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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那时候的楚言并不知道,他是莫子卿这一生唯一的,信赖过的人。
莫子卿窝在他怀里,小鼻子贪婪地嗅着楚言身上独有的味道,头又深深地埋进楚言的怀里去了。
依赖,依恋。
只是后者,楚言却并没有发现。
如果爱不能刻骨……那么……恨……可以么?
都可以,只要能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嗯,都可以。
都可以的啊……
可是这一回,那人没有来。
又许是再也不会来了。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言,莫子卿 ┃ 配角: ┃ 其它:
第一回
楚言推开门的时候,莫子卿在桌边端坐着,脊背挺得僵直。
关上门走到那少年面前,端详着坐在他身边。
莫子卿的身子不由得缩了缩,侧着头低声道:“楚言?”
“是。”听到他嗓子干涩地难受,楚言斟了杯茶,将茶杯送到莫子卿的手里,“喝点水吧。”
莫子卿接过来嘬了一小口,就放到桌子上,依旧蜷着小身子,垂着头,“是他要你来的?”
楚言叹口气地看着眼前固执的小家伙,温言道:“对,是师父让我来看看你。你刚来这里还不熟悉,一会儿我带你去逛逛。”
莫子卿冷笑着勾勾唇角,又自弃自嘲地道:“我不去,哪里也不去。”那模样看着固执又淡漠。楚言伸手拍拍他的手背,这个动作让莫子卿的手缩了缩,警惕地望着楚言的方向,“师父终究是你父亲,他很在意你。”莫子卿将身子躲开,头也偏向远离楚言的方向,漠然道:“我没有父亲。”楚言低低地叹了声,半晌沉默。屋子里忽然间的静默让莫子卿警惕起来,又紧张地侧耳倾听周围的声音,却听那温和的声音又响起来:“子卿听话。”
说不上来的原因,前一刻还固执得小孩子下一秒便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楚言握着杯子,在莫子卿对面打量着他。
是个很好看的孩子。
莫子卿的眼睛很漂亮,狭长的凤眼,漆黑的眸子,幽邃而寂寥——却是看不见任何。他的眼睛是摔下山崖的时候伤了的,双腿也因为骨折没有及时正骨而遗留下了残疾。
他走路的时候手臂向前探出,虚虚地摸索着,脚下才慢慢地探出一小步,右脚再跟上,莫子卿的双腿并不是很方便,不能高抬起,只能蹭着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他不要楚言扶着,楚言便在他身边用双臂环着他,将他包裹起来,生怕他磕了碰了。
“小心有门槛。”在他耳边温言提醒着,楚言将房门推得大了点。莫子卿左脚向前蹭了蹭,足尖便顶上了门槛。颤颤地试着抬起腿,瘦弱而有些扭曲的腿直打颤,却没有抬高多少。终究是身子虚弱,双腿无力,再加上平衡不好,莫子卿的身子一侧,作势便要摔倒。
就在莫子卿以为自己要摔在地上的时候,身子却被稳稳地环在一个温暖的怀里。“楚言……”虚虚地喊了声,摸索着想要抓住楚言。楚言急忙扶他站好,伸手握住他干瘦的小手,“卿儿,我在这。”仿佛是吃了定心丸,莫子卿僵直的身子有些放松,抓着楚言的手却没有放开。他双目不能视物,对周边就尤为恐惧,更加敏感,一点点的伤害都能令他胆战心惊。
楚言轻拍拍他的手背,知道子卿默许了自己的存在和帮助,甚至是依赖。俯下身子,将他尚有些颤抖的腿轻轻抬起,让他迈过门槛虚踩在门外的地砖上,又扶着他往前一步,将另一条腿也迈了出来。起身的时候,听到耳边软软的小声音:“谢……谢谢你,楚言。”楚言就笑,勾起唇角,那笑容如同他温润的眉目一样,温暖而安心。
