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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难道那个杀人无算、心毒手狠的银面魔君竟会是明钺这样一个……一个忧郁温柔的人吗?他那无声的笑,那柔和含糊的语调……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
冷潇仰起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冷潸的反应很令他奇怪:他一会儿表现得对这种关系毫无愧悔,一会儿又好象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他忍不住问道:“你,不知道他是银面魔君?他骗了你?”
冷潸道:“我……我的确不知道他会是……但他也没有骗我,是我从没想过,我,我怎么会想到?我怎么能知道他会是银面魔君。”
冷潇见他不似做作,也皱起了眉,道:“要是,他真的有心防你,倒也难怪。不过,你就连一点破绽也没发现?”
冷潸道:“不是这样,我……”他忽然想起明钺交给自己的锦囊,不由伸手掏了出来,但一想到明钺的嘱咐,他又犹豫了:由于一路上平安无事,他还没有用过这个锦囊。
冷潇问道:“那是什么?”
冷潸道:“是他……给我的。可是他说,轻易不要看。”话虽如此,他还是慢慢伸出了握着锦囊的手。
冷潇却丝毫也不犹豫,一把接了过来,一边打开一边道:“他的话最好不要听。这是……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他也跳了起来,把一块银铸的令牌直递到冷潸的鼻子底下,“他倒真信得着你,把这个都给你了,你居然……”
第11章 十一章
冷潸呆呆地看着这块令牌,牌上铸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恶魔头像,周围都徊护着云雷纹。不必看背面的字,他也知道,这就是银面魔君的令牌,怪不得明钺说遇见麻烦只要拿出它来就会没事,自己的敌人都是黑道中人,他们谁会敢违抗这块令牌的主人呢。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却成了什么人?又有谁会相信自己竟不知道自己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他忽然笑了起来,从冷潇手里拿回了那块令牌,笑道:“算了,我再说不知道他的身份,别说你不信,连我自己都不信了。”他笑得连泪都快流出来了,才停了下来,道:“是爹让你来向我要戒指的?”按冷家的家规,收回戒指也就是逐出家门的意思。
冷潇摇了摇头:“我还没回家呢。不过,出了这种事……你打算怎么办?”
冷潸茫然道:“我还能怎么办呢?”他终于明白了明钺的话:明钺要自己不要恨他,要自己相信他,相信他也是一个“有情有泪、有血有肉”的人。可是,即使自己相信,又有什么用呢?
父亲是不会原谅自己的,甚至不会相信自己的解释,没有人能明白自己的感受。
等待自己的,也许还不仅仅是逐出家门这么简单,冷家对结交邪魔外道的子弟一向是严惩不贷的。大哥小时候就曾见过开祠堂处死当时的族长冷埔的亲妹妹冷埙的场面。听大哥讲,冷埙那时候已经有四十多岁,却还是很好看,她所犯的罪就是与当年的独行大盗孟鉴相恋并私奔,过了二十几年才被冷家抓回来,却还是免不了受罚。
自己所做的事情就算不比这重,也绝不会轻过它的。孟鉴不过是个独脚盗,为人据说还在正邪之间,银面魔君却是……
冷潸忽然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失去武功后,他本就不知自己还能干什么,如今,更是什么都干不了,也不必干了。
冷潇见他失魂落魄一般,心中反而有些不忍,在他自己的心里,家族几乎就是一切,要是自己被逐出家门,他想,也许根本就不会再活下去了。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二哥。”想安慰冷潸一下。
但他脸上怜悯的表情反倒刺伤了冷潸,他收起自己的心事,道:“这件事你做得对。我,我自会回去领罪。但我还有些事要去了结,还要去取回戒指,你先回去禀告父亲也好,等我回来一起走也好,我总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
冷潇怔了怔,不知自己又怎么惹到他了,但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其实这件事也可以变成好事。”
冷潸问道:“怎么说?”
冷潇道:“要是他真的很相信你,你可以装作根本没碰到过我,回到明月山庄,找个机会杀了他,就是为江湖除了一害。到那时候,不但没有人会怪你,还会认为你立了一功呢。”
冷潸猛回头盯住了他,目光中有一丝诧异,更多的却是愤怒,道:“不错,这是个办法,很好的办法。可是,你不觉得有点卑鄙吗?”
冷潇被骂得一愣,道:“跟这种人还讲什么道义吗?他们可是从来不讲。”
冷潸厉声道:“他们不讲,你也不讲?那你和他们还有什么区别?你可以不讲,我却不能不讲,他毕竟救过我的命,就算要拼命,我也要光明正大地去拼!”
冷潇却不吃这一套,也满脸通红地叫了起来:“光明正大?凭你那点儿本事去跟银面魔君拼?别做梦了,我是为了你好,给你出个主意,听不听在你,何必做出这种样子来,狗咬吕洞宾!”
冷潸的脸却是越气越白,道:“算我不识好人心,不过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还没有这个资格。有什么罪,我自己来顶,不劳你操心,明白吗?”
