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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子卿无力地勾了勾唇角,无神的眼睛低垂下去,静默无语。
怎生是好?
他也不知道,他也想知道。
莫子卿叹了口气,极轻的,老烟头也没有听见。
老烟头给莫子卿留了小半个馒头,自己就坐在他身边嚼着另外的半个,颤颤巍巍地撕着,又絮絮叨叨开来:“小子,今儿我看城西头的那帮小混子让官差押走了,爷爷我以后就能去那边讨点东西去了。巷口的老妹子总给我留点什么破旧衣服,明天我去看看,你也不能总这么冻着,本来小身子骨就弱。唉,爷爷没那个本事带你看郎中,连顿饭也不能让你吃好……”
莫子卿伸出手,摸到老烟头的位置,轻轻拍了拍。
往日,不是也有一个人,常在自己身边,对着自己说这说那,生怕自己病了累了么?
那人叫什么来着?
哦……楚言……
楚言。
这两个字像是两道利刃,划过胸口,灼痛心间。
因为楚言,莫子卿才是莫子卿。他撒娇,蛮横,可爱,依赖。若没有了那个人,那个怀抱。莫子卿还是莫子卿么?
老烟头听莫子卿没说话,只道他又睡了。入秋以来,莫子卿吃的更少,身子也愈发虚弱下来,每日睡觉倒是更多一点了,常常和老烟头说着说着,便已经睡过去。老烟头心里暗暗叹息,只怕这小孩子熬不过这个冬天。
莫子卿没睡。
他闭着眼睛,脑海中,满满地,全是那个人的模样。
莫子卿没有见过楚言,他遇见他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见了。可是他摸过他,他高挺的鼻梁,他的剑眉,他的薄唇。
那副模样,是烙印在心上的,若硬要忘记,便是生生地撕裂,血肉模糊的痛。
老烟头在他身边躺着睡了,呼噜不多时就响起来,响彻云霄的轰隆隆声。
胸口有些发闷,身上折断的关节和受伤的部位都在叫嚣着疼痛不堪,好在已经习惯,莫子卿轻叹了声,蜷了蜷身子。
夜里一阵悉索声音,老烟头便惊醒过来,探手摸了摸身边,莫子卿还在,蜷着身子正睡着。便给他裹了裹被子,却觉得他身子抖得厉害,一摸额头,才发觉竟然滚烫滚烫。
莫子卿低低地哼了一声,想要拨开老烟头的手,却没有力气。庙外传来路人搬动行李的声音,老烟头便放了手,悄悄地从龙王像后探出头去。
西郊外的荒路上便只这一个破庙,因此多有路人在这里避雨过夜,已经算是常事。
借着月光便能看到一个青色衣衫的青年先踏入破庙,随后跟着个小厮,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那小厮正要铺好单子请少爷坐,却不料那青年身形一闪,猛地绕过龙王像,手指成爪,扣向老烟头的咽喉!
第九回
老烟头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吓也吓的呆了,反抗也是不曾,只傻愣着看着那青年,说不出话。
青年见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松了口气,讪讪收手,抱拳道:“老人家,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老烟头咳了半晌才缓过来,那头小厮已经给他送了杯水,老烟头这才摇头道:“没事没事,你们赶路,多有防备也是应当。”
青年抱歉地笑笑,打量四周才看到地上蜷缩着的莫子卿,眉头一皱,问道:“这是……”
“我……我孙子。”老烟头蹲下身子,莫子卿已经悠悠醒转,侧耳听着那青年说话。
青年便也蹲下,仔细看了看莫子卿,似乎是怔了怔,方道:“他这样多久了?”
老烟头见他言语之中关切之意甚浓,急忙道:“可得有一个多月了,总是发热,身子难受得紧。”
青年皱皱眉头,回身对那小厮道:“长天,拿凝魂丹来。”长天怔了怔,才从怀里掏出个青瓷瓶出来,伸手打开瓶塞,倒了一粒暗红色的丹药递给青年,又问道:“爷,凝魂丹……他受不受得住?”青年将丹药送进莫子卿嘴里,内劲一吐便令他咽了下去,哼了一声道:“不用凝魂丹,只怕他小命难保。”说着站起身子,看着老烟头道:“你当真是他爷爷?”
老烟头咽了咽唾沫,那青年目光如炬,幽邃的神情让老烟头不自觉地有些怕,支吾着道:“他……他是我几个月前在玉宸山脚下见到的……”青年点点头,道:“这就对了,老人家,他是我故人之子,我想带走他。”
老烟头尚没反应过来,地上的莫子卿却开始挣扎着要起身。他双腿动弹不得,胳膊又没有力气,只是晃了晃,却徒劳无功。只得叫道:“爷爷……不要……”
青年低头看了看莫子卿,又看着老烟头道:“他叫莫子卿,是玉宸宫宫主莫离之子,我说的对也不对?”最后一句话,却是问着莫子卿。
莫子卿咬唇不语,却不住地伸手摸索老烟头的裤腿。
老烟头心头有些不忍,毕竟祖孙二人相处了月余,早有了感情。可人家故人找上门来,自己又不能包得莫子卿周全,自是没有理由不放人走。只是踟蹰着不好回答,青年冲长天摆摆手,长天便掏出一袋银子交予老烟头道:“老人家,我家少爷给您拿去日常生计。”眼看着老烟头有些迟疑的神色,接着道,“玉宸宫什么地方,人家的小公子你也是留得的?”
