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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脸去和旁的夫人说笑,仿佛她只是一个路人一般。
摸了摸自己的脸,贾安柔心里格外的委屈,桃花方才不还在夸赞自己美貌,就如那二八芳华的少女一般?为何他便要做出这漠然的神态来?或者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那不为人知的过往?贾安柔的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衣襟,只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他就在京城,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可却不能见到他,甚至不知道他落脚之处。贾安柔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屋子里没有旁人,屋子外边有细碎的脚步声,可没有一个人是她能信赖的——林妈妈赶回杭州以后就撒手去了,这世间还有谁能替自己去打听他的住址,替她传递消息?
灯光越来越暗,似乎油已尽,焰火也慢慢的枯了下来,外边的树叶不住的沙沙作响,始于青苹之末的微风从雕花窗里溜了进来,灯花扭动着身子,挣扎了两下,就听极其细微的“噗”了一声,那朵淡黄的花终于熄灭,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129章 贾安柔东窗事发
“碧芳院那边没得动静?”容大奶奶举起自己的一双手;看了看上边搽着的艳红蔻丹;在这春日的阳光照射下;格外亮眼。她瞄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秋华;唇边露出了快活的笑容:“回来三日了;她都不声不响的;竟然就能忍得下来?”
“大伯娘;你便还是操心着大姐姐及笄的事儿罢,及笄过后,就是大婚之日了!”秋华手里拿着一幅帕子;上边描着淡淡的花样;正把这帕子往绣绷上边蒙:“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怎么样也要将她与瑞喜班那个文班主送到一堆去!”
容大奶奶点了点头,将身子懒散的靠在了椅子上边,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份单子,皱着眉毛看了又看:“唔,这嫁妆里边可还要添不少东西才行,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简陋。”
秋华凑到容大奶奶那边看了看,见那大红的单子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字:最上边是田庄店铺,下边便是玉器珠宝金银首饰,再往下边来便是家俬与床单被面之类。看到最下边,甚至还有夜壶,秋华不禁红了脸,用手点了点两个字道:“大伯娘连这个都想到了!”
容大奶奶叹了口气:“怎么能不想到!春华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着她从一尺长的婴儿长到了现在,一想着她要到别人家去做媳妇,心里便慌得很!”回头望了望后院,见春华屋子里边还没动静,容大奶奶皱了皱眉头:“这亲事是太后给赏赐的,我也不能多说什么,那许大公子家世不错,长得也俊,可为人处世却还需学习历练,也不知道以后他会不会变得稳妥些。”
秋华忽然便想到了许允袆强买嫁衣的那件事情来,心里也有感触,点了点头道:“姐夫现儿年纪还小,等着成亲以后便好了,自然会懂事些。”
容大奶奶望了一眼秋华,伸手弹了弹她的衣袖:“就会拣着好话儿说,你当你大伯娘是没见过世面的不成?”转着眼睛想了想,容大奶奶忽然失声笑了起来:“秋华,你该主动透露点消息给碧芳院那个才是,否则她怎么才能知道瑞喜班的消息?要知道她身边可没有一个亲信人儿,怎么才能联系上那个戏子呢?”
秋华点了点头,她一直在想办法,该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的将瑞喜班的消息透露给贾安柔,去年在宝相寺出了那件事情,贾安柔身边的亲信都被送回了杭州,现在她想要做什么事情都很是为难,想要派人到外头去打听瑞喜班,她该还没有那胆子。
“大伯娘,明日咱们便在大堂里商量下大姐姐及笄宴该怎么办,那三少奶奶自然便知道瑞喜班的落脚处了。”秋华微微一笑,弯腰捡起一朵落在脚边的蔷薇:“我们肯定不需请那瑞喜班来唱堂会,可总得借着这个由头将消息透露了出去才是。”
第二日早上,大家都聚在主院给容夫人请安。家中喜事临近,容夫人这些日子心情甚好,见了春华也是堆出了一脸的笑容来:“春华,再过几日你便要及笄了,可想好该怎么办这及笄宴?”
