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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载澄乳母王氏。载滢随王氏入内,轻声问:“大哥呢?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怎么嫂子没交代你们打扫?”
王氏忙着抹桌子抹凳子,请载滢坐下,赶着去烧水沏茶。载滢命随从太监把包袱放下,拦住王氏,“嬷嬷,为何只有你一人伺候,大哥去哪儿了?”
王氏见问,这才叹口气,揉着眼睛流泪,“二阿哥问,奴才不敢不说。大阿哥回来那天,就找大奶奶要钱,说是要开铺子。大奶奶给了。没过几天,又要钱,大奶奶又给了。后来,接连几次,越要越多,大奶奶没法子,把首饰当了,嫁妆卖了,总算凑够数,给了。哪知道,大阿哥跟没底洞似的,多少钱,也填不满。没法子,逼着爱新觉罗氏到八大胡同接客,……”
“啊?”载滢大惊,“他,那嫂子呢?”
王氏抹把泪,“大奶奶拦着不让,说不能给祖宗丢人。大阿哥就说,‘不让她去,你替她。’大奶奶没法子,只得放人。后来,那爱新觉罗氏也不知怎么的,跟人跑了。大阿哥拿着家里所有钱,从大奶奶手上撸下最后一个银镯子,出京城追人,都有小半个月了,还没回呢。前两天,又有人来,说是大阿哥在外头欠债,逼着大奶奶还钱。不然,不然就把大奶奶连同丫鬟都给卖了抵债。”
王氏说着说着,大哭失声。
载滢一拍桌子,“你们怎么不回宫找额娘?就是进宫不容易,就不知道去找五爷、七爷吗?”
王氏摇头,“大奶奶说,丢不起那人。哄了要债的先缓几天,带着年轻丫鬟回娘家去了。怕大阿哥回来没个人伺候,特意留老奴在这儿苦守着。没想到,大阿哥没来,倒是等来了二阿哥您。二阿哥恕罪,奴才给二阿哥见礼了。”说着,哆哆嗦嗦磕下头去。
载滢急忙叫随从搀扶,请王氏坐到马扎上,问问今日情况。想起如今大哥生计艰难,临走时特意留些碎银子,叫她慢慢度日。一再嘱咐:“大哥何时回来,一定往宫里报信才好。”
王氏感恩戴德应了,又给载滢磕个头,送到胡同外面,马车走远不见了,这才捂着碎银子回到院子里。
载滢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随从小太监看着眼下无事,轻声感慨:“爷,刚才那个是王嬷嬷。她要不说,第一眼奴才可真认不出来。啧啧,前几年,大阿哥正风光的时候,王嬷嬷多威风呀,走路都带风,训小宫女、小太监,那气势、那动静,隔几个院子都能听见。瞧瞧今天,见了奴才这个小太监都要磕头。唉,这就是奴才啊,主子失了势,奴才连条狗都不如。”刚说完,立马觉得话多了,跪在马车里,连连磕头,“奴才胡言乱语,请主子责罚。”
载滢冷冷看他一眼,“回去以后,自己到侧福晋院子里扫一个月地。风雨无阻,记住了?”
小太监赶紧磕头谢恩,“奴才记下了。谢主子不杀之恩。”
载滢没说话,重华宫冷不丁地少一个太监,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做文章。更何况,这个奴才说的话,也在理不是?
接下来大半年,载滢都在试图游说奕欣,向秦王李世民同学学习。并且举出历史上若干例子,就连本朝唯一祭过天的储君理密亲王胤礽,都被这位世侄孙拉出来,完美地诠释一番:身为储君如果不能顺利扶正,将要面临多大威胁。
奕欣刚开始还痛斥一番,结果六福晋、侧福晋们纷纷跳出来护着,不准奕欣动载滢一根毫毛。二儿媳妇更是趴到载滢身上,对着奕欣哭诉:“二阿哥就是媳妇的命。若是阿玛要打,就先打死媳妇,再打二阿哥。就是到了阴间,我们夫妻也能做个伴儿。”
奕欣无奈,只得劝了老婆儿媳回去,苦口婆心劝说唯一能用的儿子,千万别想那些个年头。
载滢不服输,“阿玛,您只比皇伯父小一岁。眼看皇伯父身体越来越硬朗,载淳每日里虎视眈眈,您就不担心吗?儿子查出来,就是载淳暗地里派出来他那便宜弟弟的娘——曹寡妇,勾搭大哥,让大哥陷入八大胡同出不来。阿玛,就算皇伯父对您好。咱们也等不起呀?难道,您真准备在储君位上,坐一辈子吗?”