可惜,他却看不到,他为了他的笑。
从伤痕累累的莫子卿被带回玉宸宫,他就没有出过漓香水榭,此刻忽然闻到屋外的清新空气春意盎然,终究是小孩子心性,耐不住寂寞的。稚嫩而漂亮的小脸蛋上禁不住流露出满足的小表情。楚言微笑着看着他,一手握着莫子卿的手,一手护着他的腰背,搀扶着他向前,轻声在他身边道:“门外是一条长廊,长廊边是两片花圃,闻到香味没有?”子卿点点头,双手向一边伸去,想要扶着长廊的栏杆。楚言扶着他过去,让他自己扶好,才松了手道:“慢慢走,大约有二十步到尽头。”子卿点头试探着往前,他的腿不能长时间受力,便只能倚着栏杆,斜着身子慢慢往前挪。
眼看着子卿快走到长廊的尽头,楚言在身边提醒道:“卿儿,脚下有一级台阶。”子卿走了长长一段路,已经有些双腿疲软,虚探出一只脚踩下台阶,左腿一软,身子就要摔在地上。楚言在他身边立刻扶住他,让他倚在自己怀里。莫子卿有些微喘,轻咳了一声,才虚弱地道:“我没事……”看着怀里固执倔强的小家伙,楚言揉揉他的小脑袋,轻声道:“前面是惊鸿泉,我们在那边坐一下。”亲昵的动作让莫子卿有些羞涩,却并没有躲闪开,只是倚着楚言的胸口轻喘着,半晌才站直了身子,示意楚言继续走。
惊鸿泉是玉宸宫宫主莫离为他已逝的爱人,子卿的生母庄氏嬛夫人而命名的一弯清泉。子卿侧着头听着楚言在自己身边轻声讲述这泉水的来历,小巧的眉眼静默地低垂,手指绞缠在一起,半天才轻声叹道:“楚言,我娘是为我而死的。”
楚言身子一僵,才侧过头看着身边的莫子卿。失了焦距的美丽眸子幽邃地盯着虚无的方向,尚还稚嫩的眉眼竟溢满了悲哀。
莫子卿没有理会楚言的沉默,自嘲地轻声笑起来,水唇薄薄地向上勾起,却是一个令人心疼的弧度。
楚言自幼失去双亲,被莫离收为徒弟,这近二十年来,莫子卿这个名字,倒是不知道听了多少回。莫子卿三岁就被母亲带走,远离了玉宸宫,去了江南。五岁的时候母子二人遭莫离的仇人围攻,嬛夫人为了保护幼子,撑着最后一口气将他送到莫离故交——雕花楼主宋御风的手里,托他照看,却千叮万嘱地不要宋御风通知玉宸宫。
许是当初被抛弃的痛,实在是不忍回首。
莫子卿天生体弱,自幼便经常病痛难耐,莫离却沉迷武道,置妻儿于不顾,甚至多有打骂,终是令庄氏心灰意冷,才悄悄离开玉宸宫。
一走,竟成永诀。
而这托孤一举便是七年,当年围攻莫子卿母子的始作俑者仇霸天派人将莫子卿掳了去,莫子卿逃身至于绝顶之处,走投无路纵身跃下山崖,这才教上山路过的楚言发现救了回来。
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玉宸宫。
才救回的莫子卿脉象极弱,身子不停地颤抖,虚弱地竟像是快要死去一样。莫离和楚言日夜不离,悉心照料,虽然如今莫子卿仍然不能见得光明,双腿不便,身子却无生命危险,莫离才肯让他一人搬到漓香水榭生活,嘱咐楚言常来照看。
第二回
楚言默默地伸手将莫子卿揽在怀里,任他倚着自己坐。低声叹道:“卿儿。”
莫子卿侧了侧头,循着楚言的声音扭过头,漆黑的眸子找寻着楚言的脸庞,半晌才悠悠地道:“楚言,你长什么样子?”
楚言一怔,他照顾莫子卿有三月余,一直便见他是冷淡的模样,简直是生性薄凉。原本一同照顾他的小师妹和五师弟,都因着他那坏脾气和时常发作的尖酸刻薄甩门而去。楚言身为大师兄,照顾小师弟自然义不容辞,那一月里莫子卿清醒时极少,一旦醒过来便冷言相对,出言讥讽,尤其对莫离,更是毫不留情。莫离一度被他气得不肯来看,却只有他楚言实不忍心看着小师弟日渐消瘦的身子,好言相劝,才慢慢将他身子养好了些。即便这样,莫子卿却从未对他有什么好颜色,今天竟然十分听话乖巧,只道他是懂事了,楚言又是惊讶又是欣喜。
莫子卿见他不答话,有些着急地摸索着抓住他的衣袖,拽了拽道:“楚言,楚言?”
