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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热闹。
虞世兰看看脸都青了的虞传雄,再瞧瞧恨意十足的义成郡主,似乎整个人都要气的发抖一般,小心的挪了过去,伸出手来悄悄的扶住了她的手臂。
——她鲜少做出这么体贴的行动,从来都是自己闯祸由着郡主在身后收拾烂摊子。
郡主府但凡鸡飞狗跳,必定与她有关,今日这事儿倒与她半点干系没有,但见义成郡主气成了这般模样,她心中倒有几分心疼,鬼使神差之下,竟然跟往常林碧落的作派似的,做出了亲昵的举动。
她扶住了义成郡主之后,心中又有几分尴尬,不成想义成郡主侧头朝她瞧一眼,便重重的握住了她的手,手劲之大,直握的她的手都有了几分痛意。
但因为那一眼饱含了悲沧愤恨不甘懊悔等诸多情绪,沉重复杂的令虞世兰都有几分傻了,便任由义成郡主握住了她的手,又将半边身子靠在了她身上,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气的,虞世兰甚至能感觉得到她在微微颤抖。
——可见这事情实在严重了。
不然何至于将她阿娘气成了这般样子?
二十棍子不一会儿便打完了,卫姨娘还有说话的力气,只低低叫一声“郎君~~~”百转千回,含着抵死缠绵的味道。她在这时候还能对虞传雄不发一句恶言,毫无怨悔,也当真难得!
便是其余妾室们听得她这声郎君,也觉心旌动摇,暗想若是自己被打成了这样,定然也做不到卫姨娘这一步的。便是石头做的人儿也要被打动了,何况一向怜香惜玉的尚书大人?
可惜今日虞传雄是铁了心要将此事查清楚,他心中既然存了疑,又将各人身边的人际关系梳理过了,尤其是外面侍卫还捉了卫姨娘与虞世莲的贴身丫环去拷打,已经有一个丫环招了,说起一件事来。
道是翁大人的庶女翁琼小娘子去年春才入的东林书院,与二娘子极为要好,翁琼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子被送给了苟有德……
这才是他铁了心要对卫姨娘动手的原因。
“不肯说就再杖责二十!”
婆子们领命,再次不紧不慢的打了起来,因着那速度并不快,可是每一下都倾尽了全力,落在实处,因此力道着实不小。这会儿卫姨娘的臀部已经血迹斑斑,便是那么厚的冬衣也已经渗出血迹来,连她的呻吟声都有气无力,打到三十下的时候,终于昏了过去。
“不——阿爹你真的要打死我姨娘?”
“泼冷水,继续打!”义成郡主紧握着女儿的手,似乎从她那温软的手上汲取力量一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硬邦邦冷冰冰带着百折不回的杀意。
虞传雄没有阻止,只冷眼旁观,似乎有随时准备下令再加二十下的意思。
“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
虞世莲彻底崩溃了……
她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哪怕平日再有心机,哪里斗得过在政坛上摸爬滚打了多少年的虞传雄,以及心如铁石的义成郡主。
若是她再不说出来,说不定卫姨娘便会被当场打死。
婆子们都停了手站在那里抹汗,大冬天打出一身热汗来,一点懒没偷。
当下虞世莲便将如何猜测林碧落的身世,以及后来想法子走了苟有德的路子传消息进了宫之类讲了出来。
院子的妾侍庶子女们挨了一夜的冻,此刻东方都有些鱼肚白了,院子里的火把也燃了一夜,这才知道这大半夜的老爷夫人发火是为着那般。
等她说完了,虞传雄冷冷一笑:“为父真是没瞧出来!”
虞世莲只苦苦跪地求饶:“阿爹饶了我姨娘吧?瞧在她这么多年服侍你的份上饶了我姨娘吧?!”
紧挨着义成郡主身边站着的虞世兰至此刻才恍然大悟,她忽松开了义成郡主,几步过去,抬脚便踢了虞世莲一个窝心脚,抬手便是两巴掌甩在了她脸上:“贱人!黑了肠子的贱人!”
