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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陌上-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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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夜客 。。。 
 
 
  入笔(楔子)
  他要画的那幅丹青,世间独有,绝代无双。 
  明光流转。
  浅淡的墨迹晕开清风秀骨的身姿,眉目婉约,是远山迤逦,秋水横波。
  暮云叆叇。
  黛绿染绘,乌金描缘,凝雪为肤,镂玉作骨,一排薄绯翩然,满匹浓稠乌是云。
  笼灯烧缓。
  指尖撇带间,已是广袖凛凛招风,堪显丰姿如莲;衣袂胜雪翻飞,疑作出岫之云。潺水临槛,红鲤游浅。栏外烟雨霏然,水雾弥漫,分花拂柳间,似有暗香盈袖,疏影浮动,又铮铮若梅横斜,寒枝清奇磊落,又泛起微漠冷意。 
  调朱弄碧。 
  笔豪轻点,勾勒出残败的绿肥红瘦,意已阑珊,不显山露水,偏悒意从生。落花独一人,形销骨立,未沾纤尘。 
  晨曦熹微。
  银壶酒倾尽,停研搁笔。这是他此生最后一幅丹青,所绘的亦是他此生最爱,和着微涩的相思,挥笔成就了那清华淡宁,韵秀妍姿。
  
  夜客
  
  清辉肆意,夜凉似水。
  一眼望去,窗户大开的店铺显得拥挤不堪,排列如迷宫的柜架上摆满了奇形怪状的货物,玉石瓷器,青铜檀木,包罗万象。一灯枯如豆,细丝浊油顶起微弱焰火摇曳,对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卷轴,在灰蒙的墙上映出几团扭曲斑斓的黑影。
  书似青山乱堆叠,灯如红豆最相思。可惜这店主绝没有想过那般意境。 
  尉迟一袭石青布衣,手持鸡毛掸子四处挥舞,尘埃漫天,随着风劲起起伏伏,染上隐晦的暗灿。
  尉迟拍拍头上微积的灰垢,一下子倒在临窗刚铺好的雪白软榻上,喃喃自语:“这个世道生意不好做啊,好久都没有贵客临门了。唉!我这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难道注定要在这破败不堪的小店里了此残生,咳咳……没被这满室尘埃闷死,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真真是天妒英才啊……”不知何时尉迟手中的鸡毛掸子已变作纸扇翩翩,正怡然自得地摇着,还时不时抬起圆润的下巴,以一副明媚中透着忧伤的闷骚表情仰望着墨色苍穹中那一轮朦胧得让人恍惚的明月。
  “今天的月亮真圆啊……”句尾的拖音“啊”还未拖出口,一道灰影已跃窗而入,一个云袖轻扫,柔滑的衣料拂面而过,生生将那个“啊”给堵了回去。
  尉迟瞪着眼前这个打断他即将抒发高谈阔论的雅兴的女人,摇摇扇子,低叹了一口气。
  “你该不会是路过的吧。”
  银灰裹身的女子烟纱笼面,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细小微末的尘埃仍浮动于室内,却丝毫未能沾染上她的身。
  她身形未动,静静凝视着尉迟,良久,不卑不亢地开了口:“胜锦宫石姬戚湮,奉宫主之命献上一千只流萤蝶,以求先生一物。”
  尉迟用折好的扇柄敲了敲塌上的小几,无声地笑起来,逆着光,那双眼竟也熠熠流辉,分外有了一种魔魅之美。
  “客官,生意可不能这么做,既是你有求于我,则应该我出条件,那流萤蝶虽然稀罕,可还未必入得了我的眼。”
  “敢问先生稀罕什么?”
  “咦?这句话该我问吧?敢问客官求什么?”
  戚湮盯着笑颜越发灿烂的尉迟,从容道:“先生手中可有凤离卿此生作的最后一幅丹青。”
  询问的话语却用着必定的语气,尉迟几不可见地轻抬了一下眼梢,盈睫一颤。
  “啊,那副画可不便宜哦。”唇角继续勾勒出愉悦的弧度,“只怕客官付不起,不过嘛——我今日心情舒爽,神清气朗,可以来个出血大贱卖。”
  “……”
  “听闻百年前,胜锦宫宫主曾将一只误闯她寝宫的花貂用雪蚕功冻住,至今仍冰封在雪渊阁。我只要那只花貂。客官,怎么样,这笔买卖你可是稳赚不赔。”
  “先生,一言既出。”
  “客官,驷马难追。”
  月过中天,,唯一一盏油灯已烧残,温和迷蒙的月华倾吐,在昏暗的室内洒下一片明净。尉迟迎着月光偏过头,戚湮看着那张脏兮兮的脸上泛起奇异的浅淡笑意,心里微微一怔,觉得一股清寒的凉意从脚底溜上心头。
  “呵呵,虽然我不是一言九鼎的君子,可我们尉迟家做生意向来是说一不二,诚信为本。”尉迟以扇遮面,戚湮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瞧见雪白的扇面上一排秀逸隽永的墨迹,书着——“童叟无欺”四个大字。
  “戚湮自是相信无字斋的信誉。”
  “既然价钱谈好了。客官就随我去取货吧。”
  最后一点火星熄灭,一团厚重的积云掩住皎月清华,戚湮只来得及看见尉迟纤长的睫毛向下一撇,然后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呃。。这是花盼的前面。。我以前唯一写完的一片娱作,本来想配合人名取离卿的,可实在喜欢遗陌上这名,就懒得改了=。=。。我太懒了。。大家多包涵0。0。。。




