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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无语,不过癸辰已将发烫的脸偷偷埋进对方怀里,慢慢弯起抑制不住笑意的唇角。
凤庄冢园的地宫最深处有一间小小的石室。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点点萤火在石室前缓缓散开,狭长的蝶翅一抖,在地道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萤粉,再一回旋,四周便结上薄冰。
一只,两只,三只……
还没来得及看那些清翅膀上繁复华丽的纹路,它们又成群地颤抖着翅膀,回到戚湮流泻如瀑的发间,褪去光华,再辨不分明。
“也只有胜锦宫才养的出流萤蝶这种怪东西。”说不上是赞美还是讽刺的语气,尉迟用手轻轻托起一只尚未来得及赶回去的小东西,触手沁凉,凑近了才能嗅到那馝馞冷香。只是那小东西一旦沾上鼻息间温热的气息又转瞬间结冻成一层薄薄的冰,再慢慢升腾成一阵白茫雾气,消散在指尖。
戚湮那如冰雕玉砌的寂静面容上波澜未惊,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尉迟那飘回甬道尽头的那扇石门。待机关都被冻死后,尉迟在手上呵了呵气,大步迈过去,用力一推,一道低沉的机簧声响起,纹路同样繁琐的大门应声而开。
长明灯烧得缓,一股浓郁的油脂味扑面而来,两团扭曲的影子突兀地投映在空荡荡的石室里,除了灯芯的哔剥声,石室里安静的有些压抑。
环顾四周,与华丽的大门相比,石室里简陋得只有一具古朴的石棺。若是仔细看,也只在石棺底部有一些细细的动物爪痕,再无其他。
戚湮看着尉迟似笑非笑地推开棺盖,缄默得跟上去。
那棺内只有一轴封好的画卷,卷骨澹明,白纸浩然。
“这里就是凤离卿的墓冢,而石姬所要取走的就是它。它叫遗陌上。”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地方很生硬,但是尚未找到高人帮我改改。。。继续将就着看吧。。
6
6、遗陌上 。。。
他曾在那紫檀木的架上呆了近百年,尘埃掩盖了他艳丽的毛色。笔杆已成朽木,轻轻一碰,就散了身形。
他曾是凤凰浴火前最美的一根尾羽。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他曾被那一地碎红,沉紫,茭白,腻黄,杂翠所掩染,被一池浑浊如墨的污流所浸没……飘零流落了不知多少年,在那条乌烟瘴气的小巷里,画师为讨楼上的歌姬欢心,拾起了他。洗净斑驳,褪尽铅华,然后粗鲁地将他塞进雕了凤凰的竹节里,冠上编撰的离奇故事,成就了一支奇特怪异的画笔。
被卖,被买,再被卖。再被买……
他在形形色色的人手中辗转。
几年,几十年,几百年。
他是一支没有人用过的画笔,早已杂色斑斓,伤痕累累。
他依旧静静地躺在架子上,了无生气,看着世俗里进进出出的人,直到那个少年出现。
少年破旧的衣衫有些皱,却不染尘垢,混着些河泥的味道,信步朝他走来。
少年的掌心冰凉,上面有阡陌纵横的纹路,清晰又杂乱,就像星辰划过的轨迹,诡秘莫测。少年的指节凌利纤长,白削如玉脂,带着一点落雪清冽的气息,干净又好闻。
他躺在少年的手掌中,贪婪地吸食着那近千年为曾感受过的灵气,一点点舒羽展颜。
他是被少年偷出来的,就藏在那不太宽厚的手掌里,一起悄悄地溜了出去。可是依旧被眼尖又贪财的掌柜发现了。只是那一道嫌恶的目光晃过他们,又殷勤地迎上了进门的锦衣公子。
少年带他回了一做很大很大的庄园,那里琼花瑶草,珍禽异兽遍布,比他还是凤凰尾羽时见到的都多。
