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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时,李建成拦挡着李秀宁,不同意她去,李秀宁道:“她们这些姑娘,若不是因为我,大约早早就找人嫁了,生了孩子,守着丈夫过日子去了,怎么会有今日?如今她们走,我岂能不去送?”
李建成道:“薛举若是出尔反尔,扣留你怎么办?”
李秀宁叹道:“他若是大丈夫,就等这笔帐留到战场上算,何必扰她们上路?”
李建成闻言道:“那我陪你去。”
“不必了,军中怎可无人?”
李秀宁轻提马缰,在晨风中远去。
麦积山终年烟雨笼罩,难得天晴,出殡之日,又是烟雨蒙蒙的天气,愁入心底。
李秀宁来之前,姑娘们的棺木并未钉死,薛举特地等她来,重新开棺,一一确认过,录下这些姑娘们的名字,然后刻于墓碑之上。
穆清死了,远在长安的朱如琴还都不知道此事,穆清静静躺在棺木中,发上带着一支银簪,正是陈默当日送她们的那只可做匕首来用的银簪。
朱如琴若是知道,不知又是怎样的肝肠寸断,李秀宁一一看过这些姑娘们,让她稍觉欣慰的是,她没有看到陈默,也不见柳殊,逃走的是她们两个。
烟雾缭绕,经鼓鸣响,做超度的法师在一边念念有词,李秀宁木然立在雨中,看着眼前。送丧的队伍铲起了泥土填入了墓坑中。
李秀宁来时也带上了萎靡不振的虎妞,此时虎妞就在穆清的墓穴边转圈,哀鸣,眼看着泥土埋葬了穆清的棺木,虎妞卧在地上,耷拉着耳朵,沉寂了。
李秀宁的眼眶突然一热,一股泪水留了出来。旁边,薛举的人给她地上了一碗酒,李秀宁接过酒,一撩战袍跪了下去,对着眼前的一片坟地,说道:“在我军中经年,我却从未陪你们喝过一杯酒,今日喝了,喝的却是送行酒。”
李秀宁把手中酒缓缓洒进了泥土地中,而后仰天喊道:“走好!”
她拖长的尾音散进林木中,散进深山中,许久还传来一声声回音。
有人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李秀宁身边,李秀宁转头看去,却是赵亮,赵亮眼眶通红,眼泪却始终未曾流下一滴,手捧一碗酒,说道:“穆清,投胎转世你且缓上一缓,等上片刻,等我取来薛举的人头给你们上祭!”
雨落无声,无情的泥土掩埋了四十八个正值青葱年华的女子。李秀宁看着还卧在穆清墓边的虎妞,走过去,伸手去抱她,虎妞却突然转过头来,呲着牙对她发出威胁性的唬声。
李秀宁柔声道:“该走了,你跟我回去。”
虎妞依旧呲着牙威胁李秀宁,嗓子里发出一声声唬声。李秀宁心酸难耐,想强把它带走,虎妞却张嘴就像她咬过来,它更本就不想离开这里。
李秀宁缩回了手,叹了一声,说道:“既如此,就让你陪着她吧。”她走过去,站在墓前,说道:“给我弓箭。”徐六递上了弓箭,李秀宁张起弓,弓弦响处,一件射进了虎妞的胸腹处。
虎妞低鸣一声,倒在了地上。李秀宁把弓箭扔还给徐六,走到了一直站在远处看着的薛举身边,说道:“把它葬在穆清身边吧。“薛举微微点了点头。
李秀宁又道:“这笔账我不会忘,他日,我必然要在战场上讨回来。”薛举闻言,并没有说什么,李秀宁轻轻撩过被风吹扬起来的披风,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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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七十四章 。。。
陈默睁开眼睛时,只看到被煤烟熏黑的土墙,昏暗的光线,房顶上霉烂的草秸。她几乎无法记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了。只记得自己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堆灌木中,身边没有一个人。
她挣扎的从灌木里爬出来,拼命的往前爬,拼命寻找战友们的踪迹,却看不到任何人。她也不知道爬了多远,更不知道还敌军是不是还在找她。
后来她听到了脚步声,她看到一双穿着草鞋的脚停在不远处,她当时一直在半昏迷的状态,脑子混乱一片,但是在昏过去之前,她拼尽全力说了一句:“我是娘子军的人。”
这里不是陕西,也不是娘子军的地盘,陈默并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起作用,但是这句话曾经屡次让她死里逃生过,所以昏迷前她还是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屋外传来了人语声:“你打听了么?这女的到底是谁?”
另一个人说道:“我去那里打听?这兵荒马乱的,前面出去,到了三岔口,倒看见一队兵在野地里巡过,我赶快躲了,平时这里不见有军队的人来,这两日怎么一出门就遇上了?”
女声说道:“咦,不会就是找那女子的人吧?”
“不好说,等那女子醒来再说吧,不定是要抓她的人呢?”
屋子里的陈默勉强张口,说道:“我醒了。”
屋外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汉,一个是十六七的少女,看似是父女两。
陈默勉强对他们笑了笑,说道:“是你们救了我?”少女闻言,急忙道:“你可醒了,你已经昏了两三天了,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呀?”
这对父女只是怕平常百姓,为了避战祸,躲进了这深山树林中,无意中救了陈默,也是陈默命,受了多处伤,但是没有一处致命,最严重的就是后背那一箭了,伤及肺部,但是还不足以要命。
不过这家家境平寒,多匀出一口吃的也难,更没有药给陈默治伤,她们也就用土法子在陈默伤口上敷了稻草灰止血,陈默这伤要是再拖下去,必死无疑。
陈默说道:“我刚听你们说,有人寻我?”