若是往常,虞传雄见得她如此辱骂庶妹,必定怒火冲天,可是今日他却一言不发,似乎压根没瞧见眼前一幕。
义成郡主冷冷瞧着已经晕过去的卫姨娘,以及被虞世兰揍了趴在地上的虞世莲一眼,嘲讽一笑:“老爷以为,如何处理?”
“卫氏杖毙!二姐儿杖责——”虞传雄停了一下,这一个到底是她的亲身骨血,林碧落并未丧命,只是此后命运天差地别,如何处理他还真没想好。
妾侍们听得他这句话,皆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义成郡主冷哼一声,接口道:“卫氏杖毙!二姐儿不必杖责,到底是女儿家家的,打坏了可怎么了得?待得卫姨娘受刑完毕,便将二姐儿送回院里去反省!”将她们娘俩都打死可真是便宜了这对母女,死一个留一个天人永隔才会让她也尝尝这痛苦滋味。
虞世莲惨叫一声,撕心裂肺哭了起来,她原以为自己只要说了真话就必定能救了卫姨娘,哪知道招与不招结果都是一样的。
有婆子上前来兜头朝着卫姨娘淋了一盆冰水,她被激醒,还未开口棍子又打了下来……
虞世莲亲眼看着卫姨娘被活活打死在了她面前,又惊又吓又痛,当时便晕了过去。
自有府中媳妇子上前去扶她,将她送到了自己院子里关了起来。
义成郡主府这通折腾,林碧落通通不知。
当夜回去之后,她安慰完了何氏与林楠,便回房去洗了个热水澡,早早上了床。
这是她在上京城中为数不多的时间了,剩下的时间她要好好计划一下。
第二日天刚放亮,郡主府便派人来接她。
想到昨晚义成郡主的脸色,林碧落收拾了一番便跟着马车回了郡主府。
义成郡主一夜未睡,刚刚收拾完了虞世莲母女,回房梳洗了一下,便派人去接林碧落。昨晚她本来准备苦求今上,但是被林碧落阻止,这会儿急于见她。
本来今儿初一,去岁圣上就召了各藩入携子入京,但凡嫡出尽皆带到了京中来。年三十大宴,圣上便与这些子侄一一见了面,吩咐了令他们过完了年都入东林书院读书,等他身体好些了便召子侄入宫,共叙天伦。
原本怀着惴惴不安之心的各藩王闻言皆不由往深远了想。
圣上龙体每况愈下,眼瞧着是生不出龙子来了,这才费心巴力的将宗室子侄召了来,说不定未来的太子便是这些世子们中间的哪一位了。
既存了这心,各藩王便要多多表现,不但要让世子在今上面前孝顺谦恭,还要与朝中重臣打好关系。
因此大年初一郡主府便收了好几份拜贴。
只不过昨晚府中大闹一场,虞传雄与义成郡主闹心,对外宣布双双受了风寒,身体不适,暂时停止一切新年活动。
郡主府闭门谢客,接了林碧落的马车从角门入府,一路直驱,到得主院才停了下来。自有丫环婆子迎了出来,引了林碧落入内。
林碧落在郡主府住了一年有余,何曾见过这些婆子如此郑重对待她的?
便是虞传雄与义成郡主不曾怠慢她,到底身份有别,哪怕大家都知道主子看重她,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认来的无关紧要的义女,将来落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平日不过瞧在主子面儿上,服侍的虽然周到,到底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与今日的态度截然不同。
她却不知这些仆人们心中所思所想。
昨晚府中大闹一场,杖毙了一个得宠的姨娘,林碧落的身世也随之真相大白。
原来郡主与尚书大人并不是随便从外面捡了个商户女来认的,而是这一位竟然是府中亲眷!内里又有义成郡主从康王府带来的陪嫁仆从,算起来林碧落可算是她们的小主子,那一份亲近之意便与平日的隔膜不同。
林碧落不知就里,进了房先问了安,便见义成郡主神情郁郁,脸色不好,便问:“姨母可是身上不舒服?”昨日宫里都审过了,她如今倒不怕再暴露身份,因此这姨母竟然叫的十分顺口。
义成郡主心中难过,只伸手来摸她的脸蛋,一遍又一遍,仿佛看到当年远走边陲的萧怡,心中刀剜一样,口里却气恨道:“你……你就这般想要去边关?”哪怕借机应了楚家婚事,能留在上京也行啊!