高岩瀑布琤瑽,楼阁曲槛迂回。
东院为春,西苑为秋,南园为夏,北垣为冬。垂柳拂拂,荷叶田田,黄花堆积,梅影横斜。
少年用雪水为他梳羽洗垢,用月华为他洁色染颜;带他去听风吟雨泣,莺啼鹤唳,去看叠峦耸峰,杳霭烟云……
仿佛那几百年不堪回首的时光都被少年抹去,他仍是当年招摇天际,凤凰身上最美的一根尾羽。火树银花为他而璀璨,百鸟争鸣为他而蹄欢;风为他歇,云为他驻,连光风霁月满地凄华也比不过他的锦羽清辉。
时光逍遥,方恨流水逝。
当他若一匹世间最华美的锦绸,可以铺天盖地时,他预感到了离别。
他明白,他今日的美好是少年用自己的血一滴一滴浇筑出来的。他成不了浴火的凤凰,少年那如冰雪一般的指节一分分加重的惨白,不过是宣告着他终究成为一个嗜血妖怪的事实。
一个他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事实。
一切的任性都要付出代价,凤凰涅槃前如是说。
那时的他不懂,如今的他仍旧没有心肝。可他知道,那个少年,他不能失去。
他逃出了那座恍若神境的庄园,离开了会让他魂牵梦萦的少年。
陌上繁花似锦。他再次将自己遗失在那紫陌红尘中。只是这次,他有了牵挂。
少年的眉梢藏着的一点忧,却不知是谁悄悄点上的,眸若一汪深潭,又浮沉了亿万星辰;少年的鼻挺秀,小憩时会微微翕动,唇角总是勾着一抹玩味的弧度,似是无奈又仿嘲讽;少年总是散着发,发梢会顽皮地扫过他,又一翘一翘地奔远而去……
带着那些繁杂的念想与想念,他一路向南。
然后,他看到了那一簇天火,幽幽地蔓延开来,天地间只剩雄雄血色,伴随着热浪喷涌而来。
从他挣扎着离开凤尾的那一天,就知道,他终是逃脱不了凤凰欲火涅槃重生的宿命。可他不是凤凰,他不过是一根可有可无的凤羽,他不想消散,却成了可笑的蚍蜉撼树,到头来结局仍是注定灰飞烟灭。
那是宿命,比星轨还难改变的宿命,不会因为他的挣扎偏移一丝一毫。
天火焚身,即将消散之际,花貂将男人刚刚僵冷的身体拱了过来,殷切地望着他。他认出了它,那常常躲在少年身后偷窥的那双眼睛,带着几许怯意与欢喜。
锦羽成灰,借尸还魂。睁开眼,他看见了一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他抱起瑟瑟发抖的花貂轻轻地笑,泪却落了下来。
“是他让你来的,对不对?是他放心不下我,对不对?”可是,他仍任我遗在这陌上,遗在这万丈软红之中。
凤离卿——是他的名。
作为天下第一庄——凤庄庄主的义弟,天下第一画师他当之无愧。凤离卿的一生在江湖上是个谜。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师承何派。他衣袖一摆,花鸟便跃然纸上;他纵声一笑,山水便化墨而成。他清俊如朗月,洒逸若飞鸿,连江湖上最美的女人都为他痴迷,却被拒之门外的男人,最后像风一样消失在这世上。
人海茫茫,芸芸众生,再也寻不到凤离卿这个人。
凤离卿此生作的最后一幅丹青,叫遗陌上。
穷其一生,也再找不回曾经遗在陌上那姹紫嫣红中的岁月,像一场美梦,没有悔恨,只是遗憾丛生。
月明楼高独倚,伴两袖清风,一壶浊酒,对支影,笔走龙蛇,相思入骨。
才道芳菲嫣然,怎知乌夜啼红妆。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觉得这章真是好文艺。。。。。。0。0。文笔有些稚气。
7
7、梦醒 。。。
大限将至。
越苒在冰棺中醒来,看见自己雪颜霜发,笑靥浅浅,正如一朵绽开的雪莲。一起身,她就瞧见了一身银灰的戚湮静候在一旁。良久,她才认出已长成的她来,不禁掩袖低笑,只是,那笑禁不住地泛苦。
戚湮是她最钟爱的弟子,尽管她们相处的时间不到十年。戚湮就像另一个她,外表冷彻,可内里终究扔不掉那细腻温婉的天性。