老汉点了点头,陈默心想这里紧邻李建成的军队驻地,薛举的兵马不可能在这里逗留,来的兵马只怕是来找她的,很可能是李秀宁赶了过来。
她当即从发上拔下一枝簪子,说道:“大叔,谢谢你救了我,我在拜托你一件事,去磨山城,找一个叫李秀宁的女子,把这簪子给她看,她自然会来接我,待我回去,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两日后,李秀宁匆匆赶到,一眼看到重伤的陈默,一把便将她抱进了怀里,说道:“还活着就好,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转头叫来了特地带来的大夫,给陈默检查过伤势,重新处理伤口,上了金疮药。
陈默轻声问道:“她们逃回去了么。”
李秀宁闻言一时没有言语,陈默的心陡沉了下去,又一次问道:“她们没能逃出去?”
李秀宁还是没有言语,陈默其实已经预想到结果了,只是心中还抱着一线希冀,再一次追问道:“秀宁,她们到底怎样了?”
李秀宁长叹了一声,沉声说道:“四十八人战死磨山城下,唯有你和柳殊逃脱了,柳殊至今不知去向,薛举感其忠烈,收敛遗骸,葬在了麦积山。”
陈默什么也没有再说,沉寂着,房间中静的可怕。
大夫重新包扎了伤口,李秀宁把陈默抱上了马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揽着她,陈默疲惫的把头靠在李秀宁的颈间,道:“替我谢谢那父女两。”
李秀宁转头对那父女两说道:“跟我回去吧,你们救了她,就是我的恩人,因该重重答谢才是。”
寻找陈默的人马回到了磨山城,陈默再次见到那城下的光景,越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待进了城里,陈默说道:“雷永吉…………”
她刚一张口,就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哽咽,于是停了一下,才说道:“我要见他。”
李秀宁犹疑了一下,叫人去叫来雷永吉,雷永吉确实挨了一通痛打,跛着腿来见,见到李秀宁找回了陈默,嘴角微微一抽,抱拳躬身道:“参见…………”
他话还没有说完,陈默便在李秀宁怀里恨声道:“你为什么没有杀他?”
她问的是李秀宁,李秀宁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她,陈默忽然反手一把拔出了她的佩剑,从马上跳了下去,举剑就向雷永吉刺过去。
但她重伤在身,手上无力,才举剑就险些摔倒,一手撑剑才没到下去。李秀宁也急忙跳下马,来扶陈默,说道:“小默,我们先回房再说好吗。”
陈默怒道:“我要杀他!”
她说着,再次举剑向雷永吉刺过去,李秀宁看她悲愤难忍,心里自然难受,狠狠看了一眼雷永吉,抱住陈默说道:“小默,先别这么生气,气坏了身体。”
陈默想挣脱她,奈何李秀宁抱得用力,陈默挣不脱,一时悲从中来,一双眸子几乎喷出火来,盯着眼前的雷永吉叫道:“他该死!他该死!”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压抑的悲愤,嘶声叫道:“女兵营五十个人,多少次出生入死,一个人也没有折损,被敌人生擒,从敌人腹地中逃出来,管卡重重历经磨难,也没有少一个人,却在逃脱之后,生生折在自己人的地盘上,折在自己人手上,雷永吉,你怎么还能有脸活着!”
李秀宁沉声不语,给雷永吉递了个颜色,叫他回去。雷永吉转身走了。陈默本就伤重,此时满心悲愤,一通话拼力说出来,自己气的喘成一团,又哪有力气杀人?此时见雷永吉走了,李秀宁也不帮她,越发气的抖了起来,几乎昏厥过去。
李秀宁又是心痛不已,伸手把陈默抱了起来,先带回房去。到了房中,她抱着陈默,抚着她的头发,说道:“小默,小默,冷静一点,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陈默却一把抓住她的衣服,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他?为什么?”李秀宁看她望着自己的眼眸,一时既痛心又不安,转头躲开了她的目光,说道:“若是杀了雷永吉,他手下兵马必然哗变,我们便会腹背受敌,叫别人得了渔翁之利,为了大局,只好先留着他。”
陈默不禁道:“他这种卑鄙龌龊的小人死一万次也不够啊,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可是秀宁;这句话能让人心服么?我不服,那些姑娘们也不服啊,秀宁………。。”
陈默说着,已经泣不成声,激动的连声咳嗽起来,咳的李秀宁的衣服上沾上许多血迹。李秀宁急忙抚着她的后背,说道:“小默,你别这样,我们先回去,这笔账,总有办法跟他算,你相信我,我迟早给你找回这笔账。“
陈默一头栽进李秀宁的怀中,昏了过去。
柳殊始终没有找到踪迹,没有尸体,也没有听说被俘,找了几日后,李秀宁终于死心,带着陈默先回长安了。
经此一事后,她总觉得有一种不安笼罩着她,这种不安来自于正常漩涡的压力,这压力让她对陈默的安危忧心忡忡,所以回到长安后,她并没有把陈默带回府中,而是另置了一处房屋,把陈默安置起来,不让她在露面。
在这乱世中,风头一时无二的女兵营几乎全军覆没,但她们短暂如烟花一般璀璨的生命轨迹成全了一段传奇。
朱琴茹还在日日盼着穆清回来,两人相依为命那么久,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穆清会从她生命中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