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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微一把拉住他道:“容舒,你告诉你两个师兄,朕同你是两情相悦,不是朕一厢情愿!”
黑暗中却一片沈寂,许久也没有听到容舒说话。
他心里越来越慌,拼命摇著容舒的手,叫道:“容舒,你说啊!”
容舒终於轻轻挥开他手,道:“你累了,早点歇著罢!”
李知微摇头道:“朕不累,容舒,你师兄说你那夜也中了春药,朕,朕不信!”
容舒默然片刻,淡淡道:“我是中了春药。”他冲入房中时,并未想到房中会是那样的情景,措手不及之下,吸入了一些春药,虽然片刻间便醒悟过来闭住呼吸,随後因房门大开,春药散去,但已经吸入的春药总是无法去除的了。
李知微呆呆道:“所以你後来跟朕燕好,不过是因为中了春药?”
容舒轻声道:“是。”
李知微心头茫然一片,片刻才道:“好,就算那一夜你是因为春药,但,但你对朕这样好,为朕不顾生死,为朕杀人无数,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朕?”还有那些不经意的温柔与体贴,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难道全都是他会错了意?
容舒摇头:“不是!”
李知微瞪著他,耳中清楚听到了他的话,心里却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容舒道:“我这样为你,第一是因为你的身份,第二是因为,此事本就是因我而起。”
因你而起?李知微想要开口问他是什麽意思?张了口,却竟然发不出声音。
容舒道:“你还记不记得元宵节那天,我忽然对你特别好?”
李知微急促地喘息,点了点头。
容舒道:“那是因为我发现了楼红玉派来跟踪我的人,才故意如此。我受她纠缠多年,只好出此下策,故意让她误会,盼她就此放手,没料到会生出这样的风波。”
他说得清楚明白,李知微却想了好一阵才一点点理清头绪。他心里想道,朕不信,这不可能!
可是内心深处,他已经知道,这才是真相。
容舒慢慢地道:“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送你平安回京。李知微,我对你没有情意,是你误会了。”
李知微脑中轰轰作响。他想要笑一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眼泪簌簌落下,嘶哑著声音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早同朕说清楚?朕的心意,你明明都知道!”
容舒默然。他初始没将这事太放在心上,及至後来两人阴差阳错有了肌肤之亲,才後悔莫及,那时却已是剪不断理还乱,不能轻易说清了。
李知微候了片刻,忽然冷笑道:“你又何必要说?你这样待朕,不过是因你天生侠义,侠骨柔肠,朕误会,是朕自个儿的错,与你有什麽相干?”
却不知他对当年的楼红玉,是不是也一样地侠骨柔肠?“那夜的事就更加与你不相干,谁叫你也中了春药?後来的事根本非你所愿,当它没有发生便是了,是不是?但朕,朕……”
但他以天子之尊,若非倾心恋慕,如何肯雌伏人下,如何能当它没有发生?
容舒道:“但你中春药,本就是故意的。”
李知微猛然呆住。
容舒不再说话。今日局面,非他所愿,李知微心中怨愤,他难道就毫无怒意?
李知微道:“你胡说!朕,朕怎会是故意,朕疯了不成?”语无伦次说得几句,呆呆地停了下来。
林中一片死寂。许久之後,他轻声问道:“你怎麽知道的?”
“那夜事後,我去取热水给你清洗,碰到了刘克当,他说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我一些事。”容舒慢慢道:“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我们住的那座小楼,看起来空空荡荡,其实暗中布满了人手,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那天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每个细节,他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李知微有一阵没有说话,後来他笑了一笑,道:“朕,是不是很可笑?”
容舒摇了摇头。他那时恼怒异常,又深觉无奈,却从未觉得可笑。
李知微却不信,又笑了一笑,道:“多谢你还给朕留几分颜面。”他停了一停,道:“好,此事算朕不对,但朕为何为人所擒,几乎送命?是受你连累!容舒,归根到底,是你欠我!”
他话语太过平静,反而让容舒不由自主地感到惶惑异样,却无论如何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麽,只能应道:“是,是我欠你。”
李知微点点头:“你记著就好,记著就好!”他拭去眼泪,转过身往篝火的方向一步步走过去,坐下来,对著赫连拓一笑,道:“多谢你。”
赫连拓莫名其妙,道:“谢我什麽?”
李知微只又一笑,在篝火边躺下来,闭上了眼睛。他自然是谢赫连拓让自己知道了真相,只是这时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
☆、第十三章
那夜他的确是故意的。
春色无边这种药极为霸道,要破解却不难,只需将布沾湿茶水捂住口鼻即可。这春药宫中最多不过,旁人或者不知,他李知微又怎会不知?