春华摇了摇头道:“就自家人在一起吃顿饭罢了,哪能劳累祖母替我操心!”见着容夫人笑得舒畅,心里有几分奇怪,祖母怎么就这般热络了起来!
容大奶奶在旁边听了,赶紧插了一句话:“婆婆,上回杨府寿宴里,那瑞喜班唱的昆剧委实不错,咱们也请那瑞喜班来唱堂会,如何?”
贾安柔在旁边听到瑞喜班三个字,全身一僵,坐直了在那里,眼睛望着容夫人一眨也不眨,耳朵竖起,唯恐漏掉了一个字。见贾安柔神色紧张的坐在那里,容大奶奶心里想着自己总该要如了她的心愿才是,于是拿了一双眼睛觑了容夫人道:“我母亲将那瑞喜班的住址给了我,就在那西树胡同,唱一次堂会只得一百两银子,价格也不算太贵。”
“瑞喜班?”容夫人沉吟了一声:“我对听戏倒是不大感兴趣,耳朵边上吵吵嚷嚷的,很是不清净,不如按着春华说的,自家人吃顿饭便是了。”
容大奶奶心中暗笑,婆婆这吝啬的毛病又上来了,只不过自己原本也没有打算真要请瑞喜班来才唱戏,于是点头道:“婆婆说得对,我原本还想着请那瑞喜班来热闹下,怎么就给忘了婆婆爱清净,该罚,该罚!”
秋华抿着嘴在一旁笑,这“西树胡同”几个字,容大奶奶可是咬得清清楚楚,不怕那三少奶奶没有听见,接下来便看她如何行事了,若是过几日她再没动静,只好请阮妈妈出手将她扔去瑞喜班后院了。
才过了一日,秋华正在流朱阁里陪着春华绣荷包,阮妈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她耳边低声道:“碧芳院三少奶奶出去了!”
秋华站了起来望向阮妈妈:“果真?”
“是大少奶奶给咱们随云苑捎来的信儿,方才三少奶奶打发桃红到她那里去拿腰牌,说是要出府去给大小姐买添妆礼。”阮妈妈搓了搓手道:“我先跟着出去看看。”
秋华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瑞喜班那边有人看着罢?不能错过任何机会!”
阮妈妈点了点头:“姑娘便放心罢,杨府那个钱三一直在呢。”
望着阮妈妈转出去的身影,春华将绣线从荷包里抽了出来,望了秋华只是笑:“看你这样儿,越发的精明了,你又在布什么阵法,准备逮哪只虫子呢?”
秋华嘻嘻一笑,趴在春华的肩头道:“我布的是**阵,捉的是哪一只虫子,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揣着明白装糊涂!”
两姐妹嬉闹了一番,就见着日头慢慢的升了上来,靠着院墙的杏花和梨花也慢慢的展开了花瓣,一院子的芳香让人闻着分外舒服,秋华望了望院门,银铃正守在那里,与银叶勾着手指翻茶盘,外边不时闪过人的身影,容府的园子里似乎非常热闹。
“过不了几日,咱们大小姐及笄、成亲,那可便要更热闹了。”银叶嘴角带笑,望着春华和秋华道:“想着这般热闹,奴婢心里便有说不出的高兴,大小姐可得多给些打赏才是。”
秋华点着头道:“可不是呢,这些日子咱们府里头可会很热闹呢。”
贾安柔带着桃花出了门,先去了金玉坊选首饰,一边看着店伙计拿出来的首饰,一边心中焦躁不安,自从林妈妈走了以后,自己身边已经没有用得着的得力人了,她想做些秘密事儿总觉得捉襟见肘。瞥了一眼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的桃花,贾安柔觉得她那一脸笑容实在可恶,如何才能甩掉桃花不让她跟着自己到处走?若是她总是跟在自己身边,自己又怎么好去西树胡同寻瑞喜班呢?
