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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不过害怕,他害怕那些害过他的人,再来伤害他。
他错了么,为什么他要原谅别人的伤害,为什么他不能为自己争取点什么呢?
为什么楚言不能回来,为什么他不听他解释。
可是这一回,那人没有来。
又许是再也不会来了。
桌上的粥换了三遍,热了五遍。
喜鹊端来第九遍的时候,忍不住开了口:“小公子,您别等了,明天……明天就是……明天言少爷就要和秦玉清成亲了!”
莫子卿没动,就像,根本没听过一样。
第七回
喜鹊放下粥,正要说话,却听莫子卿柔声道:“喜鹊姐姐,外面花圃的花是什么颜色的?”
喜鹊探头望了一眼,迟疑着道:“红的,明黄,也有些是粉色的。”
莫子卿垂头想了想,忽而展颜笑笑,又道:“我累了,想休息。”
喜鹊就扶着他休息。莫子卿没吃东西,早已经没有起身的力气了,软软倚着喜鹊的身子,任她搀着自己。他的腿没有力气动,连挪动也要喜鹊帮忙才行。走到床边,已是冷汗涟涟。
虽然粥一口没动,但莫子卿早睡已经令喜鹊有些开心了。不吃东西的话,多休息也是好的。
喜鹊不知道的是,莫子卿一夜没睡。
他睁着眼睛,在暗夜里,睁着那双漂亮的,却没有光泽的丹凤眼睛,毫无生气。
三更的时候,他掀开被子。莫子卿只穿了一件单衣,赤着脚,脚上还有伤疤狰狞的痕迹——那是当初逃命时留下的纪念。他撑着身子到床边,却没有气力站起,只好顺着坐在地上,双手向前轻探出,两只手臂交替,又努力地往前爬。
单薄的身子趴在寒冷的地上,凉气激得莫子卿有些发抖,唇也苍白,却并不迟疑。
他推开门,努力回忆着那日里楚言告诉他的方向。
那日,楚言在他耳边说,门外是一条长廊,长廊边是两片花圃,闻到香味没有?
耳边似乎又回荡起那温润的嗓音。摄魂一样。
他闻到了,不知是什么花。探手摸着,似乎是有刺,手指被刺破了不知几处,许是留了血,有温热的感觉。
竟然觉得是很温暖的。
就像曾经,他抱着自己,怀里的温度。
莫子卿坐在地上,月白色的衣衫已经满是尘土,他不知,也不理会。他无暇理会。挑挑拣拣地找了些花,才慢慢爬到惊鸿泉边,探手将花儿都洗了。
那是惊鸿泉,以他娘亲命名的泉水——却是那么冰凉的。
清冷的泉水,刺痛手指,红肿着,有些僵硬着。
莫子卿很仔细地,一片片地洗着。虽然看不见,也能闻到,那花儿开得鲜艳。
在最美好的时候逝去,不是最好的祭奠?莫子卿忽然觉得很开心。连探向冰冷泉水的手也加快了速度。
他有点累了,就躺在地上休息。
脚下抽痛,心脏也隐约有些疼痛,莫子卿蜷起身子,将那一束洗干净的花束抱在怀里。
往日他病的时候,总是有那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抱起来的。他总是病,那个怀抱便总是在他身边。
生病的痛也抵不过那份温暖。
莫子卿吸了吸鼻子,似乎还贪恋那人独有的气味。他总是喜欢闻他的味道的。
今天没有了,这几天,已经都没有了……
地下冰凉,莫子卿将小身子缩得不能再紧,却兀自不敢太用力抱紧双臂,只怕怀里那些花儿被碰的难看。
躺了一会儿,有了气力。就撑起身子,继续爬。
爬过院门,对面就是楚言的房间。
这样近的距离,却竟然是那么远的。
莫子卿冷得嘴唇发紫了,他看不见,也不想理会。他的衣服蹭得发黑,一点瞧不出原来月白颜色,他不在乎。他悄悄地将那束花放在楚言的房门口。
——满是留恋。
轻轻地,仿佛怕碰到了那些花儿也会痛的。
莫子卿缩了缩身子,心里暗暗地叹道:“楚言,恭喜你。”
他那么乖地,像是个瓷娃娃般,晶莹剔透,一碰就会碎似的。
楚言并没在房间。
早上回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了地上摆着的,精心扎好的花。
心里刺痛,叫嚣着那个名字,那个瘦弱的,不堪一击却心狠手辣的孩子。
楚言闭了闭眼,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他了。
他好么?自己没看着他,会不会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又任性了么,又被别人欺负了么,又……又盘算着如何……
楚言不敢想了。
他害怕。
低头拾起那一束花,那么,他是怎么送来的呢?又或许,根本就不是他送来的吧。
秦玉清一行今日就要走了,昨天和她说起退婚的事情,她哭的梨花带雨,楚言心头满是愧疚。秦玉清却是明白的,楚言分明是对她视如亲妹,不想拖累她罢了。
又分明知道那天秦玉溪的暴戾模样,伤害了莫子卿,也伤害了楚言。
她一向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即便这份善解人意并不能换来幸福。
楚言想,也许那束花,是秦玉溪送来的呢。
脚步在身后慌张地响起,喜鹊在身后顾不得礼节,气喘着道:“言少爷,小公子在这里么?”
楚言一惊,抬头看着喜鹊,摇了摇头道:“怎么?”