林碧落歪头一乐,极为娇憨可爱:“姨母可舍得阿姐远行,与你在千里之外,母女相隔?”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上京城,她心中忽然轻松无比。
义成郡主重重在她肩上拍了一记,直气的骂她:“你个不长脑子的!骨气能当饭吃?你阿爹阿娘就是非要拿骨气当饭吃,如今还不是在边陲苦熬?!”这是她最恨萧怡的地方。
萧怡明明能够在她的帮助下过安逸的生活,可是却偏偏要跟着容绍远走他乡!
萧锦是个务实的人,从来不信奉什么情情爱爱,这个世上不过是利益的等价交换,无论是婚姻还是政治,她从来冷静若斯。因此,当虞世兰恋上楚君钺的时候,她不是不惊讶的!
她生的女儿,怎么还会有这么蠢笨痴傻的念头?
这不就跟萧怡那个傻瓜一样吗?心心念念为了一个男人而活,仿佛这个男人便是她的一切,为此毫不考虑姐妹之情,毅然决然的抛弃一切追随着那个男人……
接了林碧落前来,她才发现,反倒是这个外甥女儿在对待感情上倒少见的冷静理智,极为成熟,懂得选择权衡。
——就在昨晚以前!
经过了昨晚的事情,她才发现,以往全被这小丫头蒙蔽了,她哪里是什么冷静理智?她分明是高傲到了极点,容不下半点施舍半点怜悯的感情!她想要的更为纯粹!
什么狗屁风骨?!
义成郡主伸出双臂来,紧紧将这个倔强高傲的小丫头搂在怀里,右手却在她后背上狠狠拍了下去,像她曾经咬牙切齿的想象过要狠狠揍萧怡的样子,拍她,骂她:“缺心眼的蠢丫头!你的聪明劲儿哪里去了?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姨母能保下你来?这么急着想要撇清关系?姨母就那么不顶用救不了你?敢将你接了来便想过要护你周全,你这个蠢丫头!”
说到后来,义成郡主语声已然哽咽。
林碧落由得她抱着自己,闻着她身上的馨香,默默的抚摸着她的背,用了同样的力气紧紧的回报着她,“我都知道!这不怪你,我们母女俩都不怪你,这只是我们自己的选择!阿娘也必定是知道你疼她的心!”
她不是感觉不到义成郡主急于补偿的心情,略想一想也明白,她必定是那种嘴上不说可是心底里十分疼爱幼妹的阿姐。可惜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心底的信仰不同,最终只能分道扬镳。可是谁又能责怪,她不是个好姐姐呢?
义成郡主听了这话,一滴泪从眼角沁出,她悄悄抬手拭了,似乎提起萧怡又让她生起气来,气恨道:“她知道什么?她眼里只有她的阿绍,她知道什么?坏丫头!你们娘俩一个臭德性!”
她推开了怀里的林碧落,只觉心中气苦,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狠狠瞪着林碧落,模样倒与昨晚瞧着虞世莲的模样差不多。
林碧落心里酸酸的,却强颜欢笑,故意扑进了她怀里,伸出双臂搂着她的脖子,打定了主意不松手,轻声在她耳边低语:“姨母就像我阿娘一样疼我,我都知道的!”
义成郡主:“……”
这小无赖!这厚脸皮的丫头!真是让人又气又恨又难过!
安抚了义成郡主,又专程去书房谢了虞传雄,由虞世兰亲自送了林碧落出府。
她们姐俩坐在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