这几十年来她总是躲在冰棺里长眠。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只要她醒着,就会衰老,面容似是未变,可底子以摧枯拉朽之势,越来越糟。
“宫主。”戚湮上前,双手奉上封好的画卷,低眉敛首,眸光沉静如积载千年的冰雪。越苒仿佛看到年少的自己,也是那般冷寂卑谦地立在那,安静地给烟华请安。那些画面好似还在昨日,而今,她已白了头,凄苦了年华,周遭早是物是人非。
“这是……”她微颤地接过画轴,轻轻抚摸那微糙的浆纸。明明手上的触感那般真实,可心却空渺如烟云。
她将画轴抱在怀里,一脸清冷,只剩眼中残存着那些缠绵悱恻。
良久,她收回眼中的缱绻温柔,以同样沉静的眸子望着戚湮。
“湮儿,你也算帮我了了最后的心愿。我把这卷画和胜锦宫都托付给你了。等我死后,你便把我葬进雪渊吧。当初,他便是从那里跳下去的。”
戚湮看她把奉若珍宝的画卷又递了回来,语音里带上了平日不曾有的迫切:“宫主,为什么不打开看看。或许。画上的人会是您。”
“傻丫头。”她慈爱地抚了抚戚湮冰雪交融的脸,“不看。我还可以一直做着这个梦。可看了,梦就醒了。他说过,他此生最后一幅画是留给他最爱的人,那个人不会是我,所以他宁愿跳下去,也不肯再执笔……”
“那宫主为何不毁了这卷画。”
“毁了又有何用?不是我就始终不会是我。”一滴晶莹顺着越苒如玉的容颜跌落,个中酸楚,如鱼饮水。
“湮儿懂了。”
“呵呵,湮儿,你那般像我,可终究不是我。你未被我宠坏,可那时的我却已被天下人宠坏。”
越苒转身不再留恋那一卷素白,缓缓躺进了伴她时日最久的冰棺。
“许多事不是你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如果当初我也能懂,结局或许也不会如此凄惨。”
“湮儿,他一直都不属于我,终究是我错了……”
语声喃喃,渐低,再无声息。
戚湮一直跪在那千年寒冰制成的棺椁前,通红了双眼。
百年前江湖上最美的女人安静地躺在冰棺里,仍是芙蓉面,柳叶眉。除了那一头白发,时光好像不曾从她身上淌过。
身体还尚有余温。
只是那颗心再不会跳动。
凤庄现任庄主六十大寿,连摆了三天的流水席,日日都是例无虚席,高朋满座。
酒宴已散,癸辰坐在凤凰树上荡着双脚,百无聊赖地陪着刚混吃混喝完的尉迟数星星。“老头,没看出来你家跟凤离卿倒有些交情。那副妙笔丹青好像是专门留给你们家的。拿回去当传家宝多好,亏你也舍得卖了。”
尉迟打个嗝,摇摇头叹息道:“小辰辰,有些东西藏在心里就好,毋虚时刻都在身边。那幅画留在我这也是蒙尘,何不换与需要它的人。”
“虚伪。就会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小辰辰,你不去看着你情郎,来找我什么茬。”
“啊呸呸呸,跟你说了那个凤死人不是我情郎。”
“又吵架了?”尉迟露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眸中笑意正浓。
“哼,都是他不好。准他当着我的面就跟那些什么女侠的眉来眼去,就不准我跟少侠什么的喝酒谈天。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喝酒怎么混江湖啊!”癸辰忿忿地扯着根树梢一使力,小臂粗的枝节应声而断。“上次也是,明明是他答应陪我过生辰的,我连辛丑姐的约都给推了,他却让我白白等着,就遣人来传了句口信,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癸辰嘟起嘴,看尉迟不接话,便絮絮地抱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