满满的,沉甸甸的一袋银子。
莫子卿听言语也知道他们做什么,原本摸索向老烟头裤腿的手臂,终究是半路软了下来,跌在地上。
那袋银子,究竟是将自己卖了……
勾勾嘴角,好在自己,还值那么一袋子银子。
青年不多理会莫子卿,径自到一旁长天铺好的毯子上睡了。
窗外雨声滴答。
老烟头不敢和莫子卿说话,那袋子银子到底是自己接在手里。毕竟,日子太难过,他一个人尚且艰难,若带着这个孩子,只怕朝不保夕。可是……老烟头低下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莫子卿。
雨声小了些,透出些许月光越过窗棂,落在莫子卿身上。
孩子乖巧,可怜地躺在地上,身下是老烟头今天才刚刚偷来的草席。并不暖和,也不舒服。但是这孩子没有抱怨,反倒神情静默平静,似乎……似乎就该是这样的……竟是颠沛流离惯的模样。
这么小的孩子,还不到十五岁罢?
老烟头蹲下身子,盘膝坐在莫子卿身边,将他的手臂轻轻放回那残破的被子里。
他知道,莫子卿方才,是要伸手去拉他的。他也知道,那手臂,终究是放下了。
放弃了。
而莫子卿的脸上,竟然是带着笑的。他弯弯的唇角,虽然笑得无奈,笑得苦涩。
——却是笑着的。
都说乐极生悲,乐极生悲。
那么,要是有多绝望,才会笑起来呢?
老烟头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得生存,他得活着。他们两个在一起,谁都好不了。
青年一早就起来了,他根本就没睡多久。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发长天将莫子卿抱起来,送进马车里去,然后向老烟头辞行。
老烟头没说话,也不敢看被抱走的莫子卿。
那孩子乖乖地躺在长天怀里,一声不吭。老烟头却知道他是痛的,他心里是痛的。就像是老烟头自己,心里也是痛的。
青年抱拳行了礼抬步便走。
——终究没有忍住,老烟头在那青色身影就快消失的时候,喊了一句:“子卿保重……”
那一句话,却是消散在了风中。
长天将莫子卿抱下马车的时候,莫子卿还是昏睡着的。车里点了安魂香,难怪他睡得实。苍白的脸一丝血色也无,嘴唇也干的裂开了口子,羽睫轻颤,梦里也是不安稳的。
青年径自下了马车,推开眼前的朱漆大门。
门里的小厮立时上来请安道:“爷回来了。”
青年点点头,挥手让长天将莫子卿带进里屋,才又问道:“子歌在么?”小厮忙躬身道:“在,方才刚给金公子洗了身子,估摸着这会儿还在厢房。”
青年撇撇嘴,才转身冲厢房走去。
才刚要敲门,门便从里面被打开。
黎子歌神色有些疲倦,远山眉漂亮地皱起,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眼,咕哝道:“你是才出去,还是才回来?”
“才回,还带回来个宝贝。”神秘地冲白衣男子笑笑,抬步往屋子里走,边问道:“月离怎样了?”
黎子歌复又将房门关紧,才跟进来道:“刚刚擦身的时候又痉挛了一次,这会儿累的睡下了,你小声点,莫吵了他。”青年轻笑道:“我可不敢。”说着在屋内的床边站定,凝视着床上静卧的人。
青丝搭在枕上,还有冷汗浸透的湿润,眉眼清俊。虽是早春,却裹着厚厚的被子,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中,呼吸均匀,正沉睡着。
青年没说话,转身时,却见黎子歌正凝神望着金月离,目光专注,溢满了担忧和疼惜。
五年了。青年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五年,就这么过去了。
“子歌,你……你怨过你师父么?”
黎子歌晃了晃神,低笑着接口道:“师父?你说的,是哪一个师父?”
青年看着黎子歌。旧日里那无邪天真的黎子歌早已退去了幼稚的模样,眉眼之间,多了一份成熟,一份凝练。
“染辰,你知道的。是他不要我,赶我们出师门,不是我不要他……”黎子歌摇摇头,无奈地笑笑,“我不怨……”说着望了望那缠绵病榻许久的瘦弱人儿,再次摇头,“不怨。”
季染辰忽而笑了。
——“莫子卿在我手里。”
黎子歌的身子,究竟是震了一震。
第十回
说不怨,是因为由此和月离相守。
可如今……如今莫子卿在他手上……
黎子歌不是个心肠毒辣的人。但再善良的人,也会有执念,也会有埋怨。
他还记得五年前的冬夜,那一掌,正狠狠地打在月离的背上,殷红的血迹弥漫了眼;他还记得,他背着月离下山脚步蹒跚凌乱;他还记得,月离绝望地望着自己,说恨不能自我了断。
拜那人所赐,只因不能容忍这样的同性相恋。
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了,季染辰便拍拍黎子歌的肩,劝道:“子歌,别想了。”知道一旦回忆起来,便满心的伤怀。
黎子歌沉默一阵,问道:“你说莫子卿在你手里,你怎么找到他的?”
季染辰摇头笑笑,“我看这莫子卿,只怕是第二个金月离。”
黎子歌叹口气,下意识便望着床上睡得并不沉稳的金月离,苦笑着道:“月离……做月离又有什么好?”
月离太苦了。
季染辰挑挑眉毛,转身踱出门去,道:“你不去见见那莫小公子么?”
黎子歌想了想,俯身替金月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又掖好了被子,方才跟上季染辰的步子,往客房走去。
纵使见惯了金月离病态的身体,黎子歌看到莫子卿的时候,还是惊了一下。
被子仍旧是那日从破庙里带出来的那一条,紧裹着身子,长天将他放在客房中之后就遵着季染辰的吩咐没有理会过他。瘦弱的孩子就软软地躺在小床上,脸上已经满是污泥和血痕,露在被子外面的衣裤已经不完全,甚至撕破成了一条一条的模样,双腿别扭地缠在一起,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