那日他一入房中,便知房中被人下了春色无边,他当时便想开门逃走,却发现大门已经无法打开。他忍住心头慌乱,飞快地割下一块床单沾湿茶水蒙在口鼻上,更在脑後牢牢打了结防止掉落,跟著便想赶紧躲起来。他不知究竟是谁要这样害他,却清楚知道这人随时会来。
但他随即想到,这房间便只有这麽大,无论躲在哪里,终究都会给人找出来,那时敌人有了防备,只有更糟!这时更无他法,他咬一咬牙,跳上床放下床帘,抽出新月弯刀紧紧握住,口中轻轻呻吟。
果然片刻之後,便听得脚步声响,有人走进房来,过来掀开了床帘。
便在这一刹那,他猛然挥刀,劈头盖脸地向那人扎去。
来的自是那丑汉,他方自听得李知微呻吟,只道他已著了道,心里正自欢喜得意,猝不及防之下,几乎就给他扎了个正著!总算他反应够快,即刻往後一闪,才没有就此送命,但李知微那一刀往下落去之时,却在他胸前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他惨叫一声,脚下连退,要离李知微远些再说。不想身後没几步便是桌椅,他惊慌失措之下更没防备,脚下一勾,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李知微第一下没有杀了他,心中惊慌只有比此人更甚,从床上直滚下去,一刀便又向那丑汉扎了过去。
那丑汉尚倒在地上未及跃起,大骇之下,只有手撑在地上往後急退,但这般终究是慢了一步,虽然躲过了要害,李知微一刀扎下,却将他下半边的下体血淋淋地割了下来。
这一下只痛得那丑汉几欲晕去,奋力翻滚著逃开,口中惨嚎不绝。这时哪里还想著原本要做的事?只求能赶紧脱身逃命。
李知微昏头昏脑,也不知那人伤势究竟如何,看他要逃,便疯了般地追著扎,这时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丑汉不死,自己未必可以活命!
那丑汉满地翻滚,呼号逃避,重伤之下,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连门在哪里也不知道,只是翻滚著垂死挣扎。
直到那丑汉终於翻著白眼停止了挣扎,李知微才略略松了口气,终於有些回过神来。他跪坐在地上,呆呆看著那丑汉的尸体,许久才慢慢清醒过来。
他踉跄起身想要逃出去,走到门前,却忽然想起了不顾他而去、害他陷入这样险境的容舒。他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可是伤痛却犹有过之,这人这样可恨,他心里的情意却已经扎了根,再也拔之不去。
他到得此时,见始终没有旁人再进来,便知敌人多半只有一人,此刻自己已经安全。他迟疑许久之後,终於解下了蒙脸的湿布,一点点吸入那甜腻的香气。这是容舒害他的,当然也要容舒设法解救。既然放不下,索性乘此机会,放手一搏。
那夜他果然如愿以偿。
生米已成熟饭,他以为从此便能双宿双飞,执手偕老。
可惜梦就是梦,再不愿醒来,也终有不得不醒来的时候。
次日他早早醒来,身上盖著容舒的外袍,他深深吸了口气,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过得片刻,才想起昨夜的事来。他坐起身来,将外袍递给容舒,客客气气地道:“多谢!”
容舒道:“不必。”
说过这一句,两人再无话说,随便吃了点昨日剩下的野味,便又起行。
日色将尽时四人行到一处山坳,容舒道:“停一下。”放下李知微,道:“三师兄,你带他躲到前面,二师兄,你助我一臂之力,我要杀一个人!”
赫连拓毫不吃惊,点头道:“好!”四人身後有人跟踪,他一早已经知道,容舒要杀的是谁,他不必问也知道。
赫连夏木却老大不愿意,道:“他躲起来便好,怎麽要我也躲起来?”
容舒简单地道:“你保护他。”
赫连夏木拉著个脸,不情不愿地背起李知微往前面去了。
容舒和赫连拓站在道上。
他要杀的人,曾经是他最在意的红颜知己,如今却是他非杀不可的人。若不是她,江湖便不会有这一场浩劫,若不是她,自己不会陷入这样无穷无尽的烦恼。
夕阳如血,照著静静等候的两人。
来时的路上终於响起了轻微的衣袂声,初始微不可闻,而後终於渐渐清晰起来。
楼红玉带著琼楼众女停在离两人十余丈之处,目光惊疑地看著两人。
容舒抽剑在手,道:“你既有胆量挑起江湖纷争,今日可有胆量与我生死一决?”
楼红玉呆呆地看著他。单打独斗,她自知不是容舒对手,但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要同容舒生死决斗。
容舒提著剑一步步向她走近,目光一扫余人,道:“我只要和你生死一决,其余人,只要不出手,我便不杀,我师兄也不会出手。若是她们出手,楼红玉,你害死的人已经够多,今时今日,我们也绝不会客气!”
楼红玉退了一步,喃喃道:“你要杀我?”容舒的话,她已经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却仍然不能相信。她自负绝世美貌,连叶烟雨这样的男人也要为她倾倒,她被人捧得太高,早早忘了自己其实也只是个凡人,不是真正的天仙,若她做了太过分的事,这世上也会有人憎她、恨她,想要杀了她!
容舒看著她的目光鄙夷冰冷,充满杀机。
楼红玉兀自呆立,翠袖却比她警醒得多,一见容舒模样,便知不妙,急道:“容少侠,我们虽然跟来,但……”
楼红玉喝道:“住口!”
翠袖焦急地道:“楼主……”
楼红玉厉声喝道:“我叫你住口!”
她这一回带著琼楼人等入山,并非为了要杀李知微,但容舒杀气腾腾,她伤心惊怒之下,更不肯稍有示弱。
大凡世间女子发现心上人移情别恋,心里最恨的多半不是心上人,而是那勾走了心上人的狐狸精,她貌美倾城,身份超然,在这一点上却同农妇村姑无一丝一毫的不同。虽然容舒算不得移情别恋,但她心里既已认定了他,却也是一般。
那时她心中激愤,立意要杀李知微,但若说她一开始便故意弄得江湖这般腥风血雨,却也没有。她素知容舒轻易不肯杀人,立下那样的誓言,不过是要利用那些江湖汉子拦截容舒罢了,没有料到容舒会为了李知微终於大开杀戒,酿成这一场弥天大祸。
事情一变至此,她心中并非毫不後悔,那时在第一城时才会答应翠袖,用春药和那丑汉拆开两人