随便订了一套首饰头面,贾安柔带着桃花走出了金玉坊的大门,喊了辆马车到了京城百戏坊那边。百戏坊乃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那里不少茶楼都有说书献唱的艺人,还有些戏场听戏,花上半两银子便能消遣上一日。
贾安柔给了桃花一个小银锞子,笑微微道:“难得出来一次,你便不用陪着我了,只管找自己喜欢的地方去耍子,等着申正时分,咱们再到这口子上碰面,一道回府。”
桃花摸着那个小银锞子,心中欢喜,可又有些犹豫:“奶奶,奴婢该尽心照看你的,这样不大好罢?我还是跟奶奶一道儿看戏喝茶便是。”
贾安柔心中焦躁,推着桃花道:“我好意让你自己去轻松一回,你倒是不识好!我知道你素日里心里总埋怨着我对你苛刻,今日打算对你好些,偏偏你却不领情!”
桃花见贾安柔脸上那表情似乎有些凶狠,心中有些害怕,只能攥紧了那个小银锞子点了点头:“奶奶,我听你的话,多谢奶奶打赏。”
贾安柔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换上了一副温柔的脸孔来:“这就对了,你去玩罢,我自己挑自己喜欢的看看去。”
桃花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贾安柔转身走开的身影,心里十分的不自在,三少奶奶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忽然又给银子又让她一个人去逛街游乐,委实可疑,但她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见着贾安柔那银蓝色的裙裳在人群中渐渐隐没。
急匆匆奔出百戏坊,贾安柔只觉自己额头上全是汗珠子,举起手来抹了一把,停在坊口的一辆马车会错了意,马车夫甩了下鞭子,赶着马车朝她走了过来:“这位夫人,可是要去哪里?”
贾安柔点了点头,这西树胡同她还不知道去,刚刚好想雇车,这便有辆车送上门来,这可是顺风顺水,今日定然能见到他。撩开马车门帘便钻了进去,马车辘辘前行,贾安柔透过窗户旁边的软帘看着外边的街道,心里充满了忐忑不安,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她偷偷摸摸去见他的光景,也是这般心慌意乱,全身发软。
攥住马车侧面的帘子,贾安柔往外边瞟了瞟,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人,大家似乎都在用不屑的目光看着她:“长宁侯府三少奶奶去偷会戏子了!”她全身有些发冷,汗涔涔的沾湿了衣裳。不,我只是去见他一面,问问清楚当年怎么就不辞而别,贾安柔暗暗的对自己说,我绝不是去偷会戏子,我真的只是去得个心安。
西树胡同和百戏坊并没有多远,不多时马车便到了西树胡同门口,车夫将马勒住,在外边高声道:“夫人,西树胡同已经到了。”
贾安柔掀起一点点门帘往那西树胡同看过去,就见那胡同深深,里边有不少人来人往,心里有些害怕又有些羞怯,转了转眼睛,她拿了一个小银毫子出来塞给那马车夫:“有劳小哥帮我去问问,这西树胡同里可有一家瑞喜班租住,若是在,请替我将他们班主喊出来,我想和他谈一笔生意。”
马车夫接过那小银毫子掂了下,斜眼望了望只露出半张脸来的贾安柔,心里想着这位夫人可真是奇怪,若是说她想请瑞喜班回府唱堂会,打发一个下人来问便是了,何必自己亲自跑了来问!只是看在手里银毫子的份上,他也不说多话,转身便往胡同里走了进去。
第二百三十章浪荡子重续旧情
外边的阳光甚是温和刺眼,从马车里看外边,似乎白花花的一片,路上的行人似乎都模糊了起来。贾安柔瞧着那由远而近的文班主,心里忽然有些害怕了起来,若是他还认不出自己,那该有多么尴尬!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贾安柔坐在车厢里,身体僵硬,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裳,望着那站在马车门口的文班主,喉咙一阵发干,几乎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