奕欣大怒:“滚,往后再叫我听见这话,扒了你的皮。”
载滢抹抹嘴角,肿了。站起来对着奕欣鞠躬,“儿子等阿玛想通那天。”出了奕欣书房,到六福晋房里说一声,径自出宫去了。
四公主站在神武门太阳阴影里,忍不住嗤笑,“这人最近读一整部《唐史》,难不成只看玄武门之变?”
石炳虢望着载滢马车远去,站在四公主身后感慨:“但愿他能吸取理密亲王教训,别做傻事。”
四公主扭头,“其实,理密亲王也不是不好。就是弟弟太多。”
石炳虢没说话,对四公主拱手,“臣过几日就要回西安,继续军校学业。在此,向公主告别了。”
四公主抿嘴,“我——我二姐就要生孩子了,你、你喝了满月酒再走吧。”
石炳虢咳嗽一声,“多谢四公主。臣跟二额驸不熟。”
“不熟?你个伪太子党,骗谁呢!”嘴上埋怨,这话四公主可不敢说,琢磨琢磨,学着兆佳氏性子,抬起头来,对着石炳虢温婉一笑,“那你等我二姐生了孩子,过完洗三,我就跟一同去西安。”
说完,红着脸扭头进了神武门,径自回公主所去了。
石炳虢握握腰上火枪,凉凉自嘲:“满汉不婚,公主,臣怕是要辜负您一片厚爱了。”说完,跨马向西,第二天,便启程去了西安。石达开上书求退休,康熙准了。
石达开火速到吏部办完手续,到户部领了退休费,回到西安,与儿子会合,听他说起京中境况,夸赞道:“这个时候,是该回来。爹爹年纪大了,没什么利用价值。你年纪尚小,未入贵人的眼。如此甚好。他们兄弟争就争吧,爹爹就你一个儿子,咱可不能参与进去,万一非战斗减员,还得麻烦你娘再生。”
石达开之妻、石炳虢之母璷妃叶赫那拉氏听他父子这么说,坐在一旁咳嗽一声,笑着摇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扔到石炳虢怀里,“我看未必。除非,咱儿子一辈子不娶媳妇。”
石炳虢奇怪,取信一看,登时红了脸,对璷妃拱手,“额娘,儿子真没招惹四公主。这——这纯属造谣。”
璷妃冷笑,“那怎么穆里他媳妇、婉妃索卓罗氏给我写信,说京中传遍了,四公主非你不嫁,单等着三公主婚事定下来,就给你们俩指婚呢?”
“这——”石炳虢皱眉装傻,“我不知道啊。”
璷妃摇摇手指,“罢了,八字没一撇呢。先这样吧。反正你还小,好好读书。纵然四公主娇惯,皇后总是个明白人。咱们不喜欢,我就不信她敢把闺女硬往咱家塞。成了,你们爷儿俩等着,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等着哈。”
璷妃扶着小丫鬟去厨房忙活,石达开拍拍儿子肩膀,“行啊小伙子,你才多大呀,就知道定媳妇要趁早了?”
石炳虢呵呵苦笑,不住腹诽:四公主那才叫早吧。一见面就说小时候到国舅家玩,一眼就相中爷了。唉,皇帝一代不如一代,就连公主也一代不如一代。
石炳虢走了。四公主一时间没了奋斗目标,闲来无聊,换了骑马装,带着侍卫们京城内四处走走。大老远瞅见忠顺王府马车停在吏部大牢外头,还故意遮遮掩掩,盖上油布装平民。四公主奇怪了,“载淳?他没事儿来死牢做什么?”难道是——叶赫那拉杏贞?
呵呵,正史上的无冕之王——慈禧太后,您老儿还活着呢?