2

2、凤庄 。。。 
 
 
  “先生,该上路了。”
  尉迟将最后一个汤包夹进嘴里,喝上一口热茶,捋捋微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茶气氤氲,杯盘狼藉。戚湮早将面纱拢好,声无波澜地候着。
  “恩。吃饱了,走吧。”尉迟见戚湮在桌上抛下一块碎银,便大摇大摆走了出去,戚湮默默跟着,又是一路无语。
  戚湮已随尉迟兜兜转转走了小半个月,从江北游到江南,一路上都陪着尉迟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对于何时能拿到那幅妙笔丹青,尉迟不说,戚湮也不问。她就像是他的一抹灰影,毫无存在感却又形影不离。至多是在他流连忘返时,轻声催促一句。如此尉迟也乐得当她不存在,自顾拖拖拉拉地游荡着,顺带收集了一大推稀奇古怪的东西,说是好不容易出了趟门,一定要多多进货。
  栖桐是个依山傍水的小县城。他们赶到时正是日暮时分,暮云低垂,天边滟潋浮动一汪红艳,瑰丽异常。
  尉迟一袭月白锦袍绣着一排白芷汀兰,几丛渺绿,衬上一张端秀洒逸,人畜无害的脸,显得温雅有致。戚湮被迫换了身烟岚似地的纱裙,层层腻腻的浅蓝淡紫。腰间挂了木兰的绣囊,周身围着若有若无的芳馨,清幽而淡雅。并排立着,还真像一双璧人。
  尉迟罕见的没提出休憩与进食,引着戚湮往镇边郁郁苍苍的莽林奔,靠着戚湮绝妙的轻功,穿过缓坡,攀上山顶,只见崖上一座拔地而起的庄园。耸立的院墙,朱红的大门,凤灯高挂,红幔作缠,人影幢幢,门庭若市。走进了才发现门外待入的竟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皆着了华服盛装,带了厚礼,相携如花美眷而来。
  “凤庄?”戚湮盯着门匾上那两个烫金大字,不觉颦蹙秀眉。
  “不错。与你们胜锦宫相比,如何。”尉迟掏出包裹里的扇子,做翩翩公子状朝大门走去,戚湮迟疑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既然如此,那也就不怕得罪了。”尉迟轻笑一声,疏离如朗月,看似近在咫尺,却是流云无法触碰。为了这淡然一笑,戚湮竟分了一下神。
  “胜锦宫地处漠北以北,与江南凤庄向来是进水不犯河水,并无交集。不知先生,意欲何为,会不会为胜锦宫招来麻烦。”
  尉迟转过身。在明如白昼的灯下,眼眸明澈,仍是望不穿。瞳黑似墨,向她抛出一个大大的媚眼,说道:“石姬放心,我不过是要取回暂放在凤庄的东西。”
  一抹诡笑从他嘴边滑过,带着某种不怀好意的味道,“不过,说不准我还能为凤庄做件好事,我这可是让他们占便宜哦。”
  “……”
  “两位可有请帖。”正说着,一个清秀的门童拦住了去路。尉迟笑颜不减,从袖中抽出一张大红的喜帖,和着一张红笺递了过去。
  “这是礼单,麻烦小哥过目。”
  门童接过狐疑地看了一眼掩面的戚湮,将红帖红笺交于门前守着的管事。那管事细细看了,而后扯开嗓子照着红笺念了起来:“枯叶堂辛丑姑娘,送秋水冰心砚一方,朱雀燃月豪一支,流云铺翠冠一顶,白凤衔玉扣一双,狻猊缠云炉一对。”
  戚湮讶然地看着尉迟将随身的一个小包裹交呈给收礼的童仆,不免觉着有些哭笑不得。那些不过是他在集市上花了几两银子从地摊上淘回来的小玩意,现在冠以雅致的佳名,竟被当做价值不菲的宝贝送了出去,居然也无人识破。
  “先生,这……”
  “凤庄今日大喜,怎能不来凑凑热闹呢?反正名头不是我们的,这礼也就随便送了。”
  “……”
  “况且,石姬可知凤离卿便葬于这凤庄之内。”尉迟敛了笑意,唇角依旧漾起愉悦的弧度,莹眸流转对上了戚湮沉寂如海的眼,就仿佛万年静寂的邃暗苍穹遇上了一群璀璨短暂的流星,稍纵即逝,却美得惊心动魄。戚湮觉得一阵心悸,不由得撇开头,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
  “如此,但凭先生吩咐。”
  “啊!快开宴了,我们走吧。”
  “……”
  尉迟带着凉意的手伸了过来,微微一挣,戚湮还是任由他牵着。夜风爽朗,灌满了衣袍,略一低头,她就能看见自己与他的袖交缠在一块,心里就莫名惊慌,如同小时候打破了宫主珍爱的花瓶一般,不可名状。
   