冷潇愤愤地一跺脚,转身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
冷潸则垂眼看了看手中的令牌,思忖半晌,终于揣回怀里,回头向自己的来路走去。
明钺到达青云帮总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守卫的帮众见是他,也不必通报,直接告诉他:“帮主在后楼”,任他自己进去。
“帮主在后楼”的意思也就是说帮主正和女人在一起。这个时候,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没人愿去打扰他,但也有几个人即使在这种时候,也可以不经通报直接去找他,明钺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明钺还是敲了敲门,他以前遇见过很令他尴尬的场面,不想再遇见一次。
屋里传出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敲什么?既然敢敲,就进来好了。”
明钺无奈,打开门走了进去。幸好里面还算整齐,青云帮的帮主庞青云正搂着一个穿淡青纱衣的女子在喝酒。
江湖中对于庞青云有很多传说,有些人说他生得极其凶恶,也有人说他十分威严,但那些真正见过庞青云的人,却很难说出他究竟是什么样子。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平常了,甚至于,一点特点也没有。
他既不高也不矮,既不胖也不瘦,既不美也不丑,可能在一百个他那个年龄的江湖汉子中,有七十个都是他那个样子的。
不认识他的人,可能会认为他是个保镖的,或者是个老捕头,或者强盗,或者其他很多种人,但绝不会认为他是青云帮的帮主。
看见进来的人是明钺,他显然也十分吃惊,忙推席而起,笑道:“老三,你怎么鬼鬼祟祟地就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那女子也十分好奇地抬起头来,打量着明钺。她并不是很美,而且也不很年轻了,但全身上下似乎都有着一种媚人的态度,尤其是坐在庞青云的身边,就更引人注目了。
明钺迎着庞青云躬身一礼:“属下参见帮主。”
庞青云一把揽住他的肩:“别来这一套了,你,你受伤了?”
明钺道:“不重。”他瞟了一眼仍坐在几后的女子,道:“规矩总是要有的,什么人也不能例外。”
庞青云大笑起来,道:“是是是,你一回来就教训我。”一边向那女子使了个眼色。
那女子只得站起来,向明钺飘然一拜,道:“蝶姬见过三爷。”她的声音动作都带些懒洋洋的韵味,正是这种韵味令她更加动人。
明钺却仿佛视而不见,向庞青云道:“属下有事想与帮主单独谈谈。”
庞青云道:“好。”向蝶姬挥挥手,“你先下去,告诉他们,任何人不准前来打扰。”
蝶姬答应一声,却不动,反而向明钺道:“三爷,您的大名小女子久仰了,不过,小女子也一直有个疑问,今天有幸面见三爷,不知当问不当问?”
明钺终于把头转向了她,道:“何事?”
蝶姬笑道:“三爷每次露面,总是要戴一副银面具,江湖上有人说是因为您生得太可怕了,不愿示人,我却猜是您长得太漂亮了,怕没有威严,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庞青云没料到她会问出这件事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她已经说完了。
明钺却似乎并不在意,道:“可惜你错了。”说着抬手摘下了面纱。他的确生着一双凤眼,但右眼下直到鼻梁上有一抹鲜红的火焰般的伤疤,破坏了他的整张脸,看起来十分诡异可怖。明钺就这样向她一笑,又道:“你可以下去了吧?”
蝶姬这才敛衽道:“是。”漫步走了出去。
庞青云见她掩上门,才回头向明钺笑道:“快坐下吧,老三。没办法,这阵子我正爱她这个样儿,把她宠坏了。”
明钺已戴好了面纱,坐在几后,拿起庞青云用的杯子,把杯中余酒一饮而尽,道:“此女天生媚骨,无怪帮主留恋,不过,她如此骄纵,只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庞青云道:“那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又替明钺倒上酒,边笑问,“你身边那个什么鸟的小妞儿你还没厌烦吗?我新得了几个美人,是和蝶姬一起来的,你要不要看看?”
明钺笑笑:“谢了,不必。”又端起杯慢慢啜着。
庞青云奇怪地看着他,问道:“老三,你有心事?”
明钺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庞青云道:“对我也不好说?”
明钺抬头笑了一笑,笑容里却充满了苦涩,道:“是不好说,可又不能不说,大哥你别催我,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说。”
庞青云很少见他这么犹豫不决,道:“好,我不催你,其实,”他拍了拍明钺的肩头,“咱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当年的兄弟如今只剩下你我了,大家这么多年一起出生入死过来的,比亲兄弟还要亲近,你还为难什么呢?”
明钺感激地点了一下头,道:“我知道。只不过,这一次我所提的要求,却是要为难大哥你了。”
庞青云笑道:“你很少求我的,放心,只要是帮中的人力物力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做不到的,我也会想办法做到。”
明钺垂首道:“多谢大哥。”他缓缓离席而起,绕到几案对面,曲膝跪倒在地,道:“属下要退出青云帮,请帮主成全。”
庞青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听了他的话,更是惊得连去扶起他都忘了,只一迭连声地问:“为什么?是有人得罪了你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使明钺做出这种决定。
明钺道:“这完全是为了我的私事,与帮务无关。”
庞青云还是愕然不知所措,道:“可是,退出……象你这样身份的人要退出……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按帮规……”
明钺俯首道:“望帮主顾念……结拜之情,给予成全,一切责罚,属下甘愿领受。”
庞青云由惊转怒,不由提高了声音:“老三,你……你疯了?我不听你说,你疯了!”
明钺慢慢抬起头来,望着他凄然一笑,道:“大哥,这是您第二次说我' 疯了 '。”
庞青云道:“你……”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却一拳砸到了几案上,震得碗盏齐飞,摔了一地。
这的确是他第二次说明钺“疯了”了,第一次是在明钺提出要与他结拜兄弟、辅佐他创建青云帮的时候。那时候的明钺有侠名赫赫的家世,有精湛高超的武功,有浊世佳公子的资质,有锦上添花的前程;而他自己,却还只是黑道上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