楚言忙拍拍他的后背,柔声道:“卿儿摸摸看。”莫子卿大眼睛盯着楚言声音的方向看着一会儿,才颤颤地抬起手。伸手划过楚言那高挺的鼻梁,剑眉,薄唇,忽地绽开一道明媚地笑容来,轻声道:“很英俊。”
楚言笑笑,却听莫子卿又道:“楚言,我不叫你大师兄,你会怪我么?”楚言摇头道:“自然不会。”莫子卿笑得像个偷腥的小猫儿,嘻嘻地道:“我知你对我好的,你和他们不一样。”楚言揉揉他的小脑袋,叹声道:“大家都很喜欢你,都想对你好。”怀里这小家伙安稳地伏着,露出翘起的小鼻尖,还有乌黑却不能视物的眸子,分明是个极其可爱的孩子,却遭受这样的劫难。心里有些痛惜,下意识地将莫子卿抱得紧了些,莫子卿便乖乖地缩了缩身子,靠的更近。
“他们嫌我脾气坏,都不肯理我。”莫子卿的声音闷闷地,“他们故意绊我,害我摔跤,欺负我是个瞎子,欺负我不能走路。”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告状一般,连小鼻头都有些发红。楚言心疼地轻斥道:“他们胡说!卿儿乖,大师兄疼你。”楚言心里不是不知道,五师弟和小师妹年纪尚幼,只有十三四岁年纪,才比莫子卿大了月余。先前被莫离发配过来照顾莫子卿,只道同龄人一起会让莫子卿心情开朗些。岂知两人受了莫子卿的气,便处处逮机会找莫子卿的麻烦。莫子卿腿脚不便,眼睛又看不清,在房间里只能依靠日久的触感才能行动自如。那两人便趁他不注意挪了屋子里的摆设,地上洒了果皮果壳,甚至有些琉璃碎瓦,莫子卿看不到,往日的平地忽然有了障碍,便失了方向感,屡屡摔倒,手脚上都是划伤的痕迹。楚言看到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却只是说自己不小心,从未说过是小师姐小师兄的杰作。
楚言心疼地捉过莫子卿的手,白皙的手掌上还有暗红的曾经旧伤的痕迹。“卿儿,你有委屈就和我说,谁也不能欺负了你。”莫子卿眯起眼睛笑笑,柔柔地道:“我知道你对我不同。过去我只道你们都一样,是我不对。可是昨日我听到你在门外训斥小师姐啦,我第一次见你那么凶,却是为了我。”全是争宠的小模样儿,让楚言忍俊不禁。莫子卿虽然刻薄,却未谙世事,做事全是凭着自己的心情来,此刻他对自己说了这番话,却是心里完完全全地接受了自己了。
两人坐了一忽儿,楚言才扶着莫子卿站起身。之前走了很久,又坐了这很长时间,莫子卿乍一站起腿脚无力,险些又坐了回去。好在楚言在一旁半扶半抱着,才倚着他站稳。
楚言看他脸色有些发白,问道:“怎么?能走么?”莫子卿点点头,咬着唇道:“能,能走。”
每一步踩下去都让莫子卿身子发颤,遇到台阶更是无力抬腿,楚言抱着他将他的腿扶上长廊,担忧地看着他:“卿儿,我抱你回去好么?”莫子卿脸色一白,尖声道:“不好!不过二十几步罢了,不要你!”说着推开楚言,踉跄着往前走。楚言怕他气坏身子,又怕他胡闹伤了自己,便只能跟着,伸手护住他怕他摔倒。莫子卿强挺着伸手向前摸索,脚步磕磕绊绊,双腿难以承受身子的力道,被压得有些打弯。这一道二十几步的长廊,让他走得惊险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