不可置信地扑到爷爷身上,伸手去摸爷爷的腰部,入手浓稠的鲜血,将他的袖口染红。
K哥冷眼看着这一幕,伸手从马云龙爷爷怀中夺过外套,在里衬里面一阵摸索,掏出来一看,却只是一沓角币!林林总总也不过三块钱,却被他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最贴身的位置。
K哥顿感受到了愚弄,他伸手一扬将这一沓角币扔到空中,怒骂道:“妈的,你敢耍老子!”
马云龙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爷爷拼死护住的,就是仅仅是这三块钱?
“K……K哥,怎么办?”K哥手下小弟壮着胆子凑上前来问询。
“什么怎么办?”K哥眼珠一瞪,趁着马云龙思绪混乱的当口劈手在他后颈上一砍,把马云龙放倒,“杀人的又不是老子!”
猴子是个人精,立刻就明白了K哥的意思,他刚要赔笑几句,却被K哥凶神恶煞地提起了衣领:“谁他妈让你带刀子的?”
猴子哭丧着脸,“K哥,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K哥手一松,冷声道:“你带着兄弟几个把现场弄干净点儿,别给条子留下证据。出了什么事儿,老纸要你的命!”
第40章 事态恶化
道卿多看了K哥和猴子两眼,记住了他们的长相。能大费周章地对马云龙动手的,估计也就是K哥此人了。
不出片刻,K哥和猴子等人的身影化作粒粒尘埃在空中飘散,眼前的画面再次分崩离析。
道卿看得心情压抑,马云龙幼时遭受的苦难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沉重。怪不得每次马云龙都痛恨极了她一副说教的嘴脸,如果易位而处,谁又能保证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持本心?马云龙不是生来如此,而是命运逼人。
道卿轻叹一声,正要转身离开马云龙的梦境,谁知竟出现让她瞠目结舌的一幕。一个一模一样的道卿,如镜像一样,正站在她的对面朝她轻笑。
“这是怎么回事?”道卿低低惊呼一声,看向对面那个自己。道卿第一次使用入梦的术法,在研习此术的时候,本就语句寥寥,而进入别人梦中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故道卿更是不得而知。难道马云龙的梦境能够拓印她的存在?道卿想不通此节,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四周空无的黑暗化作点点光源,当一切再次凝聚的时候,出现在道卿眼前的场面,正是她在少管所中的办公室。
熟悉的桌子,熟悉的摆设,熟悉的人,但却是完全陌生的场面!
“你有什么话,大可以对我说。”道卿看到那个“自己”轻拍着马云龙的背,柔声细语地说着安慰的话,“一个人在心里憋着,总是难受的。”
马云龙伏在道卿的膝上压抑地哭泣,一只手抹着眼泪,另一只手却牢牢地握住了道卿的手掌,怎么都不肯松开。
“是我害死了爷爷,都是我的错。”
这是马云龙会说的话么?道卿瞪圆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每次道卿找马云龙谈心的时候,只要一提起他的爷爷,马云龙就立刻像一只炸毛的刺猬,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他难道不是一直痛恨他爷爷对他刻薄,动辄打骂么?他怎么可能对着自己主动认错?
而马云龙梦境中的“道卿”却是一副温和而又宽慰的神情,“你不必太过自责,想必你爷爷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是个没用的怂蛋!没有真本事,又不好好念书,只能走这样的邪魔歪道。弄到最后进了监狱不说,还拖了爷爷下水。我知道爷爷疼我,但是他不会说话,急了只能动手打我。小时候不懂事,现在大了,回想起以前那一笔笔糊涂账,越想越觉得我是个混球!”马云龙反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小时候背着书包去上学,每天早上经过包子铺门口的时候,闻着香总要悄悄咽几下口水。我以为爷爷没见到,没想到他老人家都看在了眼里。后来一周七天里,我总有那么两三天,早饭能吃到一笼小笼包子。”
马云龙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爷每天靠捡垃圾赚钱。不但要养活我,还要供我上学。一个塑料瓶只卖一毛钱,他每天要弯腰多少次,才能攒够我吃小笼包的钱?”
“我还总是让他失望,我特么太不是个东西了!”马云龙说着抬手要打,却被“道卿”拦下了。
“你总是这么想,并不会让你爷爷心里好受。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你年纪还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人这辈子短短几十载,满怀真心,心存感恩地度过还不够,为什么要让自己的人生沉沦在这样的痛苦之中呢?”
“道卿”轻轻给了马云龙一个拥抱,“不管你从前是怎样的人生,现在开始重新来过不就好了?放心,有我帮你。”
道卿看到马云龙梦中的这一幕,眉头一皱,她切切实实地确信这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可是这对白却是出人意料地熟悉。道卿在脑中过了一遍记忆,最终想了起来,这是她曾经看到的未来,马云龙对她坦白,哭泣忏悔。而现在道卿才知道,那时候她看到的未来画面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连她的入梦都囊括其中了。
这个能力,有时候真是神奇得让她战栗……
马云龙泪水决堤,道卿心里也决不好受。她此时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何马云龙总是不肯提及他的爷爷,因为那段回忆若是赤*裸裸地袒露人前,马云龙会承受不住自责而完全崩溃。所有的故作坚强,都是掩饰脆弱的面具。
马云龙梦中的自己,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眼中却有着柔和的神色和光芒。轻声细语的安慰,镇定从容中透着让人安心的亲切。道卿的嘴角不由愉悦地上扬,看来自己在这混小子心目中的形象,还挺光辉的。
口中默默掐诀,道卿从马云龙的睡梦中退身而出。她看着躺在洁白病床上的马云龙,他眼角流出的泪水润湿了枕巾。道卿为马云龙掖好了被角,悄无声息地从病房了退了出来。
她在马云龙的梦境中度过了漫长的时光,与此同时,现实生活中的时间也已经不早了。
夕阳留下几抹淡淡的残辉,擦过西边天际。繁华的S市,华灯初上,从医院走廊的窗口向外望去,感受到扑面而来寒意的同时,川流不息的车辆若星辰冲刷银河而过,一个人独自感受着料峭的春寒,别有一番寂寥。
可道卿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