☆、128
百日政变
四公主见了载淳马车;有心查问;怕打草惊蛇;琢磨一番;留下两名便装侍卫,命他们小心盯着。四公主转身拐了个弯;到街旁茶楼里;寻个雅间儿听曲喝茶。
过了几日;重华宫那边也有消息传来;说是二阿哥载滢有些焦躁。
四公主捏捏玛瑙弯刀;“焦躁?他焦躁什么?”
下人回信;“听说是六爷怎么都不肯听他的话,他一气之下;拿着六爷私印;联络六爷旧部去了。”
四公主冷笑,“就凭他?”
三公主拉着阿克敦仔细算账,听四公主这边说了,敲敲算盘,“重华宫闹事,忠顺亲王府却静悄悄的,什么东西都偷偷进行。要不是葆初那日回崇绮家中报喜,只怕,咱还不知道载淳在背后计划什么呢。”
阿克敦附和,“论治国革新,杏贞不如老六。可要说起来玩权术阴谋,别说载滢一个毛头小子,就是他们父子俩一块儿上,也未必能敌得过杏贞一人。”
四公主冷笑,“老六成日里就知道为国为家,哪里能比得上杏贞,镇日里闲着没事儿,就知道呆在那五星级免费牢房里琢磨如何绊倒皇太弟,让自己儿子上位。”
三公主呵呵一笑,拍拍手,“得了,我看呐,这两个月是别想安心做生意了。阿克敦,收了账本儿,咱养性殿走一趟。”
阿克敦挠头,“不是应该去养心殿吗?去养心殿做什么?”
三公主白他一眼没说话。四公主好心回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给黄雀送消息去。”
阿克敦这才明白,“哦,也是,反正抢来了皇位咱也坐不成。”
两个多月后,正是草长莺飞二月天,天气晴朗,天公作美,这天没有沙尘暴,没有浮尘,没有PM2。5,这天恰好是二公主长女诞生百天。虽然是位格格,架不住康熙喜欢,命人在永寿宫内大摆宴席,请来宗亲近支,以及得宠大臣们,共同庆贺新得了个外孙女。开席之前,二公主、葆初夫妇抱着孩子转悠一圈,讨了不少金银宝物,红包装的满满的,夫妻俩喜笑颜开。崇绮借机求康熙:“万岁爷,大格格白天了,臣想带大格格回府,到祖宗画像前上一炷香,以告慰祖宗,阿鲁特家有后了。”
康熙闻言,咳嗽一声,“好啊,应该回去。额驸,你护送二公主母女回去吧。崇绮,你跟夫人也都回去。他们小两口,年纪轻,哪里懂得照顾孩子。怕还要夫人多多指点指点。”
崇绮急忙磕头谢恩,永寿宫后院请来崇绮夫人,老两口护着二公主母女,葆初在后头跟着。一帮子宫人抱着大包袱、小包袱,连同帝后赏赐、宗亲、大臣贺礼,满满当当装了好几辆车子,等到二公主车辆出了神武门,后头车才过贞顺门。众人不住感慨公主得宠,连带着长女也能获此殊荣。不出意外,这位大格格日后前途无量、境遇非凡呐!
二公主抱着孩子出了皇宫,绕后海回到崇绮府中,崇绮夫人扶着下了车,一家五口在后堂坐定。崇绮与葆初早就换好戎装,准备出发。
崇绮夫人不放心,“老爷,儿啊,你们……要小心啊。”
崇绮颔首,“夫人留在家中好好照顾公主母女,自己也要保重。”
葆初对二公主点头,“放心。”
二公主笑笑,“我没担心。早点儿回来。”
崇绮夫人看他父子在二门内乘拉菜大车悄悄出府,避开街上众人,潜伏至神武门外,这才抚着胸口坐下。时不时向外张望,盼着有消息,又怕有消息。纠结担忧,半天光景,一杯茶凉了,还只说烫。
二公主笑着劝婆婆,“您老且放宽心,该做的咱都做了,急也无用。”
崇绮夫人答应一声,重新落座。好容易安静一会儿,又想起闺女妍儿。丈夫与儿子想要做什么,她不明白,也知道他们是奉了谁的命。不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