喜鹊急的快哭出来,急声道:“我一早起来,才发现小公子不见了,衣服也没穿……”
“什么!”像是一桶冷水兜头泼下,楚言大骇地看着喜鹊,只觉得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卿儿他……”
不是没有这样的预感。
莫子卿的极端,他是知道的。他爱的疯狂而可怕,尽管那时的楚言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爱情。
“我……我昨日里失口对小公子说了……您成亲的事情……”喜鹊嗫嚅着,到底还是说了。
楚言苦笑一声,推开喜鹊迎上来要扶着自己的手臂,叹道:“我去找他,你叫上人也去,通知师父。”
没有收拾东西,他知道,莫子卿走不远。
即便他看得见,他的腿也是受不了力的。
可心里还是隐隐的觉得,什么东西,是悄悄的变了。
莫离究竟是出关了,洛川等人已经被派出搜山,将玉宸宫翻了个底朝天。这个事实让大家都心底一凉。
此时若找不到莫子卿,多半是被人带走了。
宋御风?还是仇霸天?还是其他什么人?莫离脸色愈发难看,纵横江湖数十年,仇家自然不少。
玉宸宫弟子众多,却不好大肆宣扬,只能私下暗访,却是一连几日,一丝消息也无。
众人心头如同被蒙上一层阴影,昏暗得摸不清头绪。
漓香水榭便空荡荡的。喜鹊一个人守着。
平日里那小小身影,也许不笑,不说话,没有表情,或者发脾气,耍性子,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
如今,一切都静默下来。
似乎,也不曾存在那么一个孩子。
黄昏时分,楚言便一个人坐在莫子卿曾住过的漓香水榭,呆坐着。坐在他曾坐过的桌边,脑海中回想起曾经,那小家伙,一字一句的,尖锐的,又或者是撒娇无赖的,糯糯的,细腻的,声音。
几日里探子回报的消息愈发让人绝望,那小人儿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有消息。
数着日子过。
楚言从不觉得,过日子竟然是这样的,令人乏味的发狂。
快疯了。
耳边似乎还有洛川的话,冷峭的,洞悉的,又有些笃定的察觉——楚言,你心里究竟是莫子卿多些,还是秦玉清多些?
喜鹊也不敢多言,便在一旁看着,分明的思念不舍,倘若那孩子真的回来了,楚言还会如那时一般对待他么?
视线忽然模糊起来了。
第八回
叶子新绿变成深色,然后变红,或是变黄。
落了。
虞城西郊的龙王庙历经风雨,已经惨败不堪。
早些年在东城新建的龙王庙早就抢了这里的香火,这边便没落了,庙墙竟然也有些倾斜。
一直在西郊乞讨的老烟头从外面拽了张草席过来,从巷口偷偷拿过来的,怕教人看见了,脚步匆匆地,直到进了破庙才松了口气,靠着门板叹道:“小子,你看,爷爷今天得了个好东西!”
天气有些阴沉,庙里便阴暗地看不到人影。老烟头听不见回答,也不以为意,又抻起草席,直走到龙王塑像后面,才将草席仔细地铺平下来。
老烟头蹲下身子,伸手拍拍地上静卧着的人,轻声问道:“小子?”
那地上暗暗地有个人影,瘦弱不堪,缩着身子倚着龙王像的底座背后安安静静地躺着。听见老烟头说话,才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老烟头连声叹气,摇着头将草席靠近了那小身影铺好,抬眼看了看天,才道:“又要来雨了,小子,难受吧?”
地上的人紧裹着一条已经露了棉絮的被子,身子微微地颤抖,眼睛半眯着,并不说话。
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静默相对,老烟头摇摇头,俯身将他抱起来,又慢慢地放在新抽来的草席上。
庙外清冷的月光透进来,洒在那瘦弱的小人儿身上。
那是莫子卿。
老烟头让他躺好,才长叹着道:“小子,爷爷今天新找到的,暖和一点。”
莫子卿颤抖着将细瘦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抓到老烟头的手。老烟头忙将自己枯瘦的手臂搭过去,轻轻地道:“爷爷在。”
“疼。”
细小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在寂静的破庙里却听得清楚。莫子卿的声音仍旧是糯糯的,有些颤抖,强忍痛楚的声音让老烟头听了难受,急忙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小子,忍忍,忍忍就过去了啊。”
莫子卿便不说话了,缩着身子埋着头,死死咬着唇。
浑身上下的伤口叫嚣着肆意疼痛,折磨的莫子卿冷汗淋漓。却知道老烟头会担心,便不敢吭声。
老烟头知道他身子难受,却委实没有办法帮他。当日在一群混混手下将这小家伙带回自己的破庙里,实在是看他的模样就像自己早夭的小孙子。背回破庙才发现,莫子卿不但双目失明,双腿也因为冻伤摔伤,还有棍棒的击打成伤,已经无力行走,软软地瘫在地上。
老烟头自己也是乞讨为生,饥一顿饱一顿,原本是极没有规律的,再加上照顾莫子卿,两人的日子更加艰难。今天算是运气好的,拾来了一个馊馒头,虽然让雨水泡过,但总比过什么都没有的强。老烟头将莫子卿扶起,让他倚着龙王像坐好,才撕下一小块递到莫子卿嘴里,“吃吧,爷爷今天得了一个馒头。”
莫子卿扯扯嘴角,想要笑,却痛得难受,竟是笑也笑不出,只好含住馒头,在嘴里细细地咀嚼。
老烟头看了难过,伸手拍了拍莫子卿,道:“小子,难受的厉害?”
莫子卿没说话,身子却已经支持不住,软软像一旁栽倒。老烟头急忙将他扶好,让他慢慢地把馒头咽下去,才扶着他躺下,唉声叹气地道:“小子,你这样可怎生是好?”
莫子卿无力地勾了勾唇角,无神的眼睛低垂下去,静默无语。
怎生是好?
他也不知道,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