作者有话要说:=。=、、、米有检查有米错字、、、、以后再说吧。。。




3

3、对影成三 。。。 
 
 
  踏过门槛,迎面是一片丰润参天的葱绿苍翠。枝条腾挪间,铺青迭瘦,长蔓垂丛。锦嶂连天中,卵石圆滚,累叠蜿蜒。
  盈月何其皎!照的一切如梦似幻。
  翠竹环合的小路,寂寥无人。清幽异常,曲径通幽,阡陌纵横,清新的草气混着清亮婉转的莺啼隐在斑驳错杂的光影中,让戚湮有些晃神。这里与胜锦宫常年飞雪漫天,冰雕玉砌的森冷不同。这里太鲜活,幽密曲折,陌生得教她感到不真实,就像是在做一场随时会醒来的梦。然后,如宫主说,镜中花,水中月,到头才看清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
  做梦不可怕,可怕的是午夜梦醒时分,那些光怪陆离的色彩退去,只剩下苍白寂寞的碎片。
  戚湮心尖一颤,觉着寒,才发现尉迟已放开了她的手。
  “九宫阵已破,我们到了。”
  “明明大门在前,小径在侧,先生为何单单捡了这最难行的路来走。为了破这迷阵,绕来转去又花了不少时辰。”回首看却来时路,葳葳蕤蕤,戚湮不禁意避开他盈盈的笑脸,掩目低问。
  尉迟挑起秀气又婉约的眉毛,没好气地撇了她一眼,说道:“当然是因为有人像影子一样跟着,甩都甩不掉。难不成你以为我喜欢没事来看这些烂树破石头,长得还没我院子里的好看。”
  戚湮一怔,还没来得及对这答案作出反应,只听疾风过耳,一道墨影已翩然落在他们前头。
  “哼,尉迟老头,也就你喜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事你偷辛丑姐的请帖干嘛,害我要辛苦跑这一趟。”
  说话的是一个秀雅柔弱的少年,声音带着几分低哑却不掩生脆,着一袭黛墨,一侧梳绾着一条松散的发髻,缠上了随风摇曳的素白发带,却英气逼人。戚湮心下一惊,虽早已察觉有人尾随于后,却没想到这少年